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是惦念着京中的人?”将军年过半百,脸膛红亮,面生虬髯,却并无肃杀之气,极为理解地点了点头,“臣年轻时也是如此,每次出来打仗,总是放心不下家中的妻儿。” 段淞被他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王将军莫要胡乱猜测,朕不是那等儿女情长的人。” 王将军也没有拆穿,顺着他道:“那是自然,儿女情长的是臣,当然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后来臣才发现,那些担心都是臣庸人自扰罢了,他们在家中都好着呢。” 段淞也暗给自己松了口气,是啊,她在京中安稳得很,能有什么事呢。
第66章 困局 傅南霜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在何处。 在明义殿中, 她被鹧鸪卫用尖刀顶着腰侧,强行令她吞下了一颗成分不明的丸药,此后她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这样被段琉带上了马车。 又因马车上有皇家特殊的纹饰,一路也没人敢阻拦, 傅南霜即便能发声,也根本找不到求救的机会。 在马车停下后,她被鹧鸪卫蒙上了眼,双手也被别到身后, 结结实实地用麻绳绑上。 而后便是被强拽下马车, 接着一路磕磕绊绊地被人半拖半拉着前行, 待终于停下来后, 她只听得吱呀一声门页开合, 自己被人从后一推, 跌入了她如今所在的这间房中。 当然, 这究竟是不是个房间还有待确认,毕竟她眼前的黑布还未被摘下, 她什么都看不见。 傅南霜如今仍旧维持着刚跌落的姿势,因为双手依然被绑在身后, 她没法使力让自己坐起,只能趴在地面上。 地上很凉,她稍动了动, 膝盖和肩膀能感到粗粝的质感, 应当是粗石板铺就而成。随着她的动作,应当扬起了一阵灰尘, 因为她能嗅到一股土腥的气息。 傅南霜尝试着想要从绳索中挣脱双手,但是那绳索绑得极紧, 或许是用上了某种特殊的绳结,随着她的挣扎,居然愈发束紧,将她的手腕勒得生疼,她甚至能感到腕内的皮肤上已经擦出了血痕。 她不敢再继续挣扎了。 傅南霜又尝试着发声,相比于刚吞下药丸时,她这时终于不是全然失声,已经能发出一丝细微的气声,像是因伤风感冒而喉咙嘶哑时,尝试说话的漏气声。 所以这丸药的药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减弱,如果再等一等,她还能应当还能恢复原来的声音。 傅南霜的心稍定了定。 她趴在地面上,尝试着用腹部发力,终于硬憋着口气,强忍着腹部肌肉的酸痛,让自己弓着身子跪坐了起来。 终于不用贴在地面吸收灰尘后,傅南霜长舒了口气。又调理了几息后,她开始尝试着用膝盖行走,寻找着她所在的这个“房间”的边界。 她先是着向前走了几步,但是因重心不稳,上身晃了晃,直直向前栽倒,伴随着一声闷响,再度伏倒在了地面上。 傅南霜无法用双手支撑缓冲,因而整个上身同地面来了个硬着陆,落地时头骨嗡的一声震动,痛得她倒吸了口冷气,又吸进去不少尘土。 身上传来的刺痛让她的鼻腔涌上一阵酸意,她吸了吸鼻子,不断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哭没有用,要冷静,再冷静。 傅南霜颤抖着,强行控制着呼吸,将自己的泪意压下,情绪稍稳定下来之后,她决定再效仿之前的方法先坐起身。 她再次使力的那一刻,头却“咚”的一声顶到了一片坚硬,但她没有顾及这次头顶传来的疼痛,她知道,自己应该已经触到了这个房间的墙壁。 傅南霜振作心神,用头借着那墙壁的助力,终于再度坐起。 她用身侧蹭着调整姿势,靠坐在墙边后,终于放松了双腿和腰腹的肌肉,长长舒了口气。 但傅南霜并没有放松太久,周遭一片静谧,她不由开始思考,自己如今的处境究竟代表着什么。 段琉明显已经掌控了先帝的鹧鸪卫,谋求皇位之心昭然若揭,想必她已经在暗中布局许久,手中还有其他的底牌。 可她为什么要选择将自己带出宫控制在手中,难道她觉得可以用自己去要挟段淞吗? 傅南霜暗撇了撇嘴,段琉若当真如此作想,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在段淞心中的地位。 但既然段琉将自己活着带出宫,说明自己暂时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所以她的性命一时半刻不会受到威胁,这是件好事。 傅南霜原本急促的心跳终于稍缓了缓。 但她并未放松太久,很快她便意识到,如果段琉发现自己并没有利用价值,那她八成还是死路一条。 傅南霜的心又是一紧。 她不愿坐以待毙,但若是要等待救援,只怕也遥遥无期。她需要活下去,她需要弄清楚她在哪儿,她需要活着逃出去。 傅南霜定了定神,随即用她破锣般的嘶哑嗓音,对着眼前的黑暗嘶喊着:“有人吗?我要喝水!” 半晌,又听得门页吱呀一声,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人将粗糙的瓷碗递到她嘴边,强行将碗中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口中。 因一时不察,傅南霜被呛地连连咳了几声,她侧着头躲过,强忍着胸腔的疼痛,对着那人发问:“长公主呢?” “长公主没空见你。” 这声音让傅南霜一愣,“卫旻?” 那人似是也有些意外,“你怎知是我?” “我记得你的声音。”傅南霜又咳了两声,声音却比刚才更清晰了几分。 卫旻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瓷碗放在地上,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没有想到,这位皇后同他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怎么会记得他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 “你…不要同我说话。”他又想起了哥哥的交代,后退了两步,准备退出门外。 “卫小郎君,”傅南霜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忙叫住他,“长公主如今何在?” 卫旻却只是冷冷丢下一句,“殿下自有她的事,你老实待着便是。”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房门又“啪”的一声被合上。 * 国公府。 “舅舅,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段琉坐于主位上,端起茶盏轻吹了吹,用余光扫了眼神色不安的兴国公。 “这…陛下虽然对我们王家不算太偏重,但…这未免也太冒险了吧。”兴国公王濡的目光左右摇摆,并不敢直视他这位外甥女的视线。 “富贵险中求,舅舅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段琉轻啜了口茶汤,随即目光一凛,将那茶盏重重搁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王濡听了外甥女那番大逆不道话语的后,已经有些草木皆兵,此刻被这响动一惊,更是吓得差点跳起。 他小跑着到门边,弓着腰从门缝中查看了一番,又小跑着回到段琉身边,压低声音恳求道:“哎呦我的殿下哎,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搞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所以呢?”段琉面不改色,“舅舅就心甘情愿王家被降食邑,徊梧妹妹不得入宫,表弟承袭的爵位也要削上一级,只怕过不了几年,王家就成了京中的末等贵族了。” “不…不至于吧,”王濡有些犹疑地看了眼段琉,“我毕竟还是还是陛下的舅舅呢,他也不至于这般赶尽杀绝吧。” 段琉嗤笑了声,“我的好舅舅,你怎么不想想,他可曾唤过你一声舅舅?” 王濡听了这话,眉心一拧,一副气不过的模样,“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他倒是对那段元啓恭敬有加,过往一口一个叔父叔父的喊着,可人家也没念他的好,该造反不是一样造反,还当着天下人的面揭他的老底,他这般区别对待于我,可曾有过半点悔意?” “自然是没有的,”段琉唇边勾起一丝浅笑,“舅舅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弟弟的脑子一向转不过弯来,他认准的事,便是见了棺材都不会落泪的。” “可…”王濡又小心瞥了眼段琉,“那段元啓说的话是真的吗?” “舅舅是想问,我和弟弟究竟是谁的种?”段琉坦然看向他,目光中甚至包含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我可没这么说,”王濡连忙摆手,“我那妹妹我还是了解的,她胆子虽大,但该守的规矩可是一点不少。” 段琉暗暗冷笑,是啊,她的阿娘都敢自己称帝了,却也不敢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女儿,当真是守规矩得很。 “舅舅放心吧,我和弟弟,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都是名正言顺的。” 王濡眼珠转了一圈,谄笑道:“外甥女儿啊,不是舅舅不帮你,实在是…陛下如今还带兵在外捉拿反贼,你说在他身后动些手脚,怎么说都不太厚道吧。” “舅舅误会了,”段琉一派智珠在握的淡然,“正是要在陛下去捉拿反贼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这是何意?”王濡面露不解。 “天下人都蠢钝不堪,阿娘一个女帝都已经让他们提心吊胆了,若是我那弟弟没了,那段元啓自然会乘势而上,所以唯有先将他按下去,才能消除这一个心腹大患,而待到我那弟弟得胜归来之时——” 段琉未尽其言,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王濡唇边的胡子动了动,似是已经快被她说动,“但是这事…终究还是太过冒进了。” 段琉斜了他一眼,了然道:“舅舅,您此前总觉得,陛下对您和段元啓区别以待,颇为不平,我也这般以为,明明您才是阿娘的亲哥哥,掏心掏肺地为我们着想,怎么就让那逆贼处处压了您一头。” “可不是嘛!”王濡同仇敌忾地怒哼了声。 “所以啊,若我坐在了弟弟的位置上,定是不会这般糊涂的。”段琉笑得颇有深意。 王濡的眸中闪过一道贪婪的精光,“…殿下的意思是?” “弟弟过往如何敬重他的叔父,我自然会如何敬重我的舅舅,”段琉似是自知失言,又立刻改了口,“哦不,叔父又算得了什么,我自然会更加敬重舅舅,毕竟舅舅为了我大赟这般尽心尽力,国公这爵位实在是辱没了舅舅,便是封个异姓王也是担得起的。” 王濡的眼睛又是一亮,“异姓王?” 段琉淡然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接着目光一转,扫向已经止不住兴奋之意的国舅。 “王爷,不若提前给自己挑个封号吧。”
第67章 战局 傅南霜倚着冷硬的墙壁, 勉强睡了一晚。 第二日清早,卫旻来给她送吃食的时候,为了让她自己进食, 便将遮住她双眼的黑布扯了下来,还给她的双手松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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