攥着单珹的一小片睡衣面料,钟溺小小声嗫嚅地问:“哥哥是……是不是说……” 钟溺“是”了半天都没敢说出后面的两个字来,单珹头一回见从小胆大包天就差上房揭瓦的小丫头如此小心翼翼。 他揉了揉小丫头的一头小紫毛,只觉得胸腔被胀得满满当当。 “喜欢你。”单珹说。 闻言,钟溺猛地抬头。 而单珹又一次轻轻盖住了钟溺那双漂亮如黑曜石的眼,掌心下纤长的眼睫扑棱扑棱不停地颤动着。 强忍着想要蜷紧掌心的丝丝痒意,单珹稍稍停顿了会儿,才隔着手背在钟溺眼睛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哥哥喜欢钟钟,所以不能再把钟钟当回妹妹了。”单珹低笑了声,说。 单珹说,因为喜欢钟溺,所以钟溺不能再当回他的妹妹了…… 视线被哥哥的手掌完全遮挡住,钟溺反而对单珹的声音更加敏感,当单珹的这句话出口,她蓦地抬手扒上单珹盖在她眼睛上的手背。 “哥哥!”钟溺连声音都是抖的,她哑着嗓子,不敢置信,“哥哥刚才,刚才说……喜欢……” “嗯,喜欢你。”有些话,好像第一次说出口了,第二次就变得简单许多。 单珹任由钟溺扒开自己的手,对快速眨巴着眼,窝在他怀里仰头满眼只有他的易感期小Alpha笑了笑。 “好了,哥哥的表白也听过了,现在该告诉哥哥,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被单珹突如其来的“表白”炸得神思恍惚,钟溺陷在单珹不知有意无意浓度越来越高起来的Omega信息素里,老老实实将从李管家那听到的所有内容一五一十交代了个干净。 单珹在听完易感期没法控制泪腺的小Alpha断断续续说完所有,短暂地沉默了会儿。 过了许久,单珹低头看向怀中默默含着泪的小丫头:“所以,你是听故事听哭的?” “这不是故事!这是伤害哥哥的童年噩梦!” “是我的噩梦,那你哭什么?” 单珹在听钟溺讲述曾经那些回忆的过程里,自始至终保持着面不改色。 他仿佛不是这个事件中的亲历者,连此刻反问钟溺“哭什么”的语气都显得平静得可怕。 “哥哥不觉得委屈吗?”钟溺狠狠抹了把好似眼泪流不尽的眼睛,她烦透了易感期情绪不能自控,更难以抑制地替单珹感到委屈至极。 “委屈什么?我拥有的,比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多很多了不是吗?”单珹淡淡地说。 他一边有规律地轻轻在钟溺一抽一抽的背脊上安抚顺气,一边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小时候,可能也觉得委屈过吧?但更多的是想不明白。” 单珹告诉钟溺,他曾经去做过心理催眠,就在自己的Alpha妈妈车祸身故后。 单珹其实没有记忆,自己的龙凤胎姐姐到底怎么没的? 那时候,单珹太小了,只有三岁,三岁孩子的记忆根本没法留存到真正懂事可以思考后,于是单珹曾经想通过催眠,回放童年的记忆让自己想起那段往事。 “不过,催眠失败了。”单珹无奈地笑了下。 “失败了?”钟溺被单珹圈在怀里,这会儿自己也忍不住双手紧紧回抱着单珹,“所以哥哥也不记得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那这件事就变成无头冤案了? 所有知情的人,单父疯了,单礼英死了,跟去的佣人们也全部被辞退,单珹就必须一直忍受龙凤胎Alpha姐姐溺水可能与自己有关的童年阴影? 听钟溺问,单珹却摇了摇头,又说:“不过后来做梦梦到过几次,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几次的梦境大多相通,也内容一致。” “什么梦境?”钟溺连忙追问。 “就是一些零碎的片段,还有……姐姐对我说的话。” 单珹的梦境里,在那个长满黄色枯草的河岸边,单珹的龙凤胎姐姐甩开了小单珹的手。 姐姐对单珹说:“前面的路,胆小的Omega是不能走的,只有勇敢的Alpha可以去。” 于是,小小的单珹只能乖乖松开姐姐。 小单珹眼睁睁看着姐姐踏入结着透明洁白冰面的小河,看着姐姐在冰上蹦蹦跳跳,又看着冰面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洞,姐姐的身影从冰面上顷刻间消失。 原本在路边聊天的两名佣人惊叫着冲过去救人,却同样双双踩空冰面而失足落水。 小小的单珹那时连走路都还是蹒跚的,他牢牢记得姐姐对他说,前面的路Omega不能走。 小单珹着急地哭着往回跑,他想去叫人,一路摔跤了好几次又自己爬起来。 最后他的哭声引来了其他随行佣人,也引来了爸爸妈妈。 姐姐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长满枯黄野草的河岸上,姐姐浑身都湿透了,到处冰凉冰凉。 她的脸上身上沾着脏兮兮的枯草叶,单珹蹲在姐姐面前去拉姐姐的手,和姐姐说话。 可是梦境之中,单珹的龙凤胎姐姐就是怎么都再没有睁眼。 而单珹梦境的最后,永远都是自己亲生Omega父亲的那句,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钟溺听完单珹的梦境,泪水又开始不受控制。 难怪当初哥哥送她上学路上途径星都河风光大桥时,听到有人踩上结冰的星都河面,单珹的反应会那样反常! 难怪哥哥就算被那个跳河的女O拖下水也怎么都不肯放弃她! 单珹那时在救的,哪里是什么被家人私占财产心死自杀的女O?他想救的明明是二十多年前,消失在单父老家冰河面上的龙凤胎姐姐! 单珹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今晚第几次叹气了,在钟溺的一头小紫毛上心疼又无可奈何地呼噜了两下。 “所有的Alpha易感期都这么爱哭吗?眼泪都要流干了,喝点水?”单珹拿着床头柜上自己的水杯直接给钟溺喂了一口。 钟溺乖乖喝了,就听单珹说:“懂事以后,我很多次想当面问过我爸,想问他,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件事是我的错?” “那问了吗?”钟溺问。 “没有。”单珹摇头,“他无视我,恨我,害怕我,我无从开口。” 闻言,钟溺的心上,一把利刃锋利划过,眼角一滴泪珠无声坠落。 单珹说:“这个结,我问不到答案,所以自己一个人解了很久。” 单珹解不开的心结,是他的亲生爸爸—— 是单父可以爱单珹的龙凤胎Alpha姐姐,爱到想用单珹的命换回姐姐的命。 是单父在面对Alpha妻子意外死亡,第一时间怀疑是自己亲生儿子预谋动的手脚。 是单父得知Alpha幼子被绑架,六神无主无力救回孩子,单珹只身深入带回弟弟后,单父认定他与绑匪自导自演。 是单珹短短的二十多年生命,从未被亲生Omega父亲真心期待、欢迎过他的降生…… “生下我的亲生爸爸不爱我,甚至恨我,惧怕我。”单珹桀然一笑,“这个事实,我必须接受。” 后来,单珹的心理催眠医生建议单珹去追寻答案。 如果放不下,解不开,那就试着追根溯源。 “我最开始其实逃避了。”单珹慢慢说,“我有段时间不想面对,所以找各种借口理由不回单宅,不面对就不必纠结,直到……” “直到哥哥被单先生差点咬穿脖子?”钟溺突然接话。 她大概猜得到那个时间点前后,单珹对待单父的态度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倒不是行为上,单珹就怠慢了单父。 但眼神里,从那次以后,单珹对着单父不再是麻木又或者刻意冷漠了,而变成了真真正正的淡然无感。 这也就是钟溺后来,总觉得哥哥和她一样在单父那里刀枪不入的原因。 “是,是从那时候改变的。” 单珹点头肯定,接着说:“那次以后,我调查了我爸的生平,事无巨细,所有能查到的资料,我都反复翻阅了百八十遍。” 单珹爸爸的故事,相比单珹的,甚至更为俗套,也在许多ABO世界贫瘠落后的地区更为稀松平常。 单父出生在一个典型的“重A轻O”家庭。 不止是单父的家庭“重A轻O”,在单父生活的整个村庄、地区、地域,几乎所有人所有家庭都默认“重A轻O”。 因为重A轻O,所以单父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送了人。 单父的养父是个腺体有残缺的单身Alpha,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因为腺体残缺娶不到Omega,也因为腺体残缺没有任何后代。 Alpha养父性格古怪又暴躁,小时候单父稍稍有一点不听话,逆他意愿,又或者他那天就是单纯心情不好。 单父的养父就会拿比单父高上几截的锄头追着单父打。 到了读书的年纪,单父很幸运,他的养父至少还让他上学。于是,单父进入了学校读书,在学校感到了短暂的快乐与喘息。 可惜好景不长,单父同村的亲生父母在把单父送人的第三年生下了一个Alpha儿子。 也就是单父血缘上的亲生弟弟。 落后的村庄就那么一所小学,单父血缘上的Alpha亲弟弟理所当然在三年后也进入了单父所在的学校上课。 村子实在太小了,什么秘密都瞒不住,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单父是谁家的孩子,现在又被养在哪里? 而所谓村里的小学也就只有一个年级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 单父与弟弟相互都知道他们是亲兄弟,可单父的Alpha弟弟每年有新衣穿,偶尔还可以买零食,单父相比之下,什么都没有。 后来,等到单父再长大一点,村里又起了风言风语,传他和他的Alpha养父关系不干净。 在那样一个闭塞落后的封建村落,Omega的清白贞洁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单父当时还在读书,自尊心又强,周遭人的排挤、指指点点、躲瘟疫似的躲着他,都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深刻的伤疤。 单珹的Omega父亲铆足了劲努力,就是想摆脱离开那个地方。 而就在那时,单父的Alpha养父突然病死了。 从前养父从来孤家寡人,没有来往的远房亲戚这时就都来了。 单父一个Omega,年岁不大,名声不好,穷乡僻壤也没有任何说理讲法的地方。 那些人为了争抢养父那间破房子、那块破地,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辱骂单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单父最终自然也只有挨欺负被赶走的份。 为了继续学习,单父不得不回家讨要学费。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单父学费要到了,跪着要到的,甚至单父还得以在考入大学前,在亲生父母的家里生活过一段不短的时日。 可有希望才会有失望。 刚回家时,单父可能也有过期待吧,期待父母的疼爱,期待家人了解他的苦难委屈,期待父母兄弟愧疚之后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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