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迟十月国庆节后你们就可以上学了,你们可要好好学习不要被那些城里的孩子比下去啊,要不然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脸上可不好看啊!”栾叔叔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看见贺淑萍有些惶恐的小脸,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说起来我家的小子和闺女来了正好和你一起去上学呢,他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到时候贺家小丫头帮我看着点,在学校闯了祸什么的赶快回来跟我说!” “怎么嫂子和孩子们的随军申请报告批下来了?”贺宗伦惊喜道,“好你个老栾,这么大的事情藏得扎实啊,怕我们这些老战友敲你的竹杠杠啊?” “哪里哪里”,栾参谋一脸得意,“我老婆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还把他仨娘母丢在老家,就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方了,我一听急了。跑到师部去找了老领导,要么给我个随军名额,要么马上让我转业回地方,这不申请立马就批准了。牛皮是吹大的,麻雀是吓大的,我一家终于要团圆了啊,哈哈……” 看着这个说话极有趣的栾叔叔,贺淑萍想起那部1974年拍摄的老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叉腰腆肚的还乡团团长颐气指使的嚣张的样子: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两者样子何其相似,让人忍俊不禁。 晨练完了,父女俩反正无事索性沿着林荫大道往家里走,这条林荫道两边遍植了杨树。这个地方的秋冬季节风沙大,这种杨树是北方特有的树种,树干高大挺拔树冠有昂扬之态,树叶繁密多质呈心形,眼下虽已进秋季却依然浓绿茂盛。要是秋末初冬,杨树的树叶就会慢慢的生成金黄色,远远望去极为壮观。 “这回你们这些孩子可就热闹了,算下来光初中一年级就有七八个孩子,不过大概不会分在一个班上。我听说团部里的韩副团长的女儿和你同岁,她从小就在附属实验小学读书,回回都考第一名呢,你到时候可要跟人家好生学学。” “知道了”,贺淑萍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爸爸我,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看到女儿吞吞吐吐的样子贺宗伦笑着问道:“有什么事情要爸爸帮忙啊尽管说出来吧,爸爸帮得上的一定帮!”这几天女儿极其乖巧懂事让他大感欣慰,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眼前的女儿和以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变得大方了一点,文静了一点,从容了一点,站在那里娉娉婷婷的已经有了小淑女的风范了,虽然女儿还远远谈不上长大,但他心里莫名就是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之感。 “爸爸,我想改一个名字!” 贺淑萍终于鼓足了勇气说了心里一直隐藏的念头,看到父亲瞪大了眼睛立刻感到后悔了,不免有些沮丧,“算了,要是很麻烦就算了,我只是觉得我的名字和很多人重了,叫起来也有点土里土气的!” “哈哈,想不到我的宝贝女儿也到了知道美丑的年纪了,你和你弟弟的名字还是你爷爷按照族谱的辈分给起的,要是你爷爷晓得你嫌弃他给起的名字,怕不会跳起老高要抽你篾片的哟。” 看到女儿像泄了气的小皮球,大大的眼睛里盛得满满的失望。贺宗伦挠了一下后脑门,有些狡黠的笑了一下,“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一下。” 听到事情有转圆的余地,贺淑萍一下子跳了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好爸爸,你一定要给我重新起一个顶顶好听的名字!”好久没有看到女儿心满意足撒娇的样子了,贺宗伦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妈妈李明秀却正在批评弟弟,“你知不知道这个鸡蛋到底多少钱一个,一个就要五分钱呢。你还不喜欢吃,我看你是没有饿得好,该把你弄到农村去天天吃土豆玉米饼,你就知道甘难辛苦了!” 原来一大早李明秀煮了米裹蛋,可弟弟贺淑辉却不领情,非要吵着吃炒鸡蛋,结果娘俩就闹起了矛盾。看着这架势妈妈李明秀明显就要发飙,贺淑萍赶紧拿了两个米裹蛋扯了弟弟就往外走,明明一点想小事情有必要闹大吗?她在心中腹诽不已,但她两世的经验告诉她此时要避其锋芒。 米裹蛋其实就是把新鲜的土鸡蛋洗净了放在稀粥里同煮,当稀粥煮熟的时候鸡蛋已经吸收了米饭里的全部精华,虽然是一道极简单的小食,但营养极为丰富。剥开蛋壳,蛋清雪白蛋黄娇嫩,还隐隐含有一股谷类的清香,端的是一道上好的早餐佳品。 弟弟不喜欢吃米裹蛋大概是嫌蛋没有滋味,贺淑萍想了想悄悄去厨房拿了油煎红辣椒出来让他蘸了吃,果然这个好吃佬立刻眉开眼笑了,大口大口地几下就把蛋给吃完了,还眼巴巴地望着姐姐手里的另一颗蛋。贺淑萍又好气又好笑,却对这没心没肺的小弟弟生不出半点脾气,终于把手中的米裹蛋又给了他了事。 房屋里贺宗伦正和妻子商量给孩子重新改名字的事,对于这件事李明秀举双手双脚赞成。“我老早就说过,你老爷子起的名字老土吧,你还不相信。我们厂里就有三个叫某某萍的,大院里娃娃也有好几个叫什么什么辉的,孩子这么小,却起这么老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三四十岁的人的名字了,一点也不中听。” 听到妻子的牢骚贺宗伦终于下定决心给孩子改名字,正好在去新学校前办好,省得以后孩子大了叫起来不顺口。不过到底起什么名字呢,这可是一件极伤脑筋的事情啊。 思来想去翻了一整天加一大半夜字典的贺宗伦终于想好了,叫来女儿和儿子一起帮忙相看,开玩笑名字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喜欢才能作数。贺宗伦心中无比得意于自己的开明,谁家的孩子还可以自己参考起名字的,说出来瞧瞧? 女儿出生那一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的立秋,怕单名不好听,李明秀又说女孩儿家家的取了单名的命苦,就干脆取了叠字。贺淑萍想起自己上一辈子自作主张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改做贺梅,就是一个单名。虽然不知跟后来跌宕的命运是否有关联,却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连连点头。 贺淑萍在一旁念着自己的新名字,“贺秋秋”,嗯,又爽朗又大气,她无比满意自己的新名字。弟弟生在冬天,取名冬冬的话太普通了,就取了“文韬武略”当中的韬字,也是叠字,韬韬二字寓意更是深远。 当天晚上,俩姐弟拿着贺爸爸写了新名字的纸条小心地收藏在枕头底下。 小孩子的心总是非常容易满足,特别是贺淑萍。哦,不对是贺秋秋,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对于她的重要性,她在心里默默地念道。新的名字,新的开始,什么是命,命就是在关键的时候做了正确的决定而已,这一次我发誓我一定要紧紧地把握住命运的脉搏,命运由我不由他。
第10章 交换 又是一个礼拜天,贺秋秋做完几页数学题又写了几篇小字后无所事事,干脆伸过头去看妈妈李明秀算家里的收支帐。 一个小小的被翻得有些破破烂烂的笔记本摊开放在炕桌上,拉拉杂杂的记着某月某日买了十斤大米,花了壹元捌角伍分,某月某日买了一篮子鸡蛋,花了贰元陆角,某月某日送情随礼又花了伍元等等。看见女儿的神情颇为好奇,算账算得头昏脑胀的李明秀一时兴起拉过女儿叫她帮忙算,要知道在地里干一天的活在工厂里加一天的班也没有这么累得慌。 贺秋秋不算不知道,一算才知道家里的日子为什么过得这么紧巴了。这时节其实物价并不高,但是吃不住工资低。 要说家里父母都在上班算是双职工家庭,爸爸是现役军人每月有伍拾贰元津贴,妈妈在集体工厂当工人,每月拿到手里的有贰拾柒元,加起来总共有柒拾玖元。说起来也不少了,但是每月月初爸爸要往老家爷爷奶奶那里寄回去贰拾元,从工资里还扣了拾元储蓄,俩姐弟的学费一学期有拾贰元,遇上请客送礼之类的事情后留下来的家用只有区区肆拾来元钱,真是只够糊口的。 李明秀因为农村重男轻女只读了俩三年书就辍学了,这么多年下来忙于养育儿女维持生计,学的那几个字老早就还给了教书先生,此时见女儿竟然看得懂她记的流水账一时大为得意,不免想向女儿倒一倒苦水,让女儿也晓得自己当家的操劳和辛苦。 小儿子和丈夫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明白主妇开门就是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是要钱的,还嫌米裹蛋不好吃,其实有天天有鸡蛋吃就不错了,要晓得在农村好多家都揭不开锅呢!看见女儿听得极认真的样子,李明秀感叹终于遇到了知音可以一吐郁闷,怎么以前老觉得这丫头不懂事呢,此时看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多善解人意啊! 贺秋秋耳朵里听着妈妈的絮叨,忽然看了一眼被妈妈随意放置在一旁的纸盒子里的一把小票据,她认得那是一些印着小字的供应票,如要买米呀菜油呀什么的就需要拿了这些小票和钱一起去供销社人家才卖给你,要不然有钱还买不到东西,这时候是计划经济高于一切,任何东西都要凭票供应,突然之间一个大胆的主意冒了出来。 “妈,我问你个事”,她打断李明秀的话头,“这些供应票每个月都有吗”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语气有些热切。 “是啊,我们家一共四口人,每个月大人有三十八斤供应粮,孩子减半,再加上补贴什么的总共有一百五十二斤。不过一般都吃不完,这些票放在这里好久了,是有点可惜啊!”李明秀的脑子一时不明白女儿干嘛问这么简单幼稚的问题,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妈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贺秋秋看着那叠厚厚的供应票慢慢地说道,这时候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股细细的火焰般的神彩熠熠生辉。于是,在这个百无聊赖的早上贺秋秋给妈妈讲了一个神奇得象是天方夜谭的故事。 那是在美国,有一个叫麦克唐纳的青年人,用一个特大的红色曲别针先后换来钢笔、啤酒桶、雪上汽车、外出旅游音乐合同等,最后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换回了一套别墅的真实的故事。 麦克唐纳的交换故事开始于一枚特大号的红色曲别针,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为了通过这枚曲别针交换些更大更好的东西,他在当地的物品交换站上贴出了广告。 很快来自英属哥伦比亚的两名妇女用一只鱼形钢笔换走了他的红色曲别针。之后艺术家安妮用一只绘有笑脸的陶瓷门把手换走了鱼形钢笔。接下来他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大,价值也更多。发电机、百威啤酒的啤酒桶、一辆旧的雪上汽车、一次旅游机会…… 最后,麦克唐纳从一位音乐家处得到了工作室录制唱片的一份合同。麦克唐纳把这个机会给了凤凰城一名落魄的歌手,歌手感激涕零给了他一套双层公寓一年的使用权。 “你这个换这换那的故事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是打哪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明秀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怔怔地问道。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72 首页 上一页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