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上一暖,狐绒大氅将她裹住。 玲杏抬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司见月清晰精致的下颚线,他靠得很近,正认真地给她绑好系带。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去,嘴硬道:“我才不需要,要穿你自己穿,我不冷。” 话是这么说,可当又一股寒气袭来的时候,玲杏还是本能地往他身后躲了躲,少年的身形虽然偏瘦,却胜在肩胸宽阔,替她遮风挡雨也绰绰有余。 玲杏说实话是有点后悔,年轻女孩子嘛,爱美之心是常态,她此行没带什么东西,那些好看的衣裳首饰倒是带了不少。而且为了凑个檀郎谢女,不让新婚夫郎给自己丢面子,她还替司见月也带了一大堆衣裳,都是花里胡哨但相配的款式。 当时玲杏当着司见月的面,把他的内室翻得乱七八糟,衣物腰带什么的满地都是,活像遭了贼。 入室抢劫也就罢了,她还嫌弃道:“怎么全是白色?就你仙风道骨是吧,我不喜欢,重新做。” 司见月:“……” 旁人都叹道,娶了这么个祖宗来伺候,比尚公主都难,也亏得司见月能忍受得了。 那些流言蜚语,玲杏也有听说。不过她躲在司见月身后,看了他一眼,却不见隐忍难耐之色,反而平静得出奇,凤眸里流淌着淡淡的温柔。 他甚至在笑。 苦忘崖本来就不是适合住人的地方,主要还是为了辟开关押妖魔的千机塔,以隔绝外界。终年不化的雪境里,只有崖底设了一幢阁楼院落,能够避寒,勉强算得上舒适。 玲杏选了间采光好,风水好的,拎包入住。 司见月下意识地跟她进去,却被拒之门外,玲杏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了出来。 玲杏说:“你睡隔壁那间。” 司见月低头盯着她,微微蹙眉。 “看我作甚?”玲杏底气不足地错开眼,“别问为什么,我做事从不讲道理。” “呵。” 司见月居然冷笑了一声,掉头走了,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又委屈。 玲杏呆了呆,觉得荒谬。 之前再怎么霸道地对待司见月,他也都是逆来顺受的,这还是头一回给她甩脸子。 原来他也会生气吗? 安置下来后,玲杏重振旗鼓,专心修炼为日后东山再起养精蓄锐。区区剑骨,从头来过就是了。 … 她太天真了。 要修复断掉的剑骨谈何容易? 不过几个时辰,玲杏便满头大汗地躺平,到了瓶颈,修为再不能寸进。 所谓修道之人,就是凭借一身得天独厚的剑骨才有别于凡胎俗子,先有灵缘,再而筑基,然至道脉。修满道脉七重,方能成剑骨,做到人剑合一。 唯有修成剑骨,才算是真正步入了剑道。 接下来还有剑心、剑我、剑仙三个大境界,其后便是世间罕有的近神道和化虚道,但自上古神魔割裂以来,诸位大能陨落,连剑仙都是屈指可数。 玲杏是这辈同门弟子里第一个修成剑骨的,名副其实的剑道天才,连薛遣淮都只能往后稍稍。她两岁摸剑,八岁筑基,十六岁修成剑骨,若不是寻龙谷一战的滑铁卢,她已经摸到剑我的门槛。 整个问剑宗,除了宗主和几位长老尊者,也就只有薛遣淮和司见月能与她过上几招。 可惜玲杏现在剑骨已断,修为境界一路跌到了筑基三重,等于是从玄真榜榜首跌成吊车尾。 要说不恨洛夕瑶,是不可能的。 她恨死了好吗! 但棋错一招,玲杏落得如此下场,倒也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行事太过冲动。重活一世,玲杏不会再那样鲁莽,但只要她没死,这局就还不算输。 玲杏是个睚眦必报的狠人。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哼哼…… “洛夕瑶,你就等着爽吧!” 远在问剑宗里习武台的洛夕瑶,无辜地打了个喷嚏,薛遣淮关切地问道:“师妹,你近日状态不是很好,是有什么不适吗?” 仰望多年的白月光刚娶了死对头为妻,非但阻止不了,还要口是心非地攻略别的男人,这叫她状态能好吗?洛夕瑶恨得咬牙,连带看薛遣淮也不顺眼,心里只想叫他滚蛋,可却又只能温声答道:“没事,没睡好罢了,叫师兄担心了。” 或许是蝴蝶效应的缘故,洛夕瑶攻略了原著男主,将他和女主的感情线占为己有,而女主竟因此阴差阳错地上了男二的花轿。 洛夕瑶早在穿进这本书前,就已经很喜欢美强惨的男二司见月,然而碍于系统的警告,活着和男神之间还是选择了活着。但她大胆地想,如果能够取代原著女主的位置,是否就不用再做选择了。 只有弱者才需要做选择。 无论是活着还是男神,她全都要。 “季玲杏,你嚣张不了多久!” 玲杏也打了个喷嚏,不过她笃定是洛夕瑶那厮在骂,这家伙的樱桃小嘴一向欠掌。 她简单迅速地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正打算睡觉,却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地,还有含糊不清的低吟声。 玲杏眼皮一跳,豁然起身,当即从窗台跳了出去,匆忙冲进隔壁的厢房。 司见月穿着雪白单薄的中衣,应当也是准备睡觉,却不知为何从床榻滚落了下来,狼狈地倒在地上。他长发如瀑,泼墨般铺洒在地面,衣衫凌乱地敞开,露出少年肌理分明的胸膛,色泽光洁得像座玉雕,整个画面犹如一幅水墨画卷。 若非不合时宜,铃杏定会怀疑他在故意勾人。 前提是忽略他的痛苦。 他脸色惨白,秀眉紧蹙,死死揪住心口处的衣襟,像是承受着什么凌迟之刑,难以抑制地从喉间发出声声低吟,痛不欲生。 司见月的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不好,他想咬舌自尽! 玲杏箭步上前,一把将司见月扶起来,想也不想就拿手堵进了他的嘴里。他无意识地咬住玲杏的虎口,疼得她面目狰狞,忍不住骂道:“司见月你是小狗吗?等下我再收拾你……” 司见月又痛哼了一声。 玲杏忧心忡忡,到底是怎样的痛苦才能让司见月这样道心坚定的人,竟想要以自尽来结束? 她目光下移,发现司见月揪住衣襟的指间泄出星点红光来,玲杏想掰开他的手看看,却掰不动。 玲杏这下也不忍心骂他了,柔声道:“别怕,你松手,让我看看好吗?” 司见月果然很听话地松开了。 ……不过松的是嘴。 玲杏收回带了一排牙印的手,冒火道:“我让你松手!听见了吗!别让我说第三遍!” 她终于顺利地扯开了司见月的手,只见他的心口处赫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蛟,又更像是龙。红光殷殷,魔气四溢,仿佛在灼烧反噬着他。 玲杏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那个情蛊! 说起来,这个情蛊根本就来历不明,她当时在镇仙狱里就已经浑浑噩噩,被不知名的邪魔给钻了空子,醒来后手里便出现了一枚红色宝珠。 那道惑人心智的声音道:“这是情蛊,名为契魂引,能够让宿主至死不渝地爱上你。去吧,打进他的心口,你就能得到他的爱了。” 玲杏懵懂地问:“为什么帮我?” “小丫头,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和你做交易。”那道声音桀桀笑着,“你要付出的代价,日后便会知道了,去吧。” “去吧……” 玲杏现在才觉得头疼,当时真是疯了,跟邪魔做交易,她怎么敢的啊? 再看司见月这痛苦不堪的模样,玲杏心虚得不行,简直想跪下来,求他别死。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除这个破蛊,只能运起灵力,试图让他舒缓一点。 可惜只是徒劳。 玲杏无助地把司见月抱在怀里,坐在地上,衣角交缠,陪着他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风吹雪扬,棉絮似的从窗边飞进来,落在少年清冷的眉眼上。玲杏眸底蒙着层层雾汽,也意外地褪去锋芒,柔和下来。 司见月中途短暂地清醒过几次,睁眼看她,玲杏便慌张地说:“你怎么样?对不起,我……” 玲杏知道,司见月其实很清楚自己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只是没有揭穿。而这正是契魂引的可怕之处,让人清醒地堕入爱河,甘愿献出所有。 司见月的凤眸狭长而昳丽,看她的眼神那样温柔,像是能够包容她的一切过错。 他摇了摇头,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玲杏说:“约莫是寅时了,你再忍忍。”她也不太确定,“天亮之后,应当就不疼了。” “嗯,没关系,我不怕疼。”他弯了弯唇,竟然还笑得出来,安抚着玲杏。 玲杏有些恼怒,又有些想哭:“你胡说!你个混蛋,你方才明明……”都疼得想自尽了啊。 司见月低咳了几声,复又笑道:“那你就多抱抱我吧,你抱着我,我就不疼了。” 铃杏蓦然怔住。 那日少年浑身是血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他临死前说,铃杏,你抱抱我吧,我想死在你怀里。 他为何这么执着于抱抱? 但玲杏没有问出口,只是沉默着,缓缓收紧了手臂,将司见月用力地拥进怀里。
第六章 不知过去了多久,姗姗来迟的朝阳终于跃上枝头,风声渐止,气温回暖,黑夜悄然落幕。苦忘崖的今日如昨日,没有什么不同,变化的只有日月。 厢房里,依然是静谧的。 玲杏一夜未眠。 她遥望着远方的日照金山,沉默不语。 司见月其实已经醒了,只是片刻的虚弱,暂时不想动弹。他顺着玲杏的视线,落在坐落于崖顶的千机塔上,凤眸微微一暗,但转瞬即逝。 他顿了顿,然后缓慢地坐起身来,拉开了点距离,垂眸整理自己的衣襟,将领口拉得严严实实。 “你醒了?”玲杏怀里一空,莹莹暖意顿时被风吹散。见他这番颇像事后也要坚守男德的举动,有些莫名地摸了下鼻尖,“还疼不疼?” 司见月神色疲惫,兀自回到床榻上。一眼也不看她,淡声道:“不疼,我困了。你回去吧。” 玲杏欲言又止。 明明是她先提出分房睡的,怎么现在反而有种被赶走的错觉…… “你真的没事?” 司见月看起来不太想说话:“嗯。” 玲杏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感到无所适从,又因情蛊一事理亏,不敢多问,灰溜溜地回去了。其实他是想留下她的,他在欲擒故纵,一定是的! 她才不吃这套。 玲杏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回到自己的厢房后,玲杏补了个觉,醒来时已是迟暮。她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只要不睡觉的时候基本都在修炼,想硬闯千机塔,筑基的修为远远不够,要见到顶层的魔蛟厌听更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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