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看不见外面以外,这样就稳妥多了。” 尹新舟拍了拍手,满意地点头,随后看向窗外——地面上的积水已经开始漫过台阶,而天空当中的雷云连一点点消散的趋势都看不到。 她所在的城市向来罕见这样的大雨,按理来说,雷暴天气本身就该来得快也去得快,如此久久不见停息,尹新舟心中的那点尚存的侥幸心理也不得不因着事实而烟消云散。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检查了一遍现存物资之后,驻守校医院的四人身披雨披,穿着厚厚的橡胶手套和胶鞋,做足准备前往了校医院的天台。 这栋三层的建筑物并不是附近区域的制高点,就连几百米开外的学生公寓都有足足六层,但杨医生的态度却极为笃定,据他所言,但凡有一线机会,那雷劫便定会精准地寻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甫一推开大门,骤雨便从各种角度倾泻而来。尹新舟整个人被笼罩在黑漆漆的防火布下面,只能从雨点击打在纱窗和布面上的回响来判断外面究竟是怎样一幅景象。她拔高了嗓音提醒:“你们只有十几秒的操作时间,一旦发现自己周围哪个人的头发竖了起来,就立刻远离避雷针单脚站立!” 剩余的三人早就在室内练习过好几遍“避雷针的固定方法”,闻言迅速默契且无声地将那根改良过后的金属杆竖在了天台最醒目的位置,和周围的金属护栏牢牢用铁丝接在一起。 随后是大门打开又猛烈摔上的声音,下一秒,沉甸甸的金属笼被掀起了一个小角,蒋钧行蹲下身,从侧面钻了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蔽塞。 他将手松开,风雨的声音就又被隔绝在了防火毯的外面。 四周一片漆黑,安全起见,尹新舟的身上既没带手机又没带电子手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几乎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吹动了自己的几缕头发。而蒋钧行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距离尴尬,他撑开手臂,将有些低垂下来的防火布又向上托了托,以此隔开更宽阔的空间。 ……靠得也太近了吧。 “希望情况真和杨医生说的一样。” 尹新舟没话找话:“这种雷电最好是能够消耗兽王的力量,不然的话岂不是白费这么大功夫了。” 蒋钧行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在紧张?” 尹新舟:“……” 她没吭声。 于是对方笃定般点点头:“你在紧张。” “理论上没多少危险,但谁也没有真的用法拉第笼来硬接过闪电……” 她小声嘟囔着,不肯承认这种过近的、明显突破了社交距离的位置也同样会带来紧张感。 “我也没有真的见过。” 蒋钧行说:“关于九重天雷的事,我也只是从师父那儿道听途说过直言片语,只知道若是修为不足或者道心不稳,历经天雷之后便是灰飞烟灭,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修行如逆水行舟,断无任何捷径可走。 他也从未想过靠这单薄的钢丝网就能抵御天雷,按照自己从小到大一贯接受过的教育,螳臂当车也不过如此…… 但此时此刻,蒋钧行却格外笃信,眼前这个人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狂风一阵急似一阵,他们头顶的天空当中已经有滚滚雷声聚拢,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再度浮现。尹新舟心下一凛,下意识地抬头,隔着一层防火布和金属网,她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仍旧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从某种危险的东西对峙。 空气当中遍布着焦躁的气氛,忽然,尹新舟注意到自己的睫毛有微微的牵动感,连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于是便顾不得那么多,立即单脚站立。这是静电荷在空气当中迅速积累的征兆,蒋钧行也时刻关注着尹新舟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作出响应,下一秒,即便是隔着一层防火布,尹新舟也能感受到周遭骤然亮起的电光。 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她几乎一个趔趄。 周围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高了几度,耳膜都在嗡嗡作响,还没等尹新舟反应过来,第二道雷便接踵而至。恍惚当中,尹新舟甚至听见了电流在金属表面游走的滋滋响声——也不知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此前狼狈拼凑出来的避雷针和法拉第笼竟然真的成功发挥了作用,凭借着细细的金属网成功抵御了雷电。 片刻之后,即便是隔着一层防火布,尹新舟也能够感觉到那层不锈钢纱窗被烧得滚烫。 风雨如晦,雨水将热量不断带离金属表面,反倒形成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一道又一道闪电直坠而下,连绵不绝的雷声响彻许久,可无论再怎样威势逼人,都无法真正伤害到那被单薄金属丝所笼罩的二人。 直到那昏暗天幕当中的云层龙卷似乎再也生不出兴风作浪的力气,雨水也淅淅沥沥地小了很多,杨医生才松了一口气,推开窗户大声招呼着他们两个人快进来:“怎么样?你们不知道刚刚有多吓人!” 又等了一会儿,确保再也不会有多余的雷电落下来后,蒋钧行才掀开金属网,从里面走了出来。周围靠近自己的那一片地面已经被电得焦黑,证实着此前的一幕究竟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幸好是双重保险,引走了一部分的雷击。” 尹新舟则看了看安置避雷针的场所,心有余悸地感叹:“若是全打在咱们这边,就算不遭雷劈,单靠电流流过产生的热量也要被烫熟了。”
第150章 明镜宗。 叶同玄端坐在法阵边缘, 一动不动。 周围一片沉寂,而这样的寂静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里,他们所苦苦维持的秘境当中一丝响动也无, 让镇守在周围的人心中难免蒙上阴影。 更远处传来了嘈嘈切切的议论声,而白发的仙人垂下眼睛, 沉默不语。 他手背上的皮肤皱褶,已经生出了老年斑。这是不可逆转的衰败,多年之前的那一战让他体内的灵气像是个带窟窿的水囊, 无论怎样闭关修行都无法逆转灵气的逸散。 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可自己却未必能够再看到那个万象更新的时刻。 “叶老, 一清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说……” 有个身穿白衣的明境宗弟子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 抬手附在叶同玄的耳边讲了几句话:“——总之,他们说这梦境之法也是个试图唤醒兽王的圈套……要不要先停下维持秘境,让他们先撤出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以在坐这些人的修为和耳力, 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同玄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 他说:“不管他们。” 那弟子“噢”了一声,表情当中仍有担忧,但既然摇光真仙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便不再多置喙, 行了个礼之后转身离开。 张飞鹤此时正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 将全过程尽收眼底。他目前负责指挥前往一清院查找证据的那群修士, 资格还够不上在这儿维系阵法稳定, 原本打算保持缄默作壁上观, 转身欲走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 而且还是那种称呼晚辈的语气。 ——虽说修行一路早就已经断了凡缘,但那一刻, 张飞鹤还是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仿佛被邻居家爷爷叫住盘问课业时候的感受。 “听他那样说,你觉得如何?” 叶同玄眼皮一抬:“毕竟现在在那里头的可是你师弟。” “他铁了心要去,我又怎能拦得住。” 张飞鹤扯了扯嘴角,原本还想露出相对严肃的表情,结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我这人向来想得多一些,不然师父当年也不会让我来管这些杂事。若是我的话,断然不会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法子,但既然是师弟……” 他又想了想,说道:“但剑修讲究心思澄净,一往无前,这对他而言兴许也是件好事。” * 另一边,一清院。 和那位上清仙人的对峙,在霞山派掌门亲临现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行将就木的老者费力抬起眼皮,辨认一下面前的来人,终于露出有些惊讶的语气:“……啊,是你。” 额头贴花钿、十指染蔻丹的女修看不出年龄,一只手轻轻扶在腰间的剑上,回答道:“是我。” “许久没有出关,看来这关外也并没有太多变化。” 她望着那张与记忆当中几乎是天差万别的面孔,以及周围那一众对自己而言颇为陌生的弟子:“百年之前便有人想方设法要走邪路,没想到百年之后亦是如此,多少有些无趣了。” “……对你而言,对你们而言,当然如此!” 这句话似乎终于戳中了上清仙人的痛点,颤抖的双腿支撑着他在原地来回徘徊两圈,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那一根木头手杖上,话语当中颇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以你们的天分,若不是当初一门心思坏我的好事,怎会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这对话似乎又涉及到了一些独属于过去的辛秘,站在此处的一众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避一下,或者干脆堵起耳朵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而掌门本人却并没有在这里虚耗时间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地伸手,从容拔出剑来,湛青色的剑锋直指着眼前的灵力屏障:“若不是你当初从中做梗,讨伐兽王的队伍当中不会死那么多人。我还以为你那个时候便已经死透了,没料到竟然还苟延残喘地留了一命。” “这天地之间机缘有限,你我各争天命罢了!兽王的力量我不用自有旁人去用,既然你没这个打算,何必要与我为难?” 上清仙人道:“不过是消耗些寿数短浅的凡人罢了,他们的性命本就掌握在各大仙门手中,承蒙恩惠才能庸庸碌碌活过一生……你们这些人实在迂腐!” 而且闹到后来荒唐一场,这些自诩名门正派不走邪路的仙人也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残废的残废,隐居的隐居。他充满恶意地注视着眼前的熟面孔,对方的长相还和多年以前一样,看上去并无寿数之忧,但…… “以你现在的情况,究竟还能用出几招?” 他说:“这么多年都躲在霞山自称闭关,不就是因为再也无法像寻常修士那样吐纳天地灵气?从此剑招用一次便少一次,按你那性子,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等到霞山大举遭人入侵的时候才舍得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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