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孟瑾立即意识到严重性。 崇旌正同昌夷打战,两国边境禁止所有贸易往来,偏偏在这种敏感时期,方家高调邀请昌夷的商队,很难不让人多想。 往年中秋都是各自在各家过,不管是王都旌城,还是其他四城,谁也都不比谁差,此时四家皇室的人聚齐,还有些其他家族成员,方家怕是想借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恐怕祁夙这次来,便是为此。 这事连宋岸都知道,孟家不会不知,孟瑾还道兄长查完黑衣人之事无果如何还不回澜城,原来暗地里还有这一事。 祁夙要查此事,孟家身为明面上的百家之首,自然也要弄清。 室内还有钟复清,两人没细说,直到宴会开始前一刻钟,他们起身准备往宴会大厅去,孟瑾见钟复清完全沉浸在曲谱中,喊了声:“钟复清,宴会要开始了。” 钟复清慢半拍从书中抬头,孟瑾又说了遍他才点头:“多谢孟公子提醒。” 嗓音清润,如春天雪水流入山间小溪,明澈清冷。 正如他这个人。 三人先后往楼上走,这一层有三个厅和几间雅室,头顶镶嵌着莹润的明珠,星星点点,恍如星辰。 他们刚上来就有方氏子弟走来,带着往最前面的厅走去:“孟公子,宋公子还有钟公子,宴会马上要开始,往这边来。” 孟瑾落后一步朝这人道:“上楼时落了块玉佩,我的侍女去寻还没回,等会儿她来你带她进来。” 那弟子点头,带着他们到对应的位子坐下。 大厅摆置着十几张桌案,上面放着水果月饼,茶水酒水,此时已经坐下不少人,主办人大概考虑钟复清不喜人多,特意将他安排在偏僻的角落,没一会儿就和身后的姑娘研讨起曲子来。 除了被邀请的人,每张桌案后站着各有特色的绝色佳人,随时准备服侍客人。 孟瑾听说过方景生的风流名声,没料到还能在这里见识一番。 孟瑾刚坐下,身后女子便要上前给他倒茶,被他一柄玉尺拦在一步外:“不用,我的侍女等会儿就来。” 那女子乖巧行礼,退在两步外不再上前。 孟瑾隔壁的宋岸更直接,粉衣女子刚动他就拿剑鞘指着对方:“我不需要侍女,你退下去。” 宴会没多久就要开始,孟瑾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目光落在门口,盯了会儿没见周双的身影,看来不太顺利。 接着转头打量着交头接耳说话的人,无意中看到在人群后的兄长,和他面前的方景生。 方景生身赤色宝相纹锦袍,说话时嘴角带笑,显得俊雅温柔,他立在一团灯火下,便是有孟珺遮了半面,也挡不住堪比月光清辉的明耀感。 两人正在交谈什么,不过片刻,孟珺面色缓和下来,同方景生分开,走向靠前排的桌案,正是孟瑾身侧。 孟珺穿过走道走来时孟瑾低声问:“商队的事,了解清楚了?” 孟珺撩开衣袍坐下,余光看到沉默端坐的宋岸便知他从何得来,于是点头说:“是个误会。” “这商队虽来自昌夷,却是去年年中出发来的崇旌,本该在今年年初到弈城和方家易货,但路上遇到悍匪,又卷入沙漠迷路,耽搁大半年才来到弈城。” 刺杀之事发生在三月前,听上去没太大联系。 但这个时刻太过敏感。 孟瑾手掌搭在曲起的膝上,问:“太子信吗?” 孟珺轻叹一声:“方景生说会找太子解释,商队长也会在宴会上提及,说清楚事情就好办得多。” 孟瑾看他不像放下心的样子,压低声音:“兄长在担心什么?” “回去再议,”孟珺朝他身后望去,只见到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身姿娉婷袅娜,显然不是望青山的小姑娘,“不是说她会来?” 孟瑾下意识往门口望去,没见到周双,却见祁夙出现在门前,目光往大厅一扫,随后大步走来,问他和宋岸:“方景生在何处?” 孟珺知道他这么着急是为何事,便插嘴道:“刚才还在。” 宋岸看得更具体些:“被你身边的小厮叫走了。” 祁夙得到消息离开,孟瑾看他匆忙的背影,不太放心,同孟珺说了声便离开去找周双。 此时的周双满脸惊喜,在灯光明耀里紧紧拽着一人衣袖。 “师兄!” 就在方才,周双心中还满是焦急,随着寻找的楼层越高,没法靠近的房间也越多,最后她只能在八楼入口寻,可没多久方家子弟过来问她何事,无奈只能一边往下一边寻人。 宴会马上开始,就在她打算将去和孟瑾汇合,往上走去参加宴会时,擦肩而过一个赤衣男子。 男子身旁有个低眉说话的小厮,不知说了什么,就听男子低笑道:“太子找人这样偷偷摸摸,莫非也是这样找姑娘的?” 那小厮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周双听出了这声音,立即望向丰神俊逸的男子,见到那张熟悉面容时,手比她大脑反应更快的拉住擦肩而过的男子。 方景生猛然被人拽住,侧目去看力道来源,拽他衣袖的手白皙柔软,因为激动手指用力到发白,若强行抽出衣料必会生出褶皱。 今天可不是他能随性而为的日子。 他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对上小姑娘明亮的黑瞳,脆生生的嗓音带着雀跃:“师兄!” 方景生挑了下眉没说话。 小姑娘见他没反应,又道:“师兄,我有要紧事与你说!” 方景生莫名笑了声:“师妹?” 周双点头:“师兄我……”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小厮急忙道:“您看,叙旧的事可否缓缓?” 周双拉着他的衣袖不松手:“不行,师兄你听我说,这里很危险,有人要杀你。”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师兄就会重视起来。 可他只是捏住她的手,缓缓掰开,周双不自觉想要更用力抓住,却抵不过他的力道,她急急道:“师兄……” 方景生朝她笑得温柔,微弯的唇角发出轻叹:“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周双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师兄的命比任何事都重要,但没有人会对不曾经历的未来抱有敬畏,她以为师兄正要去做什么要事,于是双退而求其次,询问:“我能同你一起吗?” “恐怕不太行,”方景生指着前方雅室道,“先去那里等我,事情完了我来找你。” 周双皱眉:“可是……” 方景生:“没有可是。” 这语气不是同她商量,有些强势,周双觉得有点陌生。虽然师兄也会拒绝她的要求,但不会这样冷硬,还带着命令。 大概是周双的停顿太过明显,方景生多解释一句:“我就在隔壁同人议事。” 周双妥协着往雅室去,道:“我等你。” 方景生点头,轻抚着衣袖同小厮进入雅室,嘴角的笑更深了,他还没去找,人就自己找来,倒是省了他一番力气。 一旁的小厮关上雅室的门,忽然问:“方少主何时多了个师妹?” 方景生整了整袖子负手而立,打量这间雅室的环境,嘴里漫不经心道:“师妹这东西,随便认一认,不就有了?” 说着迈步往屏风后走去,随口问:“太子人在何处?”
第15章 ◎你究竟是谁?◎ 这间雅室前不久才有人用过,山水墨色屏风后的茶案上放着三四只青瓷茶杯,里面茶水未饮尽,还有些用了一半的瓜果,靠墙的条案上供着金螭香炉,缭缭轻烟缓缓腾起,暗香浮动。 周双掐灭了香炉,将条案搬到一旁,靠墙静立。 这面墙同隔壁相通,若发生大的动静兴许能听到点什么,等了会儿发现结果不怎么理想,她什么都没听到。 惊喜冷却下来后,心头的那点不舒服一点点漫上来。 按她对师兄的了解,师兄在这里见到她不会这么冷漠,至少会问她为何下山,下山做什么,在这里呆了几日,最近睡眠如何。 可什么都没有。 在望青山上,师兄是她接触最多的人,师父常年不知所踪,师姐和小师兄经常下山,只有师兄,每次下山只是为了帮三个不靠谱的人解决问题,即便离开也会很快回来。 可她第一次发现师兄笑起来有漂亮的桃花眼,穿赤色锦袍这样耀眼,还有说话的语气—— 轻佻、强势、漫不经心。 这样的师兄让她觉得陌生。 那些不舒服转化成疑虑。 刚才太过高兴没有细想,现在一人待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疑虑一点点变大,不对劲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师兄的眼神,对她的态度,似乎哪里都不对。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周双收敛心神,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震动从身后墙壁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碰撞,沉闷的,微弱的,极容易混杂在窗外的笙箫中。 她一直注意着隔壁,错不了。 花琉殿作为弈城最有名的花楼,考虑到客人体验,这面墙的隔音效果很好,房间也会做特殊处理,不轻易传出声响,若不是她一直靠着墙,不可能察觉这点动静。 不做多想,周双立即冲进隔壁房间,视线骤然变暗,不待她看清屋内情况,一道凌厉攻势擦着脖颈袭来,周双早有准备,反应极快地拿剑格挡。 两者碰撞的火光里,她看清了攻击之人。 黑衣,弯刀。 是他们。 周双在重生后睡不着的夜里,无数次在脑海里模拟再次遇到黑衣人的场景,他们修为不弱,却也不至于让她不敌,她的速度是优势,只需要贴近缠斗,抓紧时机,等待弯刀蓄力攻击的那刻—— 轻微的“嘭”声一响,血雾炸开,弯刀和断手落地,黑衣人按着手腕要起身,却被一剑定在原地。 变故来得太快,从周双闯入到黑衣人倒地,整个过程不过三息,周双翻身从尸体身上抽出长剑时已然看清屋内场景,也正是如此,积压在心头的怒发瞬间点燃。 室内灯盏被打碎,只有一颗滚落在地的明珠散发着微光,隐约可见四分五裂的桌案,屏风狼藉地倒在墙角,方才就是屏风撞墙壁的声响。 四面墙角都撒上一层食音虫,如同燃烧后的灰烬,再大的声音都被吸食殆尽,压根传不出去。 周双第一次看到师兄如此狼狈。 赤衣锦袍被染成黑色,嘴角脖颈都是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用一只手将自己撑起,试图躲避身前黑色面具的靠近,却失败地倒回地面。 戴黑色面具的男人手持白缨枪,站在不远处。 师兄就是被这些人杀死的! 周双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大火灼烧,眼瞳却又黑又冷,大脑沉静分析黑衣人的动作攻势。 黑衣人看出她轻易挑破他们弱点,警戒着她的近身,只操纵弯刀凌空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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