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也就不管这岐黄之术阿兰到底掌握得如何,总之先拉来看看再说,全然忘了阿兰原本只是个粗愣的猎户。 就这么着,阿兰干起了草药大夫的活儿。 起初还好,每日吃完早饭出去,差不多太阳刚溜过中线就会回来,吃过午饭,进山里采药,回来磨药煎药,虽然也是忙忙碌碌到晚上,可也算不得多辛苦。 但从前两日开始,由于村里病的人越来越多,阿兰都是天方亮就已经进了山里采药,每次都是背着一大筐药草回来,铺晒开后才出门问诊,一直到天黑了才往家里赶。可人回来了,也没落到个轻松呀,日日磨药到深夜。 阮晏晏躺在稻草堆上。门没有关,她正好能瞧见院子里阿兰弯腰磨药的影子。 哎,他总这么弄到深夜,也不知他那并不算厚实的身板子按照这种工作强度能撑多久。 起初她也想过帮忙,结果没想到阿兰反而因为要照顾她要教她,而弄得更晚。 所以她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地躺在屋里,就算帮不上什么,但至少也别耽搁人家。 后来她想,那些药草什么的,她弄不了,但做个早饭,她还是可以的吧? 结果也不知是为什么,她作为一只傀,明明不是那么需要睡眠,可在阿兰这里一入睡,就能睡得天昏地暗,每次醒来阿兰不仅是药草采完了,早饭做了,小狼崽喂了,连院子都打扫了。 真是让她这个白吃白喝白住的羞愧死了。 有一天晚上她就想,既然醒不来,那干脆别睡好啦。 可仍然是不知为什么,她明明强打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却依旧在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切草碾药的嘶嘶声中,陷入了沉睡。 等她再次醒来,太阳又是已经爬起来好久,屋里屋外的活计阿兰自然是又给弄妥当了,留给她的,只有乖乖吃饭莫要闹事这一条了。 阮晏晏望着阿兰背着小竹篓下山的背影直叹气。 方才她又见着阿兰往小竹楼里装干饼馍馍了,她还嘀咕呢,那些人也真是,请阿兰去看病,也不说包个午饭什么的,阿兰天天吃干饼馍馍能有什么营养?若是连阿兰也病倒了,看他们找谁去! 阿兰却敲了下她的脑门心,“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坏?” 原来村民都是极力挽留阿兰吃饭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 他说什么来着?现在正值秋天,最是忙的时节,他若留下吃饭,那些村民肯定要弄三两个菜,家里的劳动力本来就因为伤寒少了,人手本就不够,连平日里不下地的大娘小丫头都跟着下了地,若还要分心给他做饭,耽误了地里的活计,今年冬天可有得苦日子熬咯。 阿兰说,“再说,不过就是填点肚子,又不是多讲究的人,干饼馍馍怎么就不好了?苦日子来的时候,吃糠吃树根都有的,哪里有那样娇气?更何况,这晚上回来不还能补一顿么?” 阮晏晏在心里直翻白眼,什么叫不是多讲究的人? 他没瞧瞧往日他自己每日吃的什么么?早餐必定三五小食配两三主食,若是吃面条,打卤就不止一两样。正餐那是有菜有肉有汤,饭后还得冲碗茶,半点不得马虎。 他不讲究谁讲究? 哎,看着阿兰逐渐远去的背影,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做点什么。 至少送个饭吧。 * 中午,阮晏晏提着小篮子往山下走,方走到山下路口,就被在后院理菜的卫婶给拉住了。 “晏晏这是干啥去哩?”卫婶笑着打着招呼。 阮晏晏抬了下手,“给阿兰送饭。” “哟,这小媳妇儿还心疼起相公啦?”卫婶冲着阮晏晏眨眨眼,“你这腿还没好利索吧?” 阮晏晏嘴角抽动了下,这村里人可真是三句不离家长里短婆婆媳妇啊。 她这是心疼相公吗?她这是白吃白喝不好意思,全当回礼! 算了,阿兰说的没错,终归日子是自己过的,她又不准备在这村里找对象,不怕有人误会,也不用管村里人怎么说她与阿兰的关系。 于是阮晏晏软着嗓子应道,“其实平日里已经不用举拐子了,但想着今儿个要进村,还是弄了个,怕是有个什么不好的,又不能动了,岂不是给阿兰添麻烦么?他最近已经够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能照顾我?” “可不是,”卫婶叹着气,“这幸亏有阿兰,不然还不知怎么办哩,婶儿就说吧,阿兰是个能干的,咱晏晏日后跟着阿兰,定有好日子过。” 说罢卫婶还往阮晏晏的食盒瞅瞅,“你做了啥?给婶儿瞅瞅。” 阮晏晏打开食盒,做的东西不麻烦,肉菜是阿兰早上做好的,咸菜是阿兰平日里腌的,她只简简单单烫了个青菜。 她也知道烫青菜没什么味儿,可她着实不太会炒菜,也拿那个土灶毫无办法。这唯一的烫青菜,还是在家里一直点着火的烧水小炉子上弄的呢。 哎,这么一看,自己还真是没用啊。 “哟,这很像模像样嘛,瞧着就食欲大开,我们晏晏真能干啊。”卫婶又说道。 阮晏晏只能尴尬地笑,哪里是她能干,能干的是阿兰,都忙成这幅模样了,自己又只吃干饼馍馍,却日日记得给她做好午饭晚饭,放在小炉子上一热就能吃,免了她在家饿着。 可她在家哪里能饿着?就算不会弄土灶,不会炒菜,但那小炉子一直暖着,她煮个面条下个鸡蛋不会? 想到这里,阮晏晏不禁看了眼卫婶,她不得不说卫婶眼光极好,她之前一直说得真是极对,谁若嫁了阿兰,定是会享福的。 这天已凉,卫婶也没拉着她多说什么,免了这吃食冷了,到时候还闹肚子,只是最后卫婶怎么说也让阮晏晏端一碗水蒸蛋再走,阮晏晏推拖好久推脱不过,也就只能接着了。 不过那水蒸蛋做得真好呀,黄澄澄的鸡蛋上浇了些酱料又滴了几滴香油,香,闻着就香。有了这水蒸蛋,阿兰吃干饼馍馍也不得噎着慌了。 还是卫婶想得周到,她怎么就不记得弄个水蒸蛋呢? “晏晏啊,”卫婶站在门口送着小姑娘,“一会儿你给阿兰捎个话儿啊,回来时上你婶儿这一趟,婶儿有话同他说。” “好嘞。”阮晏晏笑着挥了挥手。 * 阮晏晏是在村尾的袁屠户家找到阿兰的。 她见着他时,他方从屋里出来,单手掀了挡风的帘,有那么一瞬间,阮晏晏有点恍惚,这掀起帘子的手,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若玉瓷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圆润饱满,是好看的鹅卵石形。 这样的一双手,理应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哪里像是日日在山林里布陷阱抓野兔野鸡的? 可她与阿兰的关系,她既不愿往前进一步,那自然很多事,是不能开口问的。 “你怎下来了?”阿兰见着阮晏晏,紧忙迎了上来,问道,“衣裳还是卫婶的那套,也不怕冻着了?” 阮晏晏挠挠头,她经常会因为自己是只傀而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虽然冷也是有冷的感觉,但毕竟不难受,也就不那么在意。 “给你送点吃的。”阮晏晏将食盒递上去。 阿兰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呆着么?”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阮晏晏耸耸肩,装作不在意。 阿兰正要说话,却被从屋里走出的屠户娘子给打断了,那娘子声音洪亮地囔道,“哟,这不是阿兰那个买来的媳妇儿么?” 于是阿兰便也只得看着陷入尴尬的阮晏晏笑笑不语。 “这是…给你送吃的呀?”屠户娘子冲着阿兰笑道,“小娘子可会心疼人哩。” 说罢还不好意思地望着阮晏晏,“都说了留他吃饭,他不愿意,还劳烦小娘子送来一趟,真是…” 阮晏晏笑道,“是我想出来走走,一个人在山上有些无聊。” 她说完便拉了把阿兰的衣摆。 阿兰这才对屠户娘子说,“方才说的都记得了?” “都记下了!说那么明白,还能记不住?”她说着又望了眼阮晏晏,“你这小相公呀,不得了哦,村里这些日子病倒了这么多,都亏得有他哩。” “不是什么大本事,知道点土方子罢了,”阿兰温声应道,“那明日我再来,今儿就先走了。” 说罢,阿兰这才拿过阮晏晏手里的食盒,低声与阮晏晏说道,“走,找个地方吃东西去。” 他两走了没多久,听力极好的阮晏晏便听见回了屋里的屠户娘子与她相公说,“你瞧见阿兰那媳妇没?白得哩,就跟剥壳的鸡蛋似的。” “你们女人一说,就是剥壳的鸡蛋,就没个其他词儿?”袁屠户道。 “嘿,老娘我又没读过书习过字,说得清楚不就得了?是真跟剥壳的鸡蛋一样,细得很,难怪连阿兰都心动了。 谁不知道阿兰是这近乡有名的女子勿近啊?先前镇上鸿月楼老板的独生女相中了他,那可是大户人家,银子多得不得了,他都没点头,谁想着他居然自己去集上买了个。” “人阿兰过来给咱看病,又不收银子,你就少说两句。”袁屠户一边说着,还咳了两声。 “我说咋了?我又没说他啥不好!”屠户娘子道。 再后面阮晏晏就没听了。 她抬头看了眼阿兰,这模样气质确实是村里独一份,也难怪总能听见谁家姑娘有多喜欢他。 那他是真的当时看中了自己? “怎了?”阿兰低头温柔地问道。 “没什么。”阮晏晏紧忙摇头。 就说吧,这两人过日子不能过久了,过久了就容易起心思,着实不该。 这么想着,她又动了逃跑的念头。 “阿兰啊。”阮晏晏抬头喊了声。 “嗯?” “没什么。”阮晏晏摇摇头,她先前听卫婶说年年除夕,阿兰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当时就动了心思,今年陪阿兰过个除夕吧,等过了十五,她就走。 只是现在离除夕还早,她也不好问什么。 “哦?”阿兰倒是没追问,只低头浅笑。 哎,他总是这样一副样子,弄得她真的很像平日里压榨相公的凶婆娘啊。 说到压榨… 她方才听见那袁屠夫说,阿兰看诊都没收钱??? 他没日没夜地为这些村民操劳,没个饭钱也就算了,居然连看诊钱都不收??? 他当他是菩萨转世吗??? “就,”阮晏晏颦眉道,“我不是想管着你啊,我就见你老实,怕你被人欺负才问的,你这上门看诊一次,多少钱?” “两文钱的上门费,其他药草类的,要看情况再收。”阿兰答道。 收了钱??? 别是骗她的吧??? “那,”阮晏晏又道,“我方才没见那娘子给你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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