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湄放下碗筷,眼露不解地问:“此话何解?” “山鸡山鸡,天天都是鸡,我嘴巴里就没吃过别的了!”沈绵淼瞪他一眼。 她的身子养回来后,脸上气色也回归,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灰败,俏生生地,红唇泛着光泽,明艳动人,栾湄看她的眼神深了三分。 他细数道:“昨天你还吃了野猪,前天本来要给你烤野兔子的,但是你看那只兔子可怜,给放走了,这山里的野味只要有的,我都给你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沈绵淼一噎,好像还真的是这般,但她还是不满意地开口:“你就是故意圈着我,不要我出去,我才不要下半辈子都吃野菜!我要回京城,我要去京城里的酒楼吃大餐,我要吃海味,你能给我做吗?” 她这明显就是无理取闹了,这里是山,哪里来的海味? 况且京城酒楼里的海味,都是冰块冰着从海边渔民手里买来运送进京的,还得是现货才好吃,沈绵淼抬起下巴,眼中满满都是故意的刁难。 栾湄轻嗤了声:“不就是想要回京城,何必找这么一大堆推辞?不喜欢吃野味?我看你这段日子吃得也挺香的。” 沈绵淼:“......” 突然被戳破,就一下子泄了气,虽然野味品种少,她有时不忍心,捉了两只兔子小鹿啥的就给放了,平常吃得也就是野鸡了,但也架不住栾湄的手艺好,光闻着味就止不住地咽口水。 所以被他这么一说,她索性也不装了:“对,我就是想要回京城,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你不能总是成天关着我!” 栾湄轻笑:“我什么时候关着你了?” “你!”沈绵淼仔细想了想,好像似乎他确实没有关着她,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关着她了。 她转而道:“既然如此,我等下就回京,你应该不会拦着我吧?” 栾湄笑眯眯:“请便,大门在那,往前一直走,就能到城门口。” 这么好心地给她指路,她想到之前她的刁难,轻轻吐出口气,由衷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她恐怕没法跟他去金陵了。 * 吃完午饭后,沈绵淼便回房收拾了行礼。 东西也不多,就常用的两三件衣服,想到等下要走不知多久的路,她中午的时候,特地吃了两碗饭,如今肚子还感觉有些撑。 收拾完后,看到院子里,正在收拾晾晒草药的栾湄,轻声道:“栾湄,我走了。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栾湄眼皮都没抬,淡淡地“嗯”了声。 沈绵淼便不多留,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抬脚离开。 不过,她还是小看了到京城的距离。 这座山林,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完,她饶了半天,眼前出现的不是树就是灌木丛,走到天都快要黑了,都没能够走出去。 她记得,栾湄说过,只要朝着大门的方向一直走,就能走出大山,走到城门口。 她不会是迷路了吧? 要么就是,栾湄骗她? 这应该不可能,栾湄费那么大的力气将她救回,难不成还特地害她不成? 这大概率是她迷失了方向。 想到这,她不免泄气地停下脚步,肚子也适时地咕噜咕噜地想,她伸手摸了把肚子,恨铁不成钢道:“我中午喂了你两碗饭,是连带着晚上的这顿口粮,你可不要叫了。” 但是,饿是身体反应,哪里能够是她可以控制的。 等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彻底撑不住,扶着树往下一坐,不住地喘气。 这栾湄到底为什么要把药庐建的这么远?她走半天了居然都没有走出去这片大山。 她只带了衣服,连一点口粮都没带,当然了栾湄是不会做给她的。 难道要饿死在这深山里不成?这么一想,沈绵淼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起来。 四周陷入黑暗,她内心害怕的情绪刚起来,突然耳边传来簌簌的响声,她警惕凝眸一瞧,在不远处,看到几双绿悠悠的眼睛。 她来不及惊叫出声,那眼睛的主人就忍不住嗷呜出声,露出凶狠森白的牙齿,想看中猎物般的眼神看向她。 待它们走近了些,她才看清它们的全貌,是狼! 她眼前一黑,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就这么被狼分吃,岂不是要痛死? 还不如当时一剑让人杀了,还能少受点罪。 在这世间,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桑桑,她如果死了,桑桑该怎么办? 想到桑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从发间拔下一枚簪子,打算与狼搏出一条生机。 然而,就在她刚将簪子举到胸前的时候,头顶就传来一道轻蔑的声音:“蠢货,不会以为就凭这簪子,能杀得了这些狼吧?” 是熟悉的声音,沈绵淼心中大喜,忍不住红了眼眶:“栾湄,救我!” “嗷---” 她话音刚落,突然站在最前方的狼就忍不住扑了过来。 她连忙闭上眼睛,但是痛感并没有传来,耳边传来利刃入骨,以及嘶吼的惨叫声。 等到所有声音平息,她才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看着栾湄走近她,她忍不住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不住哭诉:“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被狼吃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语气里全是后怕与委屈,栾湄也实在不忍她这么哭下去,但是也不再上前,而是沉着声问:“还要去京城吗?” 沈绵淼闻言,立马止住哭泣,用手背抹了把眼泪,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要。” 栾湄:“......” * 经过这么一吓,沈绵淼也去心不改,当她拿着栾湄精心准备的馍馍啃时,听到他妥协的声音:“上辈子真的是欠你的。” 他的妥协,让她感觉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会立马调头就走,不再管她的死活。 她嘴巴里嚼着馍馍,语气不清呜呜道:“栾湄,你真的是太好了,这辈子有你这个弟弟真好。” 栾湄突然黑了脸:“再叫我弟弟,我就不管你了。” 沈绵淼:“唔。” 他突然间这么凶,让沈绵淼也不敢多说话,就吭哧吭哧地吃着手里的馍馍。 吃完了,听他说:“闭上眼睛睡一觉。” 他的话有神奇的魔力,她随即耷拉着脑袋就睡着了。 栾湄定定地瞧着她的脑袋,最终叹息一声,上前拥着她,几个点地,就上了树稍,飞快地往京城方向赶去。 * 沈绵淼感觉有些神奇,怎么一睁眼就到城门口了? 应该不是她突然间练就什么瞬移的功夫,是栾湄将她带出了那片山林,带到了城门口, 又欠了他一回。 不过债多不愁,以后慢慢还便是。 站在排队进城的百姓中,以龟速向前行走,耳边传来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捉到逃犯啊?” “还不是那个世子妃,哦,不,萧世子都是反贼,她也不是世子妃了,是叫沈绵淼是吧?” “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现在全国通缉。” 沈绵淼本来只打算随意听一嘴的,却不想竟是与自己有关。 她被全国通缉了? 这么一想,心头不由得蹿起无名火! 卫沉珉他居然不受承诺到如此地步!他抓了桑桑,还全国通缉她,根本就跟他们当初约定的那般,背道而驰。 她气极了,直接不顾往前走,栾湄看出她的意图,连忙拉住了她:“你要去哪?” “自投罗网。”沈绵淼咬牙,“我很想知道,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他了?” 他居然这么对她? 她自重生后,坚定地站在他那边,背叛萧慕白,连自己的身体都给了他。 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难道她当真就如此这般遇人不淑? 她想当着他的面,亲自问问他,她到底是哪点没有让他满意,才让他如此待她?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城门口,直接揭了挂在城墙上的通缉令,在守卫兵惊讶的眼神中转身,体面且得体地笑:“可以带我去见陛下吗?” 守卫兵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拿着刀剑指着她,她视若无物,现在心口燃烧的怒火,已经快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没了。 卫沉珉啊卫沉珉,她真的对他太失望了。 说好的,萧慕白的事绝对不牵连他们姐弟,又为何这般出尔反尔。 沈绵淼委屈地眼眶红了。 * 栾湄看着她被人迎进城,却不再跟着,而是喊了她声:“淼淼。” 她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栾湄:“我就不随你进宫,我去摘星楼,你有事便去那找我。” 沈绵淼好奇:“摘星楼?” “嗯,”他笑了笑,“忘了说,国师是我师兄,他会收留我的。” 又给了她一个惊喜,栾湄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秘密,而他也只愿意一点点地展露给她看。 她点了点头:“好,等我救桑桑出来,就去找你。” 栾湄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那我们到时一起去金陵?” 这次,沈绵淼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如果这是唯一能够报恩的方法的话。 栾湄笑了,他本就长得妖孽,如此展颜一笑,周围都是抽气声。 沈绵淼也笑了。 周围有人小声道:“小夫妻生生分离,真是可怜呦。” 栾湄:“......” * 沈绵淼没有第一时间被带进宫,而是被安排去了刑部大牢。 她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她现在顶着反贼萧眉白妻子的名头,别人也自然而然把她当做反贼了。 亲自招呼她的是赵钰,看到她的那一秒,面皮明显一松,随后便是板着道:“沈姑娘,你叫我好找。” 再找不到,恐怕陛下就要摘了他的脑袋了。 天知道,当陛下醒来,见不到她的时候,发了多大的火,差点没把整个皇宫给掀了。 不过,这在意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情愫,这就不可说了。 反正,眼前这位是陛下在意的人,他还不能轻慢了。 沈绵淼礼貌道:“赵大人,非是我不肯出现。你也知道,我那日伤得重,养了这么久才能下地,一能动,这不立马就现身了?” 这话也是事实,放在之前,她想要现身也是有心无力,她身子虚得根本就走不了路。 赵钰闻言,小眼睛挤出一抹笑意,伸手道:“沈姑娘请,就委屈你在这里待会儿,我这就进宫问请陛下。” 他的态度,到让沈绵淼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这位赵大人,可是卫沉珉最信任的人,居然对她如此这般毕恭毕敬,她还顶着反贼的名头,他不必如此小心吧? 心中的疑惑一闪而逝,她被人带入间厢房,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是房间门被人锁着,生怕她突然跑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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