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眼神都有些紧张的随着那包糖跳跃。越过水面,一个高个的孩子跳起来接道手中,顿时引起一阵欢快的大笑。 一群小童都围着他去挣糖。 宋言也跟着笑起来。 随着人烟渐渐稀少,河岸两旁的民居也被连绵的柳树取代,再行到后面,便是两岸青山相对,静谧又悠远。烟雾缭绕在水面,不时有水鸟自头顶飞过。 行过半日,船缓缓停靠在岸边。渡口是几级狭窄的石阶。两侧是茂密的毛竹。中间一条小径,望不见头。 “到了。”江潋最先起身。踏上石阶又回身去看宋言。石阶与船只有些距离。怕她掉下去,伸去手臂叫她扶着上岸。 宋言犹豫一瞬,将手搭在他腕间。跃到了岸边。 发丝自江潋面前飘过。宋潋眯了眯眼,有些恍惚回到了初见宋言的时候。那时她提防自己,即便险些掉进水里也不愿接自己递过去的手。 此时的宋言不在避他,反而成了自己避着她。 四娘直接攀到了季怀生腰间,“怀生抱我上去。” 季怀生薄面微红,却还是扣紧了怀中人的腰肢。一跃上岸。 宋言看着他两人这样有些脸热,只得别开了眸子去看那条小径。 石阶有高有低,蜿蜒远伸。是通往山上的路。 季怀生将四娘放下,忍不住道:“这地方当真好景色,国师来过?” 江潋颔首,打头先走。淡淡回了一声‘从前来过。’ 几人随他慢慢游走,随着山路渐宽。眼中越发涌入许多景色。鲜花遍地翠竹无边。风过时沙沙作响。是无人迹的清幽与难得。 山坡不高,走过两刻就看见了一方篱笆小院。 远远看去,几只芦花鸡正溜溜达达在院外刨食。墙边种了几丛芍药,开的又大又艳丽。院中支了许多大笸箩,上面晒了满了各色药材。正面有四间精巧竹屋。正有个小童从屋中端了药材出来。 看见几人身影,先是皱了皱眉,待看清打头含笑的江潋。立刻张大了嘴,愣怔一瞬,扯开嗓子冲屋里喊到:“师父!师父!江师兄!” “哪个江师兄?”屋中不紧不慢传来询问。 小童又道:“江潋江师兄啊!” 嘭的一声屋门大开。屋中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探出半个身子,不可思议的望了过来。 待看清江潋。笑了起来,“你不是…你不是已经飞升…” 江潋瞬时抬指抵在唇上,眼神微微瞥向身后宋言几人。 那男子看向他身后,待看清宋言,顿时愣在原地。随即更加不可思议看着江潋。心中什么都明白了。 一时五味杂陈,只得摇摇头,上前拍了拍他肩,低声道:“真不知道是苦了你们两个谁了。” 江潋没接这话,转身与几人介绍,“这是白先生。这是他的药童问松。” “白先生,这两位是公主。这位是御林卫统领,我今日来看看你,顺便借宿你这一夜。” 白先生曾经见过宋言,还当她是那个小姑娘,丝毫没因为来了两位公主不自在,只笑着叫几人进屋。 问松端来茶水。四娘道多谢小弟弟。 问松却脸色僵了僵,要不是看见江潋眼神,他真忍不住想告诉他们,自己如今都一百多岁了。只不过在自家地界还没成年罢了。 江潋说到宋言头疾一事。白先生已是面色凝重。沉沉看了江潋片刻,才道:“这病症,并不简单。你怕是要费不少力。” 江潋却看向宋言,询问道:“后山水中的青鱼很好吃,臣夜里可以烤来给殿下尝尝。殿下想吃吗?” 宋言神思还在白先生说的话中,下意识点了点头。 江潋颔首,又去看季怀生与四娘,“后山景色更好些,叫问松带两位殿下转转,再垂钓如何?” 四娘立刻道好。一手牵宋言一手牵怀生就要往外去。宋言无法,只得跟着他两人走了。 问松拿了渔具跟在几人后面出门,又折身将屋门合紧。 江潋这才看向白先生,“已经快将她身上的都引开了。” 白先生皱眉点头,“都引到你自己身上了,我知道。可惜,我帮不了你。你,你又是何苦,她即能重生也算圆满。你来寻她…” 江潋摇了摇头。“我不做什么,本来这一世是不准备现身的。实在没想到上一世的怨念都聚到她身上了。我这才当了国师一职。” 白先生良久沉思。却也知道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得问他道:“那下一世呢?你还是如此吗?” 江潋垂眸喝茶,淡道:“这一世她必定是要长命百岁的,下一世,再说。” “江潋啊…你这,何苦!她已经活的很好了,十世贵人,师叔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便没有你,她依旧活的很好。” 江潋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一紧。喝茶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师叔知道,你飞升之前与宋言心中互有彼此。也知道你们互相用情至深。可是…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她有了新生活,你也不在是个凡人。你坚持要与她续前缘。只怕是得不偿失。” 白先生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十足伤人,但他实在不愿看江潋如此在凡间磋磨。 哪知江潋忽然抬了眼与他执着道:“再有三次,我就能将怨念全部吸收。此后回了皇宫我也不会再接近她,只远远地看她。我二人,再不会有交集。往后的每一世,我都只在她身边相护,绝不靠近她半分。” 神色肃穆,眼眶却泛着一点红。 白先生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他执念之深。 知道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良久之后才撑起个笑,“既然来了,你们几人便好好赏玩几天。” 江潋将茶盏送到唇边,浅啜一口,点头,“她这一世困在宫里不得自由,我这几日要带她转转。” “那你可知道我这处到了深夜,河边是何风光。” “知道,砚川同我说过,我这次是特意前来的。” 白先生听见说起砚川,笑了笑,“你还去见过砚川?” 江潋想起同砚川借过的那三百里银子,眸色沉了沉。“是,十来年前去寻过他一次。” “那他怎么样,过得好吗?” “挺好的,只是不愿意接管家族,十天半月的往凡世跑。” “啊…我猜也是,他这辈子也跟凡世脱不开了。”白先生了然点头。 江潋看他,问道:“师叔呢,往后就一直留在这里吗?” 白先生摇头。“每年到了冬季我会去北地过冬。那里有南方没有的白雪。” 听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白先生忽然起身往侧屋走去,背对着江潋沉沉道:“我应该羡慕你们二人,至少你们还能寻回故人…” 声音渐低,消失在了另一屋中。 江潋想起了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此时也忽然明白,六玄师叔为何非要给自己改一个白先生的名字。 他的痛楚。江潋是能懂的。但他要比六玄还幸运些。至少他还能在看见宋言。
第172章 关于她的那一点灯火 日暮四合,宋言几人已是满载而归。几尾大鱼用荷叶包着。还在不断的扑腾。 问松在江潋架火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将活蹦乱跳的几条青玉处理了干净。 四娘忍不住凑上去夸他,“小弟弟,你是有俩下身手的!” 问松无奈的笑,“公主要不就叫我问松吧。” 四娘觉得也挺亲切,点头道:“也成。” 宋言在河边钓了一个来时辰的鱼,此时有些累了,只坐在竹椅中看着他们说话。面上挂着个恬淡的笑。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愉快轻松。 看向从屋中出来的白先生,宋言笑道:“白先生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这样秀丽的景色。当真叫人羡慕。” 白先生笑着将手中调料递给江潋,“当初挑这地方落脚确实是因为景色难得的好。不过,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公主喜欢就多住几日。” “多谢先生款待。” 江潋将袖子挽起,露出一双腕子。手指捏了白先生调配碾碎的几味药材,均匀的洒在鱼肉上。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眼中也染上了些浅笑,“殿下饿了吗?” 宋言摇头,“还不太饿,但很想尝尝你说的这青鱼。” “嗯,既还不太饿,那就让鱼肉在腌制少许时间,会更好吃。” “成。” 四娘不解,有点委屈道:“可是国师,我饿了呀,你怎么只问五娘不问我?” 江潋指下微顿。 院中安静了须臾,季怀生将落在江潋面上的目光收回,开口道:“国师知道我会问殿下的。殿下饿了吗?” 四娘一时眼中就只有温柔的怀生,立刻道:“我饿了怀生。” 季怀生与她点头,问江潋道:“国师可否开始烤制?” 江潋没有抬头,低着眼道:“好。” 手下利落的将几尾青鱼架好。搁在了炭火之上。 宋言有些出神,目光一直落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与腕上。她记得初见国师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清瘦。 鱼肉被炭火热气一熏,鱼皮立刻紧缩,雪白的鱼肉愈显饱满。随着奇异香气随烟飘起散开。几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原本不饿的人也叫勾起了馋虫。 江潋将烤好的第一条鱼一分为二。先递给了四娘,才又递给宋言。 宋言接到手中,就听江潋与她道:“殿下吃完了就该去道场了。” 宋言轻轻咬下一点鱼肉,问道:“国师已经找到道场了?” 江潋点头。 宋言也点头,此时已叫口中香喷喷的鱼肉分去了注意,开始专心品尝起来。 江潋偏头看她一眼,勾了唇与白先生低低道:“看来砚川说的没错,白先生的料粉果然有奇效。” 白先生也笑起来,“鱼肉鲜嫩也占了重要原因。其次才是我特备的料粉。” “先生谦虚。” “哪里哪里。” 几人游玩了一整日,饭过三旬已经很疲惫,月亮高悬,夜已极深。院中渐渐只剩宋言江潋两人。 “殿下,该走了。” 宋言道好。接过问松递来的薄氅,笑道:“多谢问松。” 问松客气道:“殿下带着,现下无事,但到了林间就会有些凉。” “好。” 白先生看一眼江潋臂间的披风,瞪了眼问松,看着江潋二人走远,才给了问松后脖颈一巴掌。“你倒是机灵!去把药材都收回去!” 问松不解的摸着后颈,嘴中委屈道是。 江潋手中握着一盏纸灯走在前。宋言亦步亦趋跟在后。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宋言并不好奇会去哪里,两旁是高耸的竹林,竹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除了一盏灯火照映的方寸之地,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只当是去完成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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