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姐弟三人扫完雪,梅氏那边的早饭也得了。 今早是汤面,每碗还有两枚荷包蛋,上面还烫了一把白菜叶。 如今初冬时节,万物凋零,庄户人家,家家都预备了冬储菜。 就在厨房下边,挖了一人多高的地窖,里面放了好多白菜、萝卜,还有秋天时晒的菜干。 冬天没有新鲜菜,就要吃这些。 桂重阳在那边时,听说北地的“洞子菜”,跟梅氏、梅朵描述了一遍。 梅氏姑侄好奇,不过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弄,只是从村北头的瓦匠家买了几个尺宽直径的大花盆,直接就搁在西屋,除了栽蒜栽葱之外,还种了几盆韭菜、菠菜等好活的青菜。 半月下来,花盆里的蒜葱都发了新芽,韭菜、菠菜也都出苗了,只是现在还吃不上。 吃完早饭,梅氏也没有装饭盒,道:“越发冷了,食盒容易凉,中午再给你们送去。” 桂重阳与梅小八自然无话,背了书包往村塾去了。 * 村塾之中,走到门口,就听到儿童的嬉闹声。 小学生们不怕冷,分作几派打起雪仗来。桂重阳与梅小八进来时,就被殃及池鱼,挨了一个雪团。 雪团砸到桂重阳身上落下摔散,桂重阳还没有反应过来,梅小八已经扔下书包,开始“还击”了。 桂重阳弹弹身上的雪,莞尔一笑,捡了梅小八书包去了课堂。 小班教室里,只有梅晨一个人,手中拿着书本,面上却是有些恍惚。 眼见桂重阳进来,梅晨一下子站起来,道:“桂重阳!” 桂重阳抬起头,等着梅晨说话。 梅晨走过来,带了几分神秘与亢奋,小声道:“桂重阳,我劝了二爷爷,他今天去衙门告树大叔‘忤逆’了!” “啊?”桂重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是给了树大叔教训,是不是那个盗窃案子就能撤状子了?”梅晨带了几分乞求道。 桂重阳听明白过来,没有应答,反问道:“你爷爷晓得此事吗?” “盗窃”丢人,“忤逆”就不丢人了?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梅晨这种用“忤逆之罪”代替“盗窃之罪”的想法也太过于儿戏。 且衙门哪里是那样好进的? 衙门在官司上吃完被告吃原告,就是桂重阳这样直接认识县令的,桂五也不敢轻忽下边的小吏,送了一包银子做内外打点。像梅平这样的小老百姓进衙门打官司,更是要被剥掉一层皮。 梅晨吭吭哧哧道:“我爷爷……我爷爷想不明白,不过二爷爷那边明白了……只是这样树大叔得了教训,那盗窃之罪是不是也能……” 桂重阳点点头道:“要是梅青树夫妇得了教训,我也不是非要计较不可。” 打官司,只是为了教训梅青树夫妇,“杀鸡骇猴”罢了,不一定非要到公堂对峙那一步。 真到了那一步,不管作证的李江还是梅小八,对两个少年都不好。桂重阳不是自私之人,自然也会为两人考虑。 且要是“忤逆罪”真的立案,梅平想要随后撤案可不是容易的事,说不得银子花了,梅青树板子也挨了。 到时候就算最后撤下官司,“父告子”的恶事也会传扬开来,那一房的名声彻底烂掉。 梅晨到底才九岁,素日小大人似的,也不过是个孩子,眼见桂重阳点头,立时觉得放下一件大事,抿嘴一笑。 外头的顽童依旧嬉闹,桂重阳看了看前面的时漏,有些皱眉。 这已经到了早课的点了,还不见梅童生。 读书哪里禁得住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梅童生再这样下去,这村塾就要废了。 “咦?杜七怎么还没来?”梅晨诧异道。 正好杨武进来,听到这一句,道:“刚才门口碰到了,好像有事去梅家了。夫子没来?是不是梅家出什么事了?” 这个梅家,自然是梅童生那一房。 梅晨皱眉道:“不是才办完喜事,还有什么事儿?” 梅家却是与村塾不远,就是前后街。 梅家院子里动静一出,已经有调皮的小学生趴在后墙看热闹了。 * 梅家院子里,地上散落着行李与碎了的碗筷,满目狼藉。 杜氏脸色苍白,拉着一双儿女,忍不住瑟瑟发抖。 梅童生站在屋檐下,铁青着脸,道:“不愿意待,就给老夫滚!老夫还没死呢,轮不到你这不孝的妇人做妖!” 李氏扶着杜氏站在门口,门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李氏与杜氏这个继女没有什么情分,可到底是杜氏女,没有白给人欺负的道理。不巧杜里正去了镇上不在家里,李氏没有法子,就叫了儿子过来撑场面。 眼前梅秀才不在,新妇也躲起来不露面。 李氏心思一转,猜到缘故,好声好气道:“亲家老爷,二娘自进了梅家,上侍候老人,下抚育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您只管叫女婿好生管教就是,何至于大动干戈?” 这有婆婆调教媳妇的道理,没听说谁家公公教训儿媳妇?真是个大笑话。 这会儿功夫,梅安也得了消息,拄着拐杖到了。 看着一圈指指点点的村民,梅安黑了脸,道:“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谁家过日子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 与梅家有往来的人家,见梅安发话也就散了;还有些没有往来的人家,恨不得看个大热闹,嘻嘻哈哈不肯走。 “又是怎么了?”梅安皱眉问道。 梅童生怒气冲冲道:“还不是这不孝的懒妇人,为人媳者,不晓得孝顺公婆,反而支使起人来。李氏进门几日,就让她给磋磨病了。还心存恶念,挑唆两个小的不敬长辈!” 众目睽睽之下,杜氏怎么敢认下这“不孝”之名,带了委屈道:“公公冤枉啊,李氏进门勤快,主动揽了厨房的活儿去,并不是儿媳妇使唤人!” 梅童生闻言更恼:“李氏?那是你继婆婆,轮到你指名道姓的叫了?” 之前梅秀才夫妇敬茶时作妖,又搅合黄了“回门”,梅童生就明白出来儿子、儿媳妇用意,这是不承认李氏这个“继母”。 梅童生不快,不过也被儿子劝的心动。对他来说,妻妾都是身边服侍的,不差什么;可对于儿孙来说,继母、继祖母与庶母、庶祖母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昨天梅晟回来说的对,以后儿孙都有自己的小日子,能陪梅童生晚年的只有小李氏。杜氏并不是贤惠柔顺的性子,要是他不给小李氏撑腰,那小李氏就要被欺负死了。 今早就是,因为梅童生“新婚”,正是贪欢的时候,夜里敦伦了两次,小李氏就起晚了。 杜氏躲了懒不说,还纵容儿子、女儿在正房下借着没饭吃闹腾。 小李氏臊得不敢出来,梅童生却是恼了,出来为继妻撑腰。
第207章 新屋与旧屋 老房子着火,最是要命。 梅童生做了十来年鳏夫,之前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应试与敛财上。十来年过去,儿孙都过了院试,梅童生依旧是名落孙山,早已彻底死了心。 梅童生剩下的爱好,就是敛财上,剩下的就是盼着儿孙更进一步,中举人、中进士。 偏生儿子涉赌,竟是将家中田产输了个精光,梅童生只要一想都心疼的抽抽。 幸好后来得了银子,要不然家里都揭不开锅。 如今梅童生是想开了,攒再多也没用,银子该花还是得花。几十两银子,聘了小李氏这年轻嫩妇,他也尝到了甜头。 如今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屋子,被窝有人暖了,衣服有人拾掇了,梅童生不仅头发黑了,心也跟着活络。小李氏可是生育过的,要是自己有幸添个幼子,就更对得起祖宗了。 至于梅秀才一家四口,梅童生就看着不顺眼了。 梅秀才又是不着家,说不得又进赌场了;杜氏最是奸滑,家里田地卖个精光,没有了进账,依旧是嫁妆握得死死的,也没有说拿些银子贴补家里;梅智鲁钝,不是读书的材料,性子又桀骜不驯;剩下的赔钱货,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要白吃十来年饭。 梅童生嫌弃了,外加上也担心梅秀才那边继续赌博败家,才借题发挥,要撵了杜氏母子出去。 “分家!”眼见有梅安在,梅童生胳膊一甩,掷地有声。 梅安不由皱眉,劝道:“如今你膝下只有青柏这一个儿子,分哪门子的家?” 梅童生却是打定主意,道:“老大没了,还剩下晟哥儿,没有断了房头,老二分出去正好!” 梅安眉头微微舒展,明白梅童生在儿孙之中选择了更有前程的长孙,倒是也理解。一个废了的赌鬼儿子,一个前程似锦的神童长孙,只要不疯不傻都晓得当如何选择。 可怜梅晟,有这样不慈的叔叔婶子在,回来连歇一天都不能。真要分了家,以后也不会一直避在县上。 听闻只是分家,并不是代子休妻,李氏与杜氏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今杜家不太平,钱财虽分下来了,李氏也不希望杜氏回去添乱;杜氏这里,则是担心骨肉分离。 “儿大分家,树大分椏”,可到底是大事,梅安的意思还是等梅秀才回来再分,省的过后扯皮。 梅童生却不肯,扬声道:“现下就分,家产都败光了,家里就剩下这两个院子,晟哥儿是长房长孙,以后也要给我养老送终的,就在这院子,老二一家去隔壁!” 杜氏闻言,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隔壁是梅童生的老宅,一正一厢几间破屋,还是梅童生已故爹娘在时盖的,年头比梅童生岁数还大,又是十来年没有人住,十分破败。 之前杜氏想着隔壁分给梅晟时幸灾乐祸,如今落到自己头上就不干了。 杜氏心里,乐意分家,却不乐意吃亏。 眼见着梅安没有反对的意思,杜氏着急,道:“爹莫非忘了,这宅子是二房的宅子?相公可是发送了二叔二婶,兼祧两房的,就是给三叔过嗣子的时候也说好了,二房的产业都由相公继承!” 梅童生恼道:“闭嘴!惦记老子的房子,你做梦!” 梅安闻言,却有些为难。 杜氏说的不无道理,要是按照规矩分,这边确实当是归梅秀才一家。 可梅童生又不是疯了,怎么会自己带了娇妻去破旧老屋养老?就是梅晟那边,得这边的宅子,收拾收拾,成家的屋子的都有了,肯定也比得老屋省心。 梅安心中,已经偏了梅童生这边,却也不愿意在村民前失了“公正”,正寻思如何说,就听李氏劝杜氏道:“姑爷都不在,分什么家?屋子到底怎么分,回头让姑爷与亲家老爷说去,你一个妇人出什么头?外头冷,孩子们还小,你们先去隔壁歇歇。” 梅智还罢,十二岁了,半大小子;梅晓却只有几岁,穿着小薄袄,脸上被风吹的红红的,一阵一阵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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