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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青楼女子，一个注定要死的祭品。 温鱼指着柳絮的名字问鸨母，“这个名字是花名吗？” 鸨母说：“不是，她本来就叫这个，进了楼之后也没改过，她不愿意改名我也不强迫什么呗，反正青楼里的姑娘，名字叫什么根本不重要。” 温鱼垂眼，淡淡道：“名字怎么会不重要呢？” 鸨母已经无所谓了，她在这里太久，看过了太多姑娘从美丽到枯萎，这些女孩子为什么沦落风尘、又为什么一步步或凄惨或可怜，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我能见见柳絮吗？”温鱼说。 鸨母虽然冷淡，但对他们的态度还算是不错，没想到提到柳絮之后，鸨母的脸色却变了，她说：“谁都行，唯独柳絮不行。” “为什么？” “她病了，快死了。” “什么病？” “花柳。” …… 直到见到柳絮的前一刻，温鱼还是对鸨母的说法是将信将疑的，但当打开柳絮所住的屋子时，才知道鸨母还真是所言非虚。 柳絮的屋子在万香楼二楼的角落里，是一个非常黑暗潮湿的地方，墙上地上都起了不少的霉点，屋子很小，非常逼仄，窗子都没开，屋子里泛着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像是酸味，也像是腐臭味。 温鱼开了门之后，就对顾宴道：“你们别进去了，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顾宴看了眼屋里，颔首，道：“我们在外面等。” 有些事情，无需多说。 温鱼点点头，自己一个人进去了，正式踏进去之后，那股味道就更重更奇怪了，床上躺着的人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但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哪怕是温鱼走了进去，床上的人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温鱼开了口，说：“你就是柳絮？” 安静了好一会儿，床上的人才哑声道：“命如浮萍，身为柳絮。”
第460章 病 她的嗓子哑到了一定程度，说话时非常艰难。 花柳病其实就是性病，又称杨梅疮，这个病分为好几种，比如淋病、比如软下疳、硬下疳，包括后来的尖锐湿疣等等，都是性病的一种。 温鱼对这个病没多大了解，但大概也是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不过不管柳絮得的是哪一种，花柳病的症状里也没有哪一个是这么严重的，温鱼想了想，问道：“你知道你得的哪一种病吗？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也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我可以帮你看看。” 正说着，她才算是凑近了些，并且终于看到了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看起来……很……无法形容。 她的脸上长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红疹子，非常吓人，气色更是差到了一定程度，她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虚汗，乍一看又有点像是油光，而更重要的是，她的脸颊两侧是非常明显的凹陷下去的，这都不用多看便能清楚，这是一个将死之人。 柳絮的眼睛其实是睁着的，但是这么看的话有点看不出来，第一是这里光线实在是太灰暗，第二则是因为她的眼睛从头到尾动都没动一下。 若不是刚进门时温鱼还听见过她说话，真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柳絮动了动嘴唇，嗫嚅道：“不知道。” 随即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一声，说：“你想看看？” 温鱼顿了顿，说：“你介意吗？” 柳絮挪了下眼珠子，她终于看见了温鱼，然后说：“你很漂亮。” 温鱼说：“你也很漂亮。” 柳絮于是又笑了一下。 温鱼都怀疑她能不能活到明天。 柳絮实在是太虚弱，要问话的话其实也问不出什么来，最终决定还是温鱼先帮她看看伤处，看是不是能治的。 柳絮出乎意料的脾气很好，她非常好说话，也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样子也确实比较难以去反抗什么、不满什么，温鱼掀开她身上厚厚的被子，刹那间一股酸臭味便从被子里涌了上来，熏得人头脑发晕，出乎意料的是，柳絮的四肢并不是骨瘦如柴的类型，她的四肢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她把腿支起来，温鱼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让温鱼终身难忘。 那个地方分明已经成了一团焦黑的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了，黑黑红红，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甚至都看不出来那里原本的样子了，柳絮稍微一动，皮肉便被牵连着，也弹跳一下。 温鱼说：“这个是……被人烫的？” 柳絮将腿并上，又扯过一旁的被子给自己盖上，说：“是，这个病不好治，若是长期的吃药，还得花不少银子，但花了银子也不一定能治好，他们就索性拿火钳子烫，烫过了之后，若是能好，那就是命好，若是不能，那也是自己的运道。” 温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这个地方，她听过许多次“命”这个字，他们都信命，也都信自己不是好命。 “鸨母是知道你的情况，才让你住在这里的吧。”温鱼说。 柳絮说：“是……我快死了，这一辈子就这样罢，左右都是由天定的东西，我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你今天来看我，是有什么事？” 温鱼说：“周川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柳絮明显停顿了一下，才小声说有。 “他来这里是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温鱼直觉周川来青楼并不是和姑娘玩乐办事的，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来找柳絮的，而就算不看感觉，客观来讲，柳絮这个样子肯定是病了很久了，但根据万香楼提供的单子上看，周川最后一次来是春天，那就是三个多月前。 刚好是这次之后不久，周川就启程去了京城，然后客死他乡。 柳絮说：“他……他来找江萍。” 温鱼有些惊讶，“江萍在这里？” 柳絮摇了摇头，“不在，江萍是平安村中被选定了的祭品，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后来我和林佘被卖来了这里，周川和江萍是同乡，他们两个……很……咳……很好，但是没有办法，江萍注定是要献祭的，后来大概四五个月前，她到了年纪，本来那时候都要把她绑上祭台了，然后她娘把她放了，她就跑了。” 也许是看出温鱼眼底的询问之意，她说：“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也或许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周大哥是个很古板的人，他知道我和林佘都在万香楼里，他平常想见也见不到，我生了病，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愿意来看我的，点我也……也最便宜。” 她又开始咳嗽起来，这让她本就单薄的身躯显得更是如同落叶飘萍一般，她断断续续的说：“点我最便宜，反正也做不了什么，周大哥给我带了一些药，但是这里没有人肯帮我煎药，我只能……干嚼，他就煎好了药给我送过来，后来他跟我说，他要去上告，他要去京城。” “他要去……他要去京城，告诉那些大官，告诉他们，平安村这个地方，有多么的可怕，活人祭祀，掐死女婴……他要把这块土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外面的人。” 温鱼心底一沉，轻声道：“你知道现在的周川怎么样了吗？” 柳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虽然说的是不知道，但她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死寂的绝望。 还没等温鱼回答，她便自顾自说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也清楚的，这么久了，周大哥没有来，江萍也没有再出现过，是死了吗？” 她似乎是想稍微坐起来一点，便竭力的探着头去往有光亮的窗户那一边看去，只可惜窗户被厚厚的布帘挡着，她什么也看不见。 温鱼说：“周川他……在京城出了事。” 柳絮眼睫微颤，“我知道是谁杀了他，是江康。” 第461到底是谁 江康……杀了周川？ 其实也的确不是没有可能，江康的妹妹是江萍，对江康来说，自然是希望自己的这个妹妹早点献祭了去死了最好，但是周川爱上了江萍，那么在江康看来，首先他挡了自己的路，破坏了自己的想法，其次——江家的人会怀疑江萍这个命定祭品的纯洁性。 但其实从在平安村的所见所闻来看，平安村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了周川，因为他是那个破坏规则的人。 犹豫片刻，温鱼问道：“今天清晨的时候，你在哪里？” 柳絮望着她，淡淡道：“我这个样子，我能去哪里？”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温鱼说：“之前我在平安村的时候，好像没有见到过周川的父母。” 柳絮说：“他没有父母，因为他是个孤儿，因为是个男孩子，所以被平安村里的一户人家捡回来养了，但我却觉得，不像是捡来的，而是拐来的。” 拐来的？ 温鱼这才抬眼，正色道：“你是认真的？” “那是自然，如果真的是捡来的弃婴，那周川为什么死活要离开这里？”柳絮又动了动眼珠，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很迟缓，但也许是屋子里光线太暗了，温鱼始终都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 过了一会儿，温鱼没说话，柳絮道：“你还有事吗？” 温鱼是坐在床边的一个小矮凳上，她看着柳絮，忽然说：“你介意我把窗户打开吗？” 柳絮顿了顿，说：“为什么要开？” 温鱼说：“倒也不是真的想开窗户，主要是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江萍。” 床上的人僵住了。 温鱼叹了口气，站起身，多走了几步，将盖窗户的布帘子取下，接着将支摘窗打开了，外面的新鲜空气总算是冒了进来。 她再一回头，床上的人已经惊恐万分的坐了起来。 温鱼说：“你不用紧张，我们本来就是来查周川一案的。” 提到周川，江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温鱼并非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江萍而并非柳絮的，事实上她这个场景和语言的确是近乎天衣无缝了，但是有句老话叫说多错多，毕竟她是江萍而并非柳絮，江萍爱周川，柳絮并不爱，所以会忍不住说周川的人，只会是江萍。 如若不然，周川到底是捡来的还是被拐来的，她怎么知道的？ 更何况，周川屡次来万香楼的理由也很牵强，这里是青楼不是茶楼，周川要找江萍，为什么要委婉的去万香楼找江萍的朋友柳絮？就算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了，医了一次还不够吗，一次一次的来，结果什么都不知道，就走了？ 温鱼说：“鸨母知道躲在这里的人是你吗？真正的柳絮在哪里？” 窗户打开之后，江萍脸上那些红斑点就显得有点假了，温鱼淡淡道：“你也挺豁得出去的，伪装伤处挺费工夫的。” 江萍既然敢假冒柳絮在万香楼藏匿，其心理素质自然也是不同于一般人的，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说：“鸨母当然不知道，柳絮……她的确是得了花柳，她病的很重了……在她人生中的最后，她不想在这里，大概一个多月前已经死了，伤处……我小时候经常被打，村子里的人怕江家的人把我这个祭品打坏了，有时候也会拦一拦，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自己伪造伤处，我看起来越可怜，村子里的人就多少会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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