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谨言自然知道祁珩是谁, 他在贡院中也见过这位只略长他几岁的主考官。 只是没有想到,钟菱和祁珩的交情这样的不一般。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谨言的肩上,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其中的疲倦, 却又无比沉重。 温谨言攥紧了拳头, 这一瞬间的无力和愤恨,如同迎面而来浪潮, 将他吞没。 他知道,虽然韩师傅和宋昭昭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事情发展成这样,跟他们一家是逃不开关系的。 毕竟,钟菱是用她自己,挡下了本该由林听岚承受的一切。 这样的恩情,叫他这个家世清贫的书生,要用什么来回报。 又要怎么样,才能和权势滔天的陈王抗争。 温谨言看向苏锦绣,哑着嗓子道:“小钟姑娘她……希望我怎么做。” 他能这么快冷静下来,这倒是叫苏锦绣有些惊讶,略略对他有了一些改观。 “她叫你不要为了她奔走,好好准备殿试,夺得一个好名次才来彻底翻身的机会。” 只要在殿试之中获得前三甲,便能有面圣的机会。 这是除了寻求祁珩帮忙之外,最合理的方法了。 温谨言不知道钟菱为什么对他寄予这么大的希望,但是她既然这样坚定的保护了林听岚,温谨言没有理由不拼上全部,来实现钟菱对他的期盼。 “还有,她说,小食肆暂时要拜托给你了。” 这几日,也有些风声传了出去,有些食客便上来打听钟菱的去向。 阿旭板着一张脸不愿意说话,宋昭昭愁容满面,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东西。 苏锦绣生怕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风言在此时滋生,她便暂时放下了自己店里的活,专门来小食肆镇场子。 小食肆的其他的事务,全由宋昭昭和阿旭照看着。 这两个孩子这两天也累得够呛。 苏锦绣还对温谨言有几分怀疑,但是他们俩是一点也没有质疑钟菱的意思,已经迅速地开始和问温谨言介绍起店里的情况了。 看着他们努力的在撑起没有钟菱的小食肆。 苏锦绣抱着手臂,叹了口气。 她最后一次见钟菱的时候,钟菱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钟菱的眼神中,有破釜沉舟的决绝,狠厉的叫苏锦绣有几分心惊。 虽然她开口的时候,还是温和地在劝苏锦绣,不要再继续奔走了,要苏锦绣好好回去休息一会。 她似乎,只是对自己下了狠心。 苏锦绣越想越不对劲,甚至有一瞬坐立难安的心慌了起来。 这种来自本能的不安,叫她急切地想要立刻抓住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溺水的窒息感。 她喊了一声:“阿旭。” 正绷着一张小脸和温谨言说话的阿旭闻言看了过来,他快步走到了苏锦绣面前。 “锦绣姐。” “赤北村那边怎么说啊。” 钟菱是有和苏锦绣交代过,不让惊动钟大柱的。 但是阿旭已经在第一时间去了赤北村,苏锦绣也没有拦着他。 钟菱不想让钟大柱担心,但是在她目前不能脱困的情况下,钟大柱和他身后的赤北军,也是一张报保命的底牌。 而且苏锦绣觉得,钟大柱作为钟菱的父亲,不应该被瞒着的。 “董叔的儿子已经去樊城了,他是侠客,脚程很快!” 樊城路途遥远,就算路上不停歇,也需要小一周的时间才能赶回京城。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但起码,也多了一份希望。 …… 钟菱在睡醒之后没有等到苏锦绣,便大概猜到了,陈王是真的要晾她一会了。 原本丰盛的韩师傅定制餐食,也变成了牢狱之中标配的清淡白粥。 钟菱还得了一点特殊优待,她比别人多一小碟咸菜。 那咸菜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入口咸的发苦不说,大半都是渣子,根本咽不下去。 钟菱捧着白粥,小口抿着,忍不住开始自我反思了起来。 她是不是被韩师傅的手艺惯坏了? 这碗粥极薄,只有碗底有浅淡的一层米,根本不顶饱。 而且牢狱之中没有计时的工具,钟菱不知道午饭什么时候会送过来,她只能尽量蜷缩起身子,用拳头抵着胃,尽量抗争着铺天盖地就的饥饿感。 而她又无比清楚的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中午只有一个钟菱拳头那么大的窝窝头。 虽然粗糙的有些剌嗓子,但钟菱还是细嚼慢咽的吃下了半个,将剩下的半个揣进了怀里。 以她前世在天牢里的那段经历,晚上是没有饭的。 而黑暗和寂静,会放大所有的情绪,也让饥饿的感觉进一步疯狂的折磨人的神经。 这种寻常到根本不足以称作审讯的手段,用来对付钟菱这种平时一顿不落,甚至吃得有些好的人,非常的有效。 在深沉的夜色中,钟菱将最后一口窝窝头塞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她的情绪还算乐观。 毕竟这一世的身体非常健康,只是饿了一点,并没有胃病,倒也不用承受腹如刀搅的疼痛。 而且,外面还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在为她奔走。 前世入狱的时候,钟菱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目睹了林听岚和温书语的惨死后,巨大的愧疚让她无法释怀,同时求生的欲望和背叛的绝望相互交织,几乎将钟菱撕扯开来。 狱中还有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因此在被送往刑场的过程中,钟菱甚至觉得有几分解脱的自在感。 但是陈王现在并不是想要取她的命,他只是想要钟菱这个人。 用自己做筹码,换小食肆众人的平安。 这个决定,钟菱做的毫不犹豫。 但是她依旧在陈王手里拉扯了三天的时间出来。 是想要再给苏锦绣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同时,钟菱心里,还有一点不确定。 前一世的经历,让她饱尝背叛的苦痛。 她几乎没有被爱过,也自然没有过被坚定选择的体验。 虽然这一世,有祁珩,有钟大柱他们。 但是钟菱有一瞬间的犹豫了。 如果她真的成为了陈王的侧妃,那钟大柱会怎么想,会不会将她从陈王府里救出来。 祁珩又会怎么看她? 他会不会因为钟菱头上陈王侧妃的头衔,而彻底放弃她? 虽然钟菱一再坚定的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们。 但是这种将命运和未来,交到别人手里的感受,依旧让她感受到非常的煎熬。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钟菱只吃了三个窝窝头和一点粥。 她的脸颊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脸上也失去了光彩,像是扑了一层灰蒙蒙薄纱,唯有眼眸还依旧清亮。 “我答应你。” 钟菱的指尖搭着桌子,目光之中带着去赴死的决然和坚定。 她的表情,惹得陈王愉悦地笑了起来。 “既然是侧妃,那该有的衣裳首饰和轿子,我都要有。” 钟菱说这话时,言语之中有几分骄纵。 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和她之前的冷傲完全不同,让陈王舍不得挪开眼睛。 “出嫁,自然要有娘家人。我也不用回去,能不能叫锦绣再给我送一顿我家厨子做的菜?就当是践行了。” “嫁人毕竟是大事,能不能再给我一两天的时间缓一缓,叫我好习惯一下转变身份?” 钟菱絮絮叨叨的替了很多要求。 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强调自己即将要成为陈王的女人了。 这种细微的体贴,很好的取悦到了陈王。 他笑得开心,全都应下了。 会试的阅卷工作,没有那么快可以结束的。 就算是钟菱先要拖延又何妨,陈王还是很愿意给钟菱一点时间,好叫她心甘情愿的尾身于他。 毕竟这样带着冷气的美人,若是用太强硬的手段,是容易掰折了的。 …… “你疯了吧,你真的答应他了?” 苏锦绣背着手,焦急的在牢房前来回踱步。 和苏锦绣的慌乱不同,当事人钟菱一声不啃地低着头,几乎将脑袋埋进了饭碗里。 看着钟菱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苏锦绣心疼地死皱着眉。 “接下要要怎么办?” “唔……”钟菱费劲地咽下了嘴里地饭,满脸舒坦地眯起了眼睛。 她实在是饿过头了,只是拨了几口饭,胃里便有了很充实的饱腹感。 “我有又争取了两天时间,后天一早,陈王府的人来接亲。” 来这牢狱里接亲,也实在是荒唐。 苏锦绣错愕的张了张嘴,问道:“如果这两天,还是没办法救你出去呢?” 钟菱抬起头来,眼眸清澈明亮。 她说:“那我就嫁到陈王府,做他的侧妃。” 她的语气平静,但是很显然,苏锦绣并不能很好的接受这个接过。 苏锦绣腾地站起身来,像一只困兽一般,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一拳砸在了栏杆上。 她死死咬着牙,眼中通红。 “锦绣,锦绣。” 钟菱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轻轻握住了她翻红的指节。 “你会介意我曾经做过陈王侧妃吗?你会觉得我就这样变得肮脏了吗?” 苏锦绣带着火气,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那不就好了。”钟菱扬起嘴角,语调轻松,尾音微微上扬:“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而且你不介意,我就更没有什么好难以释怀的了。”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轻松了,苏锦绣愣了一瞬后,便挣脱开了钟菱握住她的手,背过身去。 眼泪瞬间就掉落了下来,她背着身,无声的嚎啕大哭。 “锦绣,不要难过啊。暂时嫁人,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我想,它不会成为我人生的绊脚石的。我的未来,也不会被这一段经历拖累抹黑的。” “所以,它只是我暂时脱困的手段,而不是我要背一辈子的包袱。” …… 两日后。 清晨的清水街,晨雾氤氲。 一个挺拔颀长,身着着灰褐色僧袍的和尚,大步地行走的路边。 他提着一口大袋子,脚步稳健,最后在紧闭着的小食肆门口,停了下来。 在敲门前,怀舒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他年前答应过钟菱,要多来京城的。 可这一晃已经开春了他才过来,也不知道,钟菱会不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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