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色的小鱼绣得生动又活泼,随着池鱼走动才会若隐若现地露出来,精致又有新意。 门派里的弟子们虽然喜好各有不同,但年龄摆在那边,除了玉清临喜欢穿些浓郁华贵的色彩,大部分弟子的服饰都偏向清淡素净的,对于涉川来说实在是满腹才华无处可施。现在倒好,一股脑儿地在池鱼的衣服上展示了出来。 连傅沅这样沉稳的性子看了都被惊着好几回。 于是她一边夸赞着池鱼这身衣服,一边将刚出炉的鸭腿塞进常载嘴里:“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多吃点堵住你的嘴,过几日天热了可不做烤鸭吃了。” 常载被烫地飞快取下那鸭腿,用手快速扇着舌头哈着气,眼泪汪汪地点着头。 一开始池鱼还会被二人这样的相处模式逗得忍俊不禁,现在早就见怪不怪地把手边的凉茶递了过去,动作做得已是十分顺手。 “还是二师姐好。”常载嬉皮笑脸地说。 “二师姐可不会做烤鸭给你吃。”池鱼笑眯眯地道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两个月来,她已经适应了“二师姐”这个名号,甚至也会和弟子们互相开开玩笑。 可这一次她同常载玩笑话说到一半,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 池鱼用力地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傅沅关切地问。 池鱼摇了摇头。 不是不舒服,而是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她在常载的头上看到了一团之前并未发现的、若隐若现的幻影。被白雾包裹着的幻影里是一个与常载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子,却是人到中年,面黄肌瘦,此刻正坐在一个轿子里,颤颤巍巍地掀开那轿子的门帘,同一旁的小厮说着什么。 池鱼揉了揉眼睛,再重新抬头看去的时候,那男子变成更加病恹恹的模样躺在了床上,似乎正在与家人交代后事。 她就这样一会儿看看常载头顶的幻影,一会儿又看看常载本人,目光飘忽不定,连常载这样大条的性子都有些奇怪了起来。 于是池鱼将心头的疑虑暂且埋下,对满脸困惑的常载扯开话题:“说起来后山的灵兽真是有灵性,常载哥回回搅得它们不得安宁,却最多撕扯下衣服,弄乱些头发,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你。” 常载便捋了捋头发,真以为池鱼是在关注他被灵兽扯乱的发型,然后哈哈大笑:“那可不是,咱们后山那些灵物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我这些把式对它们来说和挠痒也没什么差别。” 池鱼其实也很想去后山的秘境和那养着灵兽的洞穴里看看,但是她虽然在炼丹上格外出色,可至今所学的术法仍然和那黄口小儿会的差不多,甚至面对灵力低微的猛兽也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玉清临不允许池鱼去那些地方她便听话不去,尽管她知道有不死橓在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池鱼没听明白常载指的大世面是什么,却也不急着问,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早已经习惯常载这说三句只能信一句半的风格,因此就这样安静地等着他自己把话说完。 可是接话的却是傅沅,她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实话,你同当年的大师兄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惜了。”然后傅沅耸了耸肩,就没再说了下去。 常载也默默地啃起了那鸭腿,神色上颇有后悔提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池鱼忽然陷入了沉思。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穆周山了。 自从那一日在留春居“不欢而散”后,池鱼一直有些担心再下一回见到穆周山的时候应该要怎么相处,却不料两个月过去了,二人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听闻穆周山一向是只在晨课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余时间若是没有任务外出,他就自己寻一僻静处修炼。 也是那日之后池鱼多问了不死橓两句,才知道穆周山竟是这样不要命似的用绝境来倒逼自己增长修为。 池鱼至今还没有参加众弟子的晨课,也总是日落后才下山,她的作息就这样和穆周山错了开来。而自从穆周山知道留春居有人之后,也将偷存下来的伤药换了个地方。 于是这万云阁唯二两个亲传弟子,住的那么近,却已经许久没打上照面了。 冷不丁听常载与傅沅提起穆周山从前的模样后,她才将这样的穆周山和那日初入山门听到的弟子们口中会悄悄摸摸批改作业时“报复”同门的大师兄形象联系起来。 池鱼一下子就明白傅沅那句“可惜了”是在说什么。 因为她也忍不住有这样的感慨。若是穆周山这一世不曾在十六岁的时候遭遇这一切,该是个多么耀眼又意气风发的少年。 回去之后池鱼才将这在常载头顶看到的奇怪幻影说给不死橓听,然而不死橓对此却一无所知,倍感奇怪。 “但我在傅沅姐头顶上什么都没有看到。”池鱼说,“回来的时候我特地绕去莹莹姐那处送了糕点,她的头顶也有幻影。” 池鱼看到的曹莹莹则要比她现在的模样年幼许多,身穿打着许多补丁的粗布衣裳,正捧着碗等着粥棚开张。她盯着曹莹莹的头顶看的时间有些久,引来了曹莹莹的疑问,池鱼便忙挥了挥手道没事。 走前她又回头看了眼,便见到那个幼年版的曹莹莹手中不仅拿到了一碗粥,还被塞了两个大大的馒头。 “一开始我猜测那是否是常载的未来,还当自己生出了什么占星的能力,可是看到莹莹姐的幻影却又觉得不对。这莫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可常载哥那幻影中的人明显快不行了。” 不死橓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作者有话说: 总是出现在别人嘴里的大师兄就快上线了
第20章 20、师父要远行 从池鱼找到修炼的门路后,玉清临反复给她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然后除去教术法的时间,或者在池鱼遇到难题的时候给予点拨,大部分时候她并不陪着池鱼,而是闷在自己的房间里画那些兵器的图样。 池鱼曾经在一旁偷偷观察过玉清临画图纸的样子,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来一把武器的打造不仅仅是在锻造的过程中需要锻造术诸多灵力的把控和修为的加持,从绘制图样的时候就须得讲究和谐与完整,因此在这个过程中也需要损耗不少灵力。 玉清临是在给池鱼的新丹炉做图样,哪怕池鱼再三强调眼下的丹炉已经非常好、够她用上许久,玉清临仍然想给自己的徒弟准备一个天下最好的丹炉来修炼。 所以这一日玉清临在清晨就见到池鱼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怎么这么早来找师父,遇到什么事了?” 池鱼摇了摇她,她发现玉清临的神色有些疲倦,想来又是一夜没睡地研习锻造术。 “想师父啦!”池鱼熟练地跑上前去,挽住玉清临的手。 这些日子来,她发现玉清临是真将她当小女儿疼爱,最爱做的事情之一便是让沐浴过后的池鱼躺在自己的膝头为她轻轻柔柔地烘头发。 在这样的人面前,池鱼觉得自己说起话来都情不自禁变得软绵绵的,如今私下对玉清临撒起娇来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不过她并不如嘴上说得这么情真意切,真是因为两日没见玉清临就单纯地思念她。 池鱼是想来看看玉清临的头顶上是不是也有一些不同的幻影。 确实是有的,但玉清临的幻影又和池鱼前一日见到的几个不太一样。 她的幻影里是一个固定不动的视角,没有人,只有一片蔚蓝的天,从白天到黑夜,有时飘过几片云,也有时会下起大雨。 昨天夜里不死橓告诉了池鱼它的猜测,那幻影或许与地府不死橓□□的作用有关。它的树枝上挂满了来往鬼魂的记忆,那池鱼在弟子们头上看到的幻影,是否就是他们自身前世经历的投射? 池鱼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说不通:“既然这是由于你承载了亡灵的过往,那为何拥有树芯的我没在回到人间的第一天就能看到别人的前世呢?” 不死橓说不太上来,犹豫道:“或许是因为那时我的树芯与你还并未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而如今你通过炼丹在自己的体内塑造出了新的经脉,方才真正与我的灵力相通。” 池鱼摇头:“那早就与你灵力相通的师祖为何见不到这些呢?” 这个问题不死橓却是有□□分的确定:“因为万云山的我和地府的我,并不能算是完全的同一棵树。” ——好像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如今池鱼一边与玉清临聊着天,一边偷瞄着观察她头上的幻影,却又对不死橓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这又是什么前尘记忆?怎么会有人一世不干别的,只看着天呢? 她单方面觉得不死橓弄错了。 可是当不死橓通过池鱼的眼睛看到玉清临的幻影时,却是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鱼?”玉清临在池鱼眼前晃了晃手。 池鱼收回胡思乱想:“什么?” “虽然你是比门派里任何一个弟子都小,但也是个大姑娘了,不会这么离不开师父吧?” 池鱼愣神,她全然没听玉清临后面在说什么,便十分不解:离不开?可玉清临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玉清临摸了摸她的头,还以为池鱼没从自己要远行一阵的消息中缓过神来:“虽说寒极之地路途甚远,但为师的脚程还算快。我早就为小鱼儿的丹炉做了万全的准备,待采到霜珠,很快就能将其炼好,第一时间就赶回来陪你。” 池鱼很想说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明明是她一直陪着玉清临,说好听话给她解闷儿。可她又觉得玉清临说得也不错,她就是有一点舍不得玉清临离开。 哪怕自从独自炼丹后池鱼并不是日日去寻玉清临,却也习惯在留春居的北边有一个地方永远向她开着门,屋子里永远有一个人在等她。 有人等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仔细想来,又何止是玉清临一人会等着她。 每到傍晚的时候,傅沅会做一桌新奇的小菜等她品尝,只要她想,就能和常载有吵不完的架;涉川每回见到她都执意说她肯定又长高了,隔三差五就等着池鱼去取她新做的衣服,最近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顶假发,说学会了些民间女孩儿时下常见的发髻,等着要选好看的给池鱼梳上;还有在千级石阶前向池鱼伸出手的曹莹莹,从此以后无论何时见到池鱼,都第一时间向她伸出双臂,等着她去怀里娇声抱怨炼丹不易。 池鱼就这样心不在焉地过了一整日,一颗新的丹药都没炼出来,晚上也完全不记得傅沅到底做了些什么菜。 等回到留春居后,池鱼在院中的枯树上躺了许久许久,思考着她来万云阁两个多月遇到的人和事。 恰逢今夜不是个晴朗的天气,整片天空阴沉沉的,明明没有要下雨的意思,空气里却有着夏日特有的潮湿和闷热。池鱼不习惯用那些本来就不太顺手的法术将自己与这令人不爽利的空气隔绝开来,只好默默承受着这令人难受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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