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命不该绝。”太后语气幽幽,似是在与玉嬷嬷诉说,也是在说给自己听,“富贵险中求,她若能担大任,哀家定能保她一世荣华。” 话罢,太后抬眸看向帐顶,语气决绝,“若是不能,那哀家就送她去见慕容将军。” “以王妃对太后的忠诚,老奴觉得太后定然心想事成。”玉嬷嬷是看着慕容姒长大的。 十年来,太后如何善待慕容姒,她尽数看在眼中。 对于慕容姒的为人,玉嬷嬷比太后还要了解。 她坚信慕容姒会听从太后的话—— “哎,但愿吧。”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绿萝担心扰到太后,站在门口轻轻的唤了声:“玉嬷嬷,王妃来了。” 玉嬷嬷立即与太后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出欣喜。 太后递了个眼神,玉嬷嬷心领神会,赶去开门。 昏暗的寝殿内,因为一道紫色身影的出现,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太后,姒儿来了!” 踏进寝殿,就看到一身素衣的太后半靠在床榻上,比之前宫宴上尊贵的形态,苍老了十岁不止。 慕容姒眼眶有些潮湿,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感情在心底作祟,控制不住的小跑向太后,蹲在床榻边缘,一把抓起太后的手,声音里带着抽泣。 “太后,您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病倒?” 慕容姒看似手指紧张的在颤抖,其实在抓向太后手掌的瞬间,指腹也在若有似无的窥探太后的脉搏。 太后慈和一笑,任由慕容姒抓着自己的左手,抬起右手去捋着慕容姒散落的青丝,掖至耳后,“能亲眼见到姒儿,亲耳听到姒儿的声音,哀家什么病都好了。” 慕容姒表情在脸上定格了一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太后的手腕,随即憨憨的笑道:“姒儿又不是神药,怎会对太后‘药到病除’?” 她松开太后,起身转头问向玉嬷嬷,“玉嬷嬷,太医院的人是如何说的?” 玉嬷嬷:“太后病得离奇,暂时还没查出病因。之前太后的平安脉都是由傅院首来把的,许院首从未经管。说要回去看看案卷,才能得出结果。” 慕容姒眉头轻蹙,“太后这几日的吃食可有详细的记载?” 玉嬷嬷恍然大悟,迷蒙的双目清明起来,“王妃是怀疑有人对太后下了东西?” “还不确定。”慕容姒探过太后的脉象,心律不齐,人也毕竟上了年纪,有高血压的的可能性。 但促使血压上高,除了情绪上刺激外,另有药物也可以。 如果太后血压超标,那下毒之人只需要用上浅浅的剂量,就足以让太后就范。 难的是,那点微薄的量,事后根本查不出来。 “姒儿。”太后淡淡出声,“哀家宫里不可能会有人动手脚。都是伺候在慈宁宫多年的人了,新来的根本近不得哀家的身,你是不是多虑了?” 太后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从前宫斗鼎盛时期,先帝的妃嫔都不曾伤她一分一毫。 如今熬成了后宫中最尊贵的太后,昔日的仇人死的死,疯的疯,早已无人敢挑战她的地位。 再者说,皇帝是不是一代明君暂且不提,但他却是个真正的孝子。 在后宫,有人敢打太后的主意,便是触动了皇帝的逆鳞。 只这一点,太后的安全隐患就是无忧的。 她想越过这个话题,招手让慕容姒坐到床沿上。 “姒儿你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慕容姒原地不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后,凡事还是谨慎点好。不如让姒儿先去问问许院首,太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好?”
第60章 引蛇出洞 或许是慕容姒不容置喙的口气,太后愣在榻上,过了瞬息,转而柔和一笑的轻拍慕容姒的手。 “好,玉容,按照姒儿的话去做。” 玉嬷嬷噙着笑,退了出去。 玉嬷嬷人刚走出,春香和绿萝走了进来,点亮寝殿内的所有灯,又为慕容姒换上了一壶新茶,想必是玉嬷嬷的吩咐,两人做好一切后,静悄悄离开。 殿内,只剩下太后与慕容姒。 太后的目光始终粘在慕容姒的身上,眉宇间难掩笑意。 “姒儿,快给哀家说说,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慕容姒东拼西凑找理由,对太后解释着,“或许是早年间,太后为姒儿看过不少神医,他们的药效才发作。” 有点牵强,慕容姒接着道:“又或许是前段时间,姒儿无意间在济世堂里寻得一副奇药,起了作用。” “总之,最开始的时候喉咙发痒干涩,说话的声音太过瘆人,并非姒儿有意隐瞒太后。” 太后点点头,过程在她心里从来都不重要,她只要结果。 只要结果是她所期盼的,她自当高兴。 只不过—— 太后看着慕容姒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从声音上辨别一个人的情绪或者气质,要比看字解读时有更直观的感受。 慕容姒将养在她膝下十年,她从未听过慕容姒的声音。 如今突然开口,悦耳动听之余,竟然让人听出一丝倔强来。 太后的目光太过赤裸,看的慕容姒微怔。 她往床榻里靠了靠,不解的看着太后,“太后?为何如此看着姒儿?” “咳咳。”太后轻咳几声,目光柔和,“哀家是太过高兴了,还没从欣喜中缓过神来,总觉得是在做梦。” 慕容姒乖巧的笑着,“太后若喜欢听,姒儿日后整日来与太后说话,到时候太后可别嫌姒儿烦啊!” “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咳咳!”太后这次可是真的在咳,慕容姒连忙去为她倒水。 背过床榻的瞬间,慕容姒上挑的唇角沉了下来,眼底有一丝精光闪过。 恰在此时,玉嬷嬷带着许院首推门而入,“太后,王妃,许院首来了。” “微臣参见太后,参见王妃。” 许院首是个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有些壮硕,与一般医者的清风道骨感觉不同,带着些许冷漠的气质。 慕容姒心想,有了傅院首这个前车之鉴,新任院首的人选,必定是江怀胤提拔的。 隐隐之中,对许院首有了些疏离。 “许院首,可否为本王妃说说太后病发后的症状?” “脉涩,伴随沉紧。”许院首言简意赅的解释给慕容姒听,“太后面色蜡黄,气息不稳。” 他从药箱里取出下给太后的方子,躬身递给慕容姒,“微臣回去后仔细研究过太后的病例,虽有隐患,但不足以如此危重。” 慕容姒沉默不语,仔细的看着药方。 依照方子上来看,都是些保守的清火止疼的药物。 对于剂量,也很谨慎。 慕容姒点点头,“依许院首看来,太后的病因是什么?” 许院首不自觉抬眸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肃容道:“看着哀家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 许院首当即跪了下去。 “太后恕罪,微臣昨日便觉得太后病发突然,其中必有蹊跷。但未曾知晓太后凤体之际,微臣不敢断言。如果傅院首留下来的病例属实,那太后此次的病发——应数人为!” “人为?”太后腾地坐直,半个身子探出床榻,面色彻底阴沉下去。 许院首不敢隐瞒,跪伏在地,“都是微臣的猜测,如果属实,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慕容姒仔细听着许院首的话,谨慎之余,也算知无不言了。 或许,此事真与江怀胤无关。 她顺势道:“太后,其实姒儿觉得奇怪的地方正是这里。太后一直身康体健,病症来的委实有些突然。最主要的是,如此重症,居然用了区区半日就苏醒过来。” 太后气笑了,扯下抹额,一把扔在地上。 “好啊,好!居然有人敢打哀家的主意?” 她掀开被子下了榻,来回在原地踱步,虚浮的脚步也难以抵消她滔天的怒火。 “玉容!” 玉嬷嬷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比太后还不敢相信,如铁桶一般的慈宁宫,居然会有人伸手进来。 “太后息怒,老奴这便去查!” “等等!”慕容姒连忙叫住玉嬷嬷,“玉嬷嬷请稍安勿躁。” 随后走到太后身旁,搀扶着她的小臂,“太后,恕姒儿直言。” “倘若真有人欲对太后不利,那太后病重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后宫,那人理应以为自己得逞了。” 太后还在气头上,要不是说话之人是慕容姒,她早就没耐心听下去了。 强压下心头怒火,太后问道:“姒儿想说什么?” 慕容姒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淡淡开口,“如果在她/他得意忘形之时,听到太后痊愈的消息,定然会再次出手。” “眼下我们也只是怀疑,因此大张旗鼓搜罗犯人,结果就是打草惊蛇。”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许院首身上,半是威胁半是提醒的说着:“知晓事情不过我们几人,许院首尽快调理好太后的身子,再来个引蛇出洞,一举揪出暗处的黑手。” “好。”太后安逸太久,习惯养尊处优的操控一切,忽然察觉到自己也有拿捏不清的事件,乱了阵脚。 听过慕容姒分析后,才想起曾经她也是从风口浪尖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国母。 她深深的看了慕容姒一眼。 “姒儿说的对,就按照姒儿说的做。许院首,有些事情哀家不希望有第五个人知晓。” 许院首被点名警告,毫不露怯。 “微臣明白。” “去吧。”经过一番折腾,太后真的累了。 原本计划想和慕容姒说的事,也被噎在了嗓子里。 后来想想,觉得不说也罢。 毕竟眼前的慕容姒,她愈发的看不懂了。 “姒儿,今儿太晚了,你就留宿慈宁宫吧?似锦殿,哀家可是一直让人好好收拾着呢。” 太后镇定下来,神色恢复以往的慈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慕容姒莞尔,“姒儿正有此意。”
第61章 全听太后的 雪后的深夜格外阴冷。 江怀胤独自站在亭子里,仰望夜空中寥寥无几的星辰,静得像一幅唯美的谪仙赏月图。 唯有可以忽略不计的哈气时不时的从他鼻息间轻出,来证明他是个有呼吸的活人。 夜岚拿着一本病卷走来,站在亭子外,毕恭毕敬。 “王爷,太后或许被人动了手脚,这是许院首写的病卷。” 夜色幽深,根本看不清病卷上的字。 江怀胤收回目光,双手抱臂的走出亭子,略带诧异的勾了下唇,“哦?这可真是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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