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喝成了这般模样? “请章佳主子安。” “免了免了。”静姝随意摆了摆手,一双眼睛打见了人起就一瞬都没从他身上离开过,面上是满面的忧色,内里却腹诽不断。 估摸四爷这身形,也就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许是因为苦夏,亦有可能因为嫡子前些日子早夭之事,身形消瘦,两颊凹陷,但就算只剩下副骨头架子那也是她不可承受之重啊!就她这小身板,自来了之后虽是费心费力的养着,但这才养了多久?哪能这么霍霍? 便没有伸手帮忙,但她清楚,该表示的还是得表示的。 便把满院子的人差使地团团转。 一边嘱咐空青煲解酒汤,一边随着人往屋里去继续吩咐不断。 “蔓青,你去小库房红木雕百草纹的箱子里,把最底下那个绛紫色的包袱取来。” “苏德顺,叫水,热水要一桶滚烫的,再送桶刚打上来的井水来,其它的照例走。” “赵海,去膳房叫碗面粉粥,”想了想,静姝怕膳房没做过再乱折腾耽误时间,虽说这调理肠胃加快新成代谢的食物不止面粉粥一样,但论起做的快,怕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它了,只得又补了一句:“时令的蔬菜不用切得太细,用一点猪油炒软,添骨汤,鸡汤也成,面粉糊状下滚开的锅里,小煮一会儿送来就是。” 苏培盛本一心伺候歪在罗汉榻上的四爷呢,也免不了被这一连串的吩咐听的直挑眉,心中把这位主子是一提再提。 自家主子爷的酒量和装醉的本事儿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不说有九爷和十三爷两个千杯不醉的在前头挡着,就是没有这二位,他家爷也醉不了! 许是他家爷最开始喝酒那两年确是不那么成的,但如今可不是当初了,他还记得刚出宫建府时他家主子爷一晚上连一晚上在前院闭门练酒量的日子! 主子爷前两年一直吃不得太多辛辣寒重柴肉的吃食便是因着当初练酒量给折腾地伤着了胃肠,如今虽养的差不多了,但主子爷也吃惯了清淡素食,日子过得就像是那庙里头的和尚,这上行下效的,全府跟着茹素,累的他这个好口腹之欲的也只能把自己当兔子羊马之流,每日里胡乱往肚子里填吧些也就是了。 又跑偏了! 这后院之中,怕是没人比他看的还清了。 福晋恪守大妇之道,是规矩有余,亲近不足。 李主子呢!撒娇卖痴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可却只顾着从主子爷这儿往她自个儿那儿划拉!照顾贴心之态不过就是嘴上说说的罢了,根本当不得真。 宋主子一贯的小心谨慎,明明都做了主子了,却还把自己当奴才秧子瞧,在主子爷跟前畏缩地是恨不得连洗脚婢的活计也一并抢了!平白叫人看低了身份。 耿主子年岁小,娇憨爱娇,自个儿都顾不明白呢还指望她体贴照顾主子爷?
第5章 大婚时(3) 武主子倒是体贴了,但体贴的过了分,什么都想插把手,本来的五分体贴反成了有心谋算、刻意为之。 钮钴禄主子倒是个和善的,伺候爷也一贯温柔小意,虽说一直未出过头吧!但每月里爷也总会往她院子里去几回。 只是不知钮钴禄主子近来是犯了主子爷的什么忌讳,算算主子爷已两月有余不曾往她那儿踏过一步了。 至于剩下的几个,少半个主子多半个奴才,爷怕是连她们姓什么都不晓得。 这么挨个算下来,眼前这位,若是能一如既往,福气,日后怕是大着呢! 想着,后背又往下低了两分。 静姝不知道就嘴上几句话的功夫这位苏公公居然能在脑子转了这么多,见蔓青拎来包袱就紧忙从中取出一包来,当着苏培盛的面亲自浸进热水里,然后滤干净药渣子倒进掺好水的浴桶之中,才唤高无庸把人扶进去。 同时不忘跟苏培盛解释:“是祛寒活血养肝醒酒的方子,药材都是最寻常不过的,”随口简单地报了几样,然后扭头往案桌上一指:“在闺中时家里惯常备着这药包,我阿玛一喝酒我额娘定是要压着人泡上一刻半的时候的,效果甚佳,醉酒第二日我阿玛再不曾有过头胃不适、恶心眼晕的时候,一会儿苏公公随意拾些带走,若是爷用的好了,差使人再来拿就是。” 见苏培盛应下,也去取了,静姝才一脸羞怯的到一旁收拾自个儿去了,面上霞色娇媚,脑中却是百般回转。 进宫选秀时,面对贵妃指给她的两条路,这为妻做妾本该是不用纠结的,可面对当一群人的奴才、还是做一个人的奴才无数人的主子的选项时,她犹豫了。 在宫中的每一个夜里,延禧宫宫门前的那一幕都在她梦中反复回放。 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两腿一瘸一拐的人影。 就是命妇贵女装扮又如何?还不是宫里娘娘一句话就得在人来人往的石子路上跪上好几个时辰?就算瓢泼大雨也没人敢叫起,就那么顶着雨跪着,连个遮挡的没有,一遭过去,死了算自个儿命不好,勉强苟活还是娘娘慈善娘娘恩典。 呵—— 在这个时代,便是官居一品在皇家眼中依旧是说捏死就能捏死的奴才罢了。 尤其是在景仁宫拿到了钮钴禄家那位的调查资料之后,她终于做出了选择。 正妻还没过门呢就折腾出了一母所出的三个庶子的人家,怪不得年近而立还没有娶妻,这样的情况但凡不是想攀附的人家谁愿意把自家姑奶奶嫁过去!做人家真爱双宿双栖的绊脚石么? 既然在这个时代寻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还不如叫自己这双膝盖、这条小命没那么容易折好了。 那日,章佳贵妃听了她的选择后嘱咐的话再一次在脑中回响起。 这四爷与万岁爷是极像又极不像的,那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是爱新觉罗家一脉相传的,但万岁若是想哄着哪个,这无论是规矩还是事儿上大差不差的也就过去了,但四爷却是个重规矩办实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仅剩的那点子圆滑世故都给了万岁爷和太子爷,你日后若是但凡能见着半点,便是真什么都不用怕了。 你也不要想着去演,他们父子俩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虚情假意万万是行不通的,再聪明的人都骗不了他们一辈子的,何况如你我? 姐姐是个赌心大的,不愿意泯然这后宫,只在史册上以贵人章佳氏代之,便下重注,用真心赌真心,不到闭眼那天,是输是赢是分辨不清的。 你呢?你以后想占住什么角色,是下属?奴才?最熟悉的陌生人?还是与我一般赌上一把? 你要想清楚。 落子便再无后悔可言。 你要怎么走? “主子,醒酒汤好了。” 静姝这边刚把醒酒汤用井水镇的温度降到能入口,就见四爷自个儿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昂首阔步,哪里还能见半分酒醉之态? “···爷?”静姝一愣,这人这是装醉?!这么狗的么?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莲花盏俯身行礼:“请爷安。”这么大的酒味都没醉,要不是某人耍手段往自个儿身上泼了酒,就是某人真海量。 不过该是真海量吧!历史上的雍正爷该不会狗到往自个儿衣裳上倒酒吧! 四爷这会儿只着里衣,面色淡淡,眸色清冷,似是完全视眼前红颜如枯骨,左手十八子转的慢悠悠,视线在静姝身上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右手拾起桌案上的莲花盏,喝了一口,眉头一挑,才道了一句:“起。” 眨眼间苏培盛高无庸就拉着满屋子伺候的退了干净,这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尴尬、无措、小忐忑。 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要是让老板主动找话题她怕是得死! 要不问问前头的情况? 不行不行,想想九龙夺嫡的惨烈,这人怕是压根就没把那些人当兄弟,说对手都是客气话,跟老板面前聊他竞争对手,她怕是嫌自己凉的不够快! 那聊聊府中的事儿? 这人会不会觉得她心大了想插手府中事物啊? 那还能聊什么啊!要死! 四爷挑眉看着一旁脸色飞快变换的丫头,是的,丫头。一梦三百年后,就是不想承认,他的这颗心也老了不少。 眼前这章佳氏,虽说十七岁,却似个七岁的娃娃似的,心里头想些什么都显在脸面上,挤眉弄眼的,表情是丰富的新鲜,就是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为之了。 若当真天真如此,可跟宫里头那位大不一样啊! 对于与睡梦中有异之处,甚至不曾出现过的人,四爷自是待之慎之再慎。 老九也就罢了,疯傻的货,简直丢尽了爱新觉罗家的脸面!不过这般到底方便了他,他也就装看不见顺其自然罢了。 而宫里头那位梦中未曾出现过的贵妃娘娘,却是位人物,他废了不少宫里的老人,也只不过就查出来那么一星半点。 似同他与董鄂氏一般有先知的运道。 那眼前这人呢! 是宫里那位发现了什么塞进来的探子? 还是只因着先知之幸妄想用一女来保章佳一门百年? 不过,那梦中,章佳阿克顿倒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他那小子更为出色,较之年羹尧都要胜上一筹,若是提拔一二也并无不可。
第6章 大婚时(4) 但这父子俩可要恪规守矩得多,这送上去容易,日后若是想拉下来,可就不易了。 相较之,满头小辫子的年羹尧要可爱许多。 不过也不妨事,以这父子俩的品行,倒也无妨。 静姝低着头半天,也不见四爷再开口,便偷偷抬眼去瞧,却发现这人头顶的金黄框子里是又变了一个模样,三条横杠在里头飘忽不定。 这是几个意思? 还没等她细琢磨呢,就见那三条杠突然消失了个干净,她一愣,下意识视线下移想寻出了什么变化,没想到正撞上四爷看来的目光,那淡淡的一眼,好似夹杂着雷霆海啸之威,又像深渊死海般不见其底。 她的这颗心脏瞬间如雷鼓作响,是砰砰声不断,鼓点慌乱嘈杂,还越来越急,直扰的心愈慌气愈短,只觉得膝盖一软,但到底她还是强撑着站住了,甚至有余力勾起僵硬的嘴角,顶着那视线相触的压力,微微一笑,呐呐道了一句:“爷?” 四爷剑眉一挑。 这倒是瞧出了两分姊妹该有的样子。 自他一梦三百年之后,身上的威压气势便多有变化,若是在外头,还到底能警惕着收神敛气不漏分毫,这一回了府,难免有放松外漏的时候。 上回在福晋屋里头,不过带着怒气泄了两分出来,福晋便狼狈跪地,满屋子奴才更不必多说。 也因为这,叫他近来极少入后院,平白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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