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狗屁大义,”林随安坐门槛上,笑出了声,“我出生的时候就没长这个细胞。” 秋夜微凉,彩云追月,风很高,像细细的梳齿篦过树影,熟悉的沙沙声让林随安想起另一个霓虹遍地的世界。 穿越前的她最烦管闲事,身为996的社畜自己能平安活着已经够奢侈了,哪有精力管别人,看到骇人听闻的犯罪新闻都懒得转发,最多点赞几个合心意的评论,还要顶小号披马甲。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明哲保身的工作准则,随遇而安能屈能伸是对抗焦虑的法宝。 对于林随安来说,那些被罗氏商队救助的记忆只存在于原主日录里,她对罗氏的初始印象并不好,交出日录也是因为原主想要帮罗蔻,比起卷入其中的原主,林随安其实更像个旁观者,并不愿涉入太深,直到——罗石川死于密室。 和那些只存在于新闻报道和文字视频中的事件不同,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罗石川的血、苏城先的尸体、罗蔻的眼泪、孟满的嘶吼、罗氏族人的嘴脸,都是活生生的,有温度亦有生命的。 刚开始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后来是对案件真相生出了好奇心,再后来灵堂之上出手,大约只是因为—— “看不惯吧……”林随安喃喃道。 她并正义使者,更懒得做圣母,重生一次,若唯一想做的,就是活得自在些,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罢了,若非说什么其它原因—— 林随安摸了摸膝头的千净,剑鞘粗糙的手感刺着掌心,激起麻酥酥的颤栗感。 在这个世界她终于有了一份可依仗的底气。 抽刀出鞘,仿若生了霉斑的墨绿色剑刃映着冰冷的月色,犹如淬毒的鬼神之瞳,可对于她来说,这便是仅有的安全感。 “比原来的世界强多了不是吗?”林随安挽了个刀花,感受着手臂肌肉的收缩和膨胀,“终于有了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千净不是你的东西!”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我的!” 空中衣袂翻响,一道人影仿佛巨大的黑蝙蝠飞落。 林随安一眼就认出来了,来人手长脚长像根大竹竿,连夜行衣和蒙面巾都没换,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他似的——正是她穿越第一晚的那个杀手。 半夜emo的时候居然冒出个熟人,林随安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来了啊,”林随安熟络打招呼,“吃了吗?” 杀手大怒,一刀就剁了过来,这一次,他的速度在林随安眼中更慢了,林随安脚掌踏地,整个身体侧滑而出,杀手的刀将门槛剁开了一道口子,还未来及收刀,林随安已拔地而起,千净闪着诡绿的光扫向杀手的脖颈。 杀手弯腰侧头万分惊险避过了这一击,急速后退,林随安身随刀落,旋身一踏门栏,整个人如鱼在水中转身,速度极快,刀势极厉,千净在月光下幻化出海面光衍般的瑰丽色彩,携着腥风瞬间逼向杀手的脖颈。 【割喉血十丈,阎王招魂幡】 一串文字倏然蹦出脑海,熟悉又诡异的颤栗感倏然铺满全身,林随安只觉全身发热,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刀风撕开了杀手的脖颈皮肤,飞出鲜红的血珠。 他要死了! 她要杀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林随安左掌猛击右肩,旋了四五个螺旋才稳住身形,握着千净的手微微发抖,待那种兴奋的颤栗感从从肩头缓缓退回指尖,颤抖才停了。 林随安惊出了一头的汗,她之前只是有所怀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种嗜血的颤栗感应该是来自千净。 杀手坐在地上捂着脖子,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抖得比林随安还厉害。 “你你你你刚刚是在驯、驯驯驯服千净吗?你你你你还是人吗?” 林随安:“……” 她怎么就不是人了? 杀手踉跄着爬起身,谨慎退后几步,“你你你你你刚用的难道就是十净谱上的功夫?” 十净谱?什么东西? 又一个重要道具? 林随安心中讶异,脸色不露半分,“小瞧你了,你居然也知道十净谱。”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了杀手,不顾脖子上还在滋滋冒血,跳着脚吼了两句“你给我等着,千净和十净谱都是我的,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化身大马猴跳上树,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断枝残叶落了满地,林随安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轻功的设定,至少这个大竹竿的轻功很不行。 虽然两次大竹竿都来者不善,但神奇的是林随安对他并没有讨厌的感觉,毕竟他每次来都会带来惊喜,第一次告诉林随安千净的重要性,第二次又开启了两个关键字:“驯服千净”、“十净谱”,简直就像个专门送消息的BUG。 而且听他的意思,刚刚的招式很可能就是十净谱上的功夫,林随安想,难道之前脑海里蹦出的莫名其妙的字就是十净谱——换句话说,十净谱其实早就存在于原主身体的记忆里。 每次身体失控都是在字符出现之后,做个大胆推测,十净谱也许就是驯服千净的关键。 “有趣了。”林随安收刀回鞘,笑道,“欢迎下次再来。”
第11章 三日后,当林随安坐在东市茶肆里的时候,穆忠已大有进展。 “罗氏族人也不傻,断不肯放手罗石川名下盈利的商铺和商队,我颇费了些功夫,才令他们妥协。”穆公表情得意道,“罗家小娘子也有意分家,但孟郎君并不赞成,非说铺子的地契和商队行商文书不见了,依我看就是他搞的鬼——咳,林娘子你在听吗?” “穆公辛苦,穆公大义。”林随安随口敷衍,目光紧紧盯着桌旁茶博士的动作。 这间茶肆是南浦县城生意最好的,座无虚席,茶博士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年,装扮利落,手指白嫩,指尖修剪得干净整齐,年纪虽小,煮茶的手艺却是一等一,为了预约这个茶博士,林随安整整排了两天的队。 小茶博士井井有条清洗完茶器,用长长的木筷夹住茶饼小心炙烤,时不时翻转一下,待茶饼冒出淡淡的蒸汽,将茶饼送入纸袋中叠口放置一旁,低声道,“请郎君娘子稍待茶凉醒香。” 林随安观察桌上茶器摆放位置半晌,从怀中掏出案发现场物品方位图,一一对应查看,穆忠低声道,“这图你不会一直带在身上吧?” 林随安:“有何不妥?” “妥、妥妥。”穆忠干笑,挪动屁股离林随安远了些。 林随安核对完毕,发现除了风炉的位置大致相同之外,茶饼、茶罗子、茶碾、煮茶用的小锅釜、水方、瓢、茶碗等等器具位置皆与罗石川所放的位置不同。 “小郎君,请问这茶具摆放的位置可有什么讲究?”林随安问。 茶博士:“我家茶肆各茶器方位皆有讲究,不可擅动。” “若是自己家中煮茶呢?” “自然是按个人喜好。” “每个人摆放茶器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吗?” 茶博士看了林随安一眼,似是奇怪她为何提出这样的问题,“烹茶为清雅事,磨合多次方能选出最舒适便捷之法,不易改动。” 也就是说如果形成了习惯,茶器的位置基本固定不变。林随安了然。 茶醒好,茶博士将茶饼掰碎放进茶碾,细细碾碎,茶屑倒进茶罗再筛出茶粉收好,燃风炉,釜注水,待水二沸,撒茶粉。 林随安注意到,风炉被点燃之前,炉膛里已存了一层炭渣,燃火前还特意拨动数次。 “原来林娘子对茶道有兴趣,”穆总凑过来道,“扬都茶道最盛,尤以春知坊的茶肆最佳,比这儿强上百倍,改日我请你去品品。” 未等林随安回话,那少年茶博士可不乐意了,噘着嘴嘀嘀咕咕,“我家虽然比不上扬都,但也是南浦鼎鼎有名的茶肆,每年赶考路过的学子皆是赞不绝口,还纷纷在墙上留诗呢。” 穆忠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水三沸,茶煎好,分茶两碗,送至林随安和穆忠面前,“郎君、娘子请用茶。” 茶水表面飘着浮沫,薄厚均匀,看着的确比罗家的茶强些,林随安满怀期待捧起茶碗嘬了一口,苦得连翻白眼,偷眼再看穆忠,也是呲牙裂嘴。 小茶博士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二人,满脸都写着“不喝干净我跟你们没完”。 “咳,”林随安不动声色放下茶碗,“诗墙在何处,我二人也想品鉴一番。” * “还别说,小茶博士真没吹牛。”穆忠抱着胳膊道。 “叹为观止。”林随安道。 茶肆的南墙用□□细细刷了,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诗词,楷行草书缠绕舞动,五言七律交相辉映,简直是密集恐惧症的噩梦。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品评,呲溜呲溜喝着茶,摇头晃脑吟着诗,都挺享受。 墙边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笔已润好,墨也研好,随时恭候下一位诗词大家泼墨挥毫。 林随安和穆忠对视一眼,转头看去,但见少年茶博士还坐在那,直勾勾瞪着他俩,大有你们不回来喝完茶我就追你们到天涯海角的架势。 穆忠摸着山字胡煞有介事做起了诗,“这茶难喝似胆汁,哎呦娘呀要人命……” 林随安扶额:“赶紧走吧。” 穆忠:“茶肆后门人贼多,你去喝茶我先撤。” “……” 这大叔还玩上瘾了。 林随安懒得理他,转身就溜,恰好和一名书生擦肩而过,书生似哭似笑的嗓音如蛛丝钻进了耳道。 这个声音! 林随安猝然转身,就见那书生跌跌撞撞走到诗墙前,抓起毛笔疯狂书写,围观人群顿时来了精神,随着他的笔画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 “春溪——烟渚——初见卿,” “凉月——如眉——相思近。” “红花——有季——情无季,” “水流——无限——似郎意。” “哎呦喂,这郎君怎么把定情诗写在这儿了?” “莫不是这位郎君心仪的小娘子也来了?” 书生歪歪扭扭写下最后一画,扔了毛笔,滑坐墙角掩面大哭,“莲君……莲君……你竟如此狠心……呜呜呜……” 林随安目瞪口呆,她认得这个声音,是苏城先记忆中的主角——那个和苏城先缠|绵的情郎。 而这首诗,竟然又是苏城先的定情诗。 * “你们是何人?真的认识莲君吗?”书生问道。 书生名为卫黎,一身白衣,容貌俊秀,突然被林随安请来喝茶,挂着泪痕的脸上满是戒备。 他口中的“莲君”就是苏城先的字。 穆忠瞅着林随安,感觉一脑门子都是问号。不明白为何她随手抓了个书生就和苏城先有关系,难道身怀预知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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