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戏台早已张灯结彩,众人看到顾解元,主动让开一条窄窄的路,苏紫萍得以被顾南言带到看台下最佳位置。 戏子身份低微,风月场上滚了好几圈的人,不搞三从四德那一套,也没什么廉耻心,看哪位小郎君好看,便向其掷花表示好感,半场戏下来,顾南言身上都能种花了。 苏紫萍倒没什么反应,随手接过一朵被掷过来的腊梅,很好,还带着一丝浓郁的脂粉香。 “这是别人送你夫君的花。”不知怎么的,苏紫萍总觉得顾南言的音色有些沉。 “我知道啊。”苏紫萍无所谓的耸耸肩,又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终于闻到了脂粉之下清雅的梅花香,“不错,很香。” 却没注意到,顾南言的眸色淡了三分,不见了来时的满眼光彩。 …… 除夕守岁以饮酒为佳。 晚间年夜饭,苏河政拿出了珍藏十八年的女儿红,给女儿女婿一一满上。 边倒边说:“不瞒你们说,这酒我为萍儿埋了十八年,趁你们出门的功夫,刚刚从地底下挖出来,还新鲜呐! 南言你莫见怪,当时是我势利眼,萍儿一心嫁你时,我总以为你们走不远,因而你们成亲之日我就没舍得拿出来……” 声音越来越低哑,苏河政赶紧拿起酒,仰脖一口而近,酒的浓烈使得他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水,掩盖了眼内的几滴浊泪。 “咳咳……” 苏紫萍内心涌起一股热流,连忙走过去拍打苏河政的后背,“爹,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许是酒精上头,苏河政抓住女儿的手,终究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萍儿慧眼如炬,爹只会拖你后腿……若你当初听了爹的话嫁给李高炎那个王八蛋,爹都不敢想……” 顾南言连忙拿着酒杯起身,“岳父大人,过往已逝,小婿从未怪过您,这一杯先干为敬。” 说完同样一仰而尽。 “好好好,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难得老爹高兴,苏紫萍这个不喝酒的人都一连喝了好几杯。 不愧是埋了十八年的酒,馥郁芳香却并不刺激,喝起来是那种很干爽的口感,柔和细腻带着一点余香之甜,回味无穷。 苏河政其实并不能喝,不过三大碗,就趴在桌上呼呼睡着了。苏紫萍是第一次喝酒,也喝得头晕脑胀,唯有顾南言,面不改色,仿若刚才喝的是白开水。 眼看另外两个人都不大行,顾南言先给苏紫萍披了个毯子,然后架起苏河政,送他回房间去睡。 再回来时,却见苏紫萍摇摇晃晃往门外走,眼睛半睁未睁,脸蛋酡色粉红,再没有了经营酒楼时的强势,软糯的像是露肚皮的小猫咪。 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碗,随着她晃动的步伐,酒水四溢。 人比月色更美。顾南言被眼前美景迷了眼,呆呆看着苏紫萍摇摇晃晃向他而来。行至门槛处,苏紫萍一个趔趄,顾南言连忙飞身扑过去,一把扶住将要跌倒的人儿,使劲一拉,将她拉入怀中。 轻叹一口气,“娘子,我送你回去睡。” “我还……能喝……”苏紫萍将酒碗凑到嘴边,还想再喝一口,顾南言一把夺过,咕咚咕咚一口喝光,将酒碗放到一边,哄道:“没酒了,去睡觉。” “有的……我爹埋了二十坛女儿红!为我成亲准备的……咦……你是谁……” 顾南言无奈道:“你说我是谁?” “像……夫君…嗝……我夫君特别……好看……走到街上都有…小娘子掷花…… 对……掷花……”苏紫萍像是想起什么,使劲推开顾南言,摇摇晃晃往梅树下走去,顾南言在她身边虚扶着,生怕她跌倒。 只见苏紫萍踮起脚尖,“咔嚓”一下,折断一枝梅,朝顾南言的胸膛一掷,随即咯咯笑起来。 如银铃般的笑声混进爆竹声声的夜里,彷佛世间最美的音符,“我的相公……只有我能掷花……” 月牙弯弯,是心上人眉眼的形状,梅花一朵接一朵朝他掷来。此时此刻,顾南言情不自禁捂住心口—— 那里,已经塌陷得一塌糊涂。 眼底的光彩慢慢回笼,原来她不是不在意。 嘴角微微扬起,整个人好像跌进幸福的花海。再反应过来时,怀中闯进一个人。 猝不及防间,顾南言仓促后退,后背撞到梅花树干,发出“哐”地声响,花瓣簌簌飘落,嫣红瑰丽,被月色镶上一层银边。 下一刻,唇-畔-贴上一片柔软。 她的手牢牢捧住他的脸,俏脸娇艳嫣红,妩-媚-杏-眼-如丝,唇-瓣严丝合缝贴住他的,再然后,齿间似有小蛇扫过,紧接着,浓郁的酒香如潮水汹涌灌入喉咙。 那是埋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在这一刻,悉数不拉地流淌进他心中。 “啪”第一声,顾南言脑海中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还有不到五万字完结,本月会更完!
第54章 一夜无梦。 大年初一,苏紫萍睡了个大大的懒觉,日上三竿才起床。 反正又不让她去祠堂祭祖,她才不要去族中和媳妇婆子收拾猪头肉。 族中人知道她赚钱能力强,加之给族中回馈了不少利润,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会主动去为难她。 腹中空空,苏紫萍翻身下床,打算去小厨房找点吃的。 粥没喝两口,碰巧苏河政与顾南言回来,两人衣着款式类似,素净的不行。苏河政表情如常,顾南言一见到她,白净的小脸霎时通红。 苏紫萍尚且不知道顾南言脸红什么,她的注意力都被顾南言的穿着吸引走了,“小顾也去祭祖了?” 这是她苏家的祖宗,不是他顾家的祖宗,没听说谁家女婿祭拜老丈人家祖宗的。 顾南言一愣,万没想到苏紫萍酒醒之后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而且脸不红,心不喘,跟他的脸红狼狈全然不同。 苏河政见顾南言沉默,以为他不好意思,便主动说道:“南言是咱们景县城有史以来第一位解元,几位族老与有荣焉,特准南言去祠堂祭拜祖先,告慰祖先之灵。” 苏紫萍不置可否,“搞得跟什么荣誉似的,那群老家伙们,怕是忘了成亲时怎么难为小顾的了。” “萍儿慎言,让族人们听到又该说你不懂规矩了。”苏河政故意板起脸。 “您不说谁会听见?” 苏紫萍吐了吐舌头,眼光瞥到顾南言,蓦然顿住,“小顾,你唇角怎的破皮了?” 顾南言还在一旁暗自懊恼,听得苏紫萍点名,不由浑身一激灵,脸上浮现几分茫然,“什么?” 苏紫萍皱了下眉,走到顾南言身边,两根手指掐住他的下巴,不顾顾南言窘迫的眼神,在他唇边点了点,“这里,是不是天气太干?等着,我去拿香油给你抹抹。” 说完径直向厨房走去。 苏河政这才注意到顾南言嘴角的小伤口,拍了下顾南言的肩膀,安抚道:“最近天寒气燥,一定多饮水…你跟萍儿多待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回族中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顾南言忍住心下懊恼,应了声岳父慢走。明明是心上人主动吻他,最后只有他自己惊心动魄一整晚未眠,他的娘子…好像一丁点都记不得了。 苏紫萍再回来时,苏河政已不见了踪影,她将顾南言摁在座位上,拧开香油塞子,用筷子蘸了一些,微微俯身,向顾南言嘴角破皮的地方点去。 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呼吸交缠到一起,顾南言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少女的眼睛,盼望她能记起些什么。 “诶?你的伤口好像不是因为干裂,更像被咬破的…”苏紫萍涂了两下觉得不对劲,没有注意到顾南言逐渐发沉的眸子,兀自询问:“小顾,是不是因为读书压力大?” 会有这种情况,以前临近期末考试,她精神紧张就会抠手指头咬嘴唇,破了皮都不自知。 苏紫萍猜测之余,手腕忽地被攥住,再看顾南言,眸光闪烁似有挣扎,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苏紫萍更加迷惑,“小顾,你怎么了?” “蹭”地一声,顾南言猛地起身,头撞到苏紫萍的下巴,苏紫萍疼得哎呦一声,不明所以看向他。 顾南言深吸一口气:“昨夜来了个女妖,可劲地魅惑我,许是梦中咬破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怎么的,苏紫萍竟从那语气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女妖?苏紫萍倒抽一口凉气…不是…春梦吧? 这么一想,苏紫萍竟有些吃味,那女妖可有她好看? · 新年过后,酒楼要筹备营业,顾南言也要准备进京赶考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一辆好马车。 从景县城到京城三百公里左右,坐马车大概花费半个月。到了之后还需要花时间安顿,顺便结交一些朋友,满打满算也要腾出一个月的富余。 苏紫萍自从坐过齐太傅的马车后,再也坐不惯硬邦邦的破木板,为了让顾南言舒服些,先是去了布店找人做了上好的软塌, 又请驿站快马传信,安排河间府的酒楼去买最好最快的马,待到顾南言行至河间府,便给他换上。 立春时节,顾南言从书院又回了一次家,带上苏紫萍为他准备的行囊,选了最近的吉日出发。 苏紫萍一直送他到县城的界亭处,上次顾南言正是在此处送她前往河间府。 “小顾,京城那地方,咱们人生地不熟,一切你多珍重…到了河间府歇个脚,酒楼的掌柜自会为你安排妥当…” 苏紫萍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能絮叨,而顾南言就只看着他,她每说一句,顾南言就嗯一声。 “王四姐与我来信,说想让你在河间府同她弟弟汇合,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回,顾南言像刚才那样点头,反而深深望着苏紫萍,幽幽道:“你也这么想么?” “我…”苏紫萍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在京城,你们俩就算同乡,我也是担心你…” “好。”顾南言看着她的眼睛,痛快答应下来。 “也…不用勉强…”倒让苏紫萍不好意思了。 “不勉强”,像是安慰苏紫萍,顾南言道:“我与王楚越知根知底,同他一道上路,自然省心省力。” “你能这么想就好”,苏紫萍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桃花白玉簪,这是顾南言考中解元后送她的礼物。 她将玉簪从发髻上拿下来,低声道:“我在古籍中看到一种赠簪的习俗,说是男女分别之时,女子将玉簪折断一分为二,一半给…” 苏紫萍咬咬唇,继续说:“…一半给心爱之人,一半留给自己,再次相见之日,再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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