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脉络于脑海中成型。 但周围过于安静,只余厉鬼呼啸,迟露甚至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熬过剩余的几个时辰。 她的目光落在景述行身上。 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景述行纤长睫羽下垂,轻轻闭上双目,要不是后背的长剑把他扎成刺猬,差点儿就让人以为他在闭目小憩。 迟露伸出手,指尖凝出一点微光。 既然知道此处非故乡,她辛辛苦苦存的寿元全无用处,还不如和灵力一并消磨掉。 她偷偷摸摸蹭了过去,握住剑柄。一边用灵力堵住伤口,防止鲜血大量涌出,一边小心翼翼地拔剑。 下意识地冲口而出:“别动,乖,不会痛的。” 察觉到景述行惊愕的目光,迟露再度捂嘴。 “抱歉,我又……” 手中施力,趁着景述行转移注意力,将第一柄长剑拔了出来。紧接着出手,斩破连接的符文。 灵力将触感全部麻痹,她没让景述行感到疼痛。 “反正我们也出不去,你也被抛弃了。左右都是等死,为什么不选个舒服点的方式呢?”迟露说着,握住第二杆剑柄。 景述行不和她说话,迟露就没话找话挑着说,力图打破凝固的氛围。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迟露把那十多把剑拆得七零八落时,她终于等到了回应。 “……放弃?”景述行低声反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每说一个字,就会浑身颤抖,连声咳嗽。若不是有共生环在,他早就连话都说不出口。 景述行抓住刺穿他心脉的剑刃,用力往外抵,在迟露一连串的“小心”中,最后一柄长剑应声坠地。 “是它终于放过我了。”景述行闭上眼,重新倚在屏障。 嘴角往上微扬:“可惜,我没打算放过它。”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灵力于刹那间波动。 迟露一只手正撑着地面,突然从地面弹起,惊慌地甩了甩。 修真界的灵脉出事了? 又有不详预感袭来,她扶起景述行,把他往更角落的地方拽,随后又是一声惊雷。 炸响在耳畔。 迟露惊回首,见不远处的灵脉轰然炸开,灵力像是喷泉般飞溅四溢。九重玄幽塔已被景述行削去大半,她站在断壁残垣处抬眼望,只看到无论距离远近,目之所及皆是漫天荧光。 她继续加固屏障,又把景述行往里拉了拉。 “你别介意,把我当成土堆吧。” 迟露一点都不介意和景述行靠在一起,谁让他们实在太像了,根本算不上截然不同的两人。 就连被她强行拽住时,脸上强撑淡漠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可喜的是,这次景述行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他靠在迟露肩上,像个破烂的布娃娃。 唯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铺满天际的灵力。 迟露感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抬起手,入目是若隐若现,已然到了极限的共生环,和刺眼的殷红。 景述行背后的伤口,在迟露灵力消失后,已然开始淌血。 眼前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迟露突然有些难受。 斩落共生环后,迟露身死的速度很快,没时间说遗言,也没时间体会死亡的痛苦。 但景述行不一样,他已经体验过无数次,死又复生,生又复死的感受。如今哪怕真的濒临死亡,也只能在苟延残喘中咽气。 迟露变换姿势,试图让景述行躺得更舒服一点。犹豫片刻,她握住景述行的手背,一如曾经在灵脉中做过的那样。 “晚安。”她说。 景述行的睫羽轻轻一颤,吃力地抬了起来,嘴唇动了动。 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迟露要弯下腰,才能勉强听到。 景述行问:“你对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迟露朝他点头,算作回答。 景述行忽地笑了起来。 迟露第一次见他笑,他的笑容与迟露认识的景述行不同,苍白且无力,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把嘴角撕裂,硬扯出的狰狞伤疤。 他咳了很多血,用力呼吸,却说不出话来。 直到腕上共生环消失,让迟露显形的灵力耗尽时,迟露耳边才传来清晰的话语。 “我,有点羡慕他。” “……” 迟露的胸口仿佛被塞了团棉花,从心到肺都是闷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景述行一无所知。 迟露想回去,很想回去。 周围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景物从眼前飞逝,她攥住衣裳领口,像是要遏制住什么东西。 仿佛沉浮于虚无中,无意识地游走。 她本不应该前往那个世界,可有什么人朝她伸出手。她穿着灵华宫的服饰,邀请迟露,向她求救。 迟露停下脚步。 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与之相握。 耳畔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听声音是个孩童在单方面吵架。 “这都是景述行的错,就差一点点了,谁知道他会突然发疯,把化魂阵里的煞鬼全放出来?” 迟露皱紧眉头,摸索着寻找赤魂鞭。 “我难道没有阻止他?我拼命警告他了,告诉他只要他把化魂渊内的煞气除尽,他飞升后就是下任天道。” 赤魂鞭,赤魂鞭在哪里? “都是他的问题,只差最后一步,绝不能前功尽弃。” 迟露终于摸到武器,扬手一鞭子抽了过去,吓得小孩模样的人失声尖叫。 “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这副姿态,和他被迟露按在地上打时一模一样。 迟露劈手又给了一鞭子:“你自己猜。” 系统一边尖叫,一边躲到一片混沌背后,紧张地看着迟露。 “我记得你,你刚刚还和景述行在一起,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片混沌忽地探出一块,点了点系统的额头。 系统露出豁然开朗的模样。 它就说,为何灵华宫在灵脉枯竭后,明明气数已尽,却还有新的子嗣。原来是从异世来的游魂,阴差阳错被引入略低的位面。 系统赶忙闭嘴,暗道天机不可泄露。还没在心里念完,就被迟露卷住身子,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迟露露出狰狞的笑容:“我猜到了。” 系统:! “话本世界是吧?穿书是吧?走剧情是吧?不遵守规则就死是吧?” 她才不管自己来自何方,总之多亏身份的特殊性,她揍系统揍得非常爽。 “大反派是吧?哦对,他确实利用煞鬼炸开灵脉,属实应了那句大反派。” 所有纷繁复杂的情绪,全数转为怒火,迟露握住赤魂鞭,对系统投以冷眼:“那边的天道,不愿意帮你吗?” 系统的声音细弱蚊蚋:“天道司掌万物规则,是不会轻易改变运转。” “哦。”迟露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阴阳怪气,她把长鞭捋直,咬牙切齿,“那我就可以继续揍你了。” “为什么啊!你说的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系统欲哭无泪。 被迟露拎了起来。 “既然没有人阻拦,我需要问你几件事。”迟露眼中含怒,嘴角带笑。 “为什么是景述行?” 从系统的话里,迟露隐约摸到事情的真相。 为了阻止灵脉紊乱,导致的修真界的崩坏,系统受命于天道,或者说作为天道的信使,绑定了景述行,要求他消除全部煞气,以此救世。谁知阴差阳错,反而被他破坏阵法,最终导致毁灭。 “为什么是他?”迟露问系统,“他本身已经够惨了,你还要强加使命在他身上。不止如此,还有那么多的反噬和强制性。”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系统回答:“这是他出生便既定的使命,我不过是附在他身上,加以引导罢了。” 什么歪理。 “……就是不知为何,最后出现差错。奇怪,他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不满才对。还好阵法只破坏了一半,不然连挽救的机会也没有。” 系统嘟嘟哝哝地抬头,就见迟露紧咬后槽牙,长眉倒竖,怒视着它。 “你以为,他为什么只破坏了一半?” 迟露不明白,明明只要有人伸手拉一把景述行,他就会有恻隐之心,改变想法。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想过去拉他? 那个景述行,很晚才会彻底变成恶人。 没有人对他好过,没有人爱过他。 什么下任天道的奖励,就是变成这团空洞的、虚无的、连人都称不上,永远无情运转的机械吗? 她兀自恼火,系统却忽然眼前一亮,抬起头。 “我有个好主意!天道大人,若是我自称穿书系统,换一个人监督景述行承担使命,取代当前位面,也是个拯救灵脉的机会!” “……就是找人比较麻烦,不知谁比较适合,景逸?还是景洛云?” 迟露微怔,脸上表情蓦地变换。 她后退几步,朝系统行礼,同时展露共生环。 “你觉得,我怎么样?” 系统瞪着迟露,瑟瑟发抖:“你不行,我没有合适的容器。” “你有。”迟露纠正它,她撩开长袖,露出手腕上的共生环,好脾气地询问,“这个如何?” “你可以附在共生环上,我会与你讲个故事,供你以此来演绎。” 系统:“!” 迟露的笑容温和动人:“……但是,我需要你提前到来。” 诸事落定。 再度回到设有灵华宫法阵的灵脉内,系统正在那里等迟露。 它的手中捧着一团灵力,与法阵中的灵力不同,那团灵力处处皆是生机,不是被定死的阳寿,而是属于生者的,可无限延伸的寿元。 系统紧张地朝迟露挥挥手:“您回来啦,少宫主。” 一边瑟瑟发抖,生怕迟露再气不过,跑过来给它几下。 迟露还有些没能回神,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与系统和天道达成共识后,系统看向她的手腕,犹犹豫豫道。 “要是我进入你的手环,就等于和现在的你进行绑定。在你解开与景述行的联系前,你将一直处在阳寿已尽的状态。” “当然,天道赋予你的权能不会消失,景述行的能力仍然对你无效。” 换句话说,在原本的位面,属于迟露本人的寿元,还一滴未用。 她能回去,长久地回到修真界。 迟露简直无法抑制自己的笑容。 她朝系统走去,不客气地伸手:“还给我,我依照此前的约定,消除修真界的煞气,修正灵脉。” 系统还完寿元,继续欲言又止地看向迟露。 末了开口:“少宫主,我有关于你所处修真界的景述行的消息,作为短期报酬,可以给您看一眼。” 迟露凑过脑袋,看到系统身前有面奇怪的长方形,其上正在放映有关景述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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