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乔时怜携秋英出行宫之际,远远瞅见天光泼洒的廊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挺立,是为风来。 风来步近后恭谨作了一揖:“主子怕乔姑娘迷路,特派我来带乔姑娘前去。” 闻此言,乔时怜不可避免地忆及昨夜之事。 只是那时她担惊受怕过甚,唯恐监察御史季琛知晓自己身份并揭发她,忽略了本该让她尴尬不已的乌龙事件。 自己怎敢把那座大冰山当作师父的?还同骑一马,亲昵相贴?甚至以为那功名赫赫的战马野风,性情“温顺”…她真当自己是九条命的猫,敢这般折腾? 她觉得呼吸有些窒塞,当下想起,她仍觉羞赧难堪。只恨她为着小命,还不得不与这苏涿光会面。若是前世的她,单是近来与苏涿光发生的种种,便足以让面薄的她闭门在家,消停个一旬半月才敢出门。 “苏少将军不参加林猎比试吗?”乔时怜忽想起今日的重头戏林猎比试,而苏涿光却为了她没前去参与,她心底生出愧疚之意。 他那样骁勇善战之人,好不容易有他擅长的领域可展露锋芒,又被自己绊住了脚。自己欠他的恩情,无形又重了些。 风来解释:“大家都争着往猎场里去,一人一马,加起来场面怕是极为喧闹,主子嫌吵。” 乔时怜:“……” 愧疚顷刻消散,她还是高估了苏涿光,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出头之事。 也是。年少成名,战功累累的苏少将军,又怎会在意皇家林猎的头筹? 及苏涿光现于花疏木郁间,枝头碎影落就不一的光点,尽数缀在他今日所着的鸦青锦袍上。他正牵白马而来,单手执剑,难掩其身凛然锋芒。 乔时怜见那马非是野风,其头颅低垂,行走间步态拘谨,不似野风放浪。 至他眼前,她不由得问:“野风呢?” “栓着了。”苏涿光把缰绳递给了乔时怜,“试试这匹。” 乔时怜在苏涿光搭手下独自骑上马背,这马确实比之野风好驾驭得多,不一会儿她就摸着了门道,掌控方向与速度并不成问题。 行至林深处,乔时怜见始终跟在身侧的苏涿光,暗生感激,他还惦记着自己学骑马之事。 “苏少将军从哪里得来这么温顺的马?” “捡来的。”苏涿光不假思索道。 乔时怜:“?” 捡来的?她虽然分不出马的品种好坏,但这马饰精致,瞧着便知非普通人家驯养。 这马自不是捡来的。 他今日出门时,遇着了季琛。彼时季琛顶着眼底乌青,兴意盎然地牵来一匹马,说是特意为乔时怜准备的,还嚷着要和苏涿光一道见乔时怜。 苏涿光二话不说,趁季琛用早膳的工夫,独自把马给牵走了。 当然,他不会向乔时怜透露其中详情。 故而他只得转移话题,“风来查到了那刺客身份。” 提及此事,乔时怜敛起了心思,“他是东宫的人吧?且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想来那刺客能在别院来去自如,不仅是东宫之人,武功应当也不错。否则在苏涿光闯入别院之时,就应发现了他的身份。 苏涿光颔首:“此人名唤洛七,是太子近卫。” 虽则他不知太子近卫为何要害乔时怜,但他隐约觉得这事藏有隐情。 “那夜他逃离时使的轻功独特,但为着遮掩,近日他不曾使过。你咬了他一口,留下痕迹,而不少习武者有戴护腕的习惯,纵使手上有伤,也可借之挡住。” 苏涿光缓声述着,“不过此人惧热,他在京城时,确实以护腕藏住了咬痕。后至九暮山一路,他却脱了护腕。兴许是天气炎热,林中潮湿,受不住了。” “他卸去了护腕,说明他并不怕暴露自己。但不过半日,他又穿上了护腕。”苏涿光道。 苏涿光并不知,乔时怜至九暮山是她临时安排的。 是以刺客本以为可卸下防备,脱去护腕,却不想半途从太子那里得知,乔时怜依旧上了山,这才忙不迭将护腕再度穿上。 可她与这近卫并无仇怨,为何要害她?她猜,这里面定有着方杳杳的关系。兴许他就是前世公主府上,那个披着太子衣裳假扮秦朔的人。 思绪纷杂之时,乔时怜晃眼见苏涿光耐心候在旁处,她出声道:“此事还是要多谢苏少将军,待我回府,定报答少将军恩情。” 报恩?她想怎么报? 他侧过头望向马背上,一本正经说出报恩的少女。 帮他拿剑?她那细胳膊柔若无骨,怕是剑都扛不动。 帮他喂马?野风那臭脾气,怕是会把她踢出内伤。 或是…帮他解决季琛这个嘴碎怪? 苏涿光觉得这似乎可行。他昨夜见季琛看着乔时怜,只顾着咧嘴笑,压根没空说话。 不过,她好像有些怕季琛,这也不行。 左思右想之际,苏涿光未想出个所以然,索性又问她:“现刺客身份已查明,你打算…” 话未完,风来疾步赶到:“主子,有人来了。” 乔时怜心头一紧,正欲下马,却听低沉的嗓音传来,“别动,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 她怔神之时,见苏涿光轻拍了拍马背,即刻会意。 不论来者是为何人,她无需心虚。她堂堂正正,今日来此,只是借苏少将军的马练习骑术,并无出格之举。 旋即苏涿光留她于原地,孤身走出林外,遥遥便见泱泱侍卫拥护的中处,来者头戴紫金冠,身着朱红蟒袍,正是太子秦朔。 “苏少将军,真是赶巧。”
第15章 15 、对峙 猎场一隅,风吹林响,草木浮翠。 苏涿光长身而立,从容,镇静,好整以暇地朝太子稍一欠身。 在他人看来,苏涿光的态度可谓狂妄。 即便苏家父子有蒙圣恩,面见天子不必行叩首礼,他此番对太子的态度未免显得敷衍了些。但与之有过交集的,皆知他向来如此。 秦朔信步而来,及近苏涿光跟前,他扫了眼周处草野,摇曳荫间,似有马蹄轻踏的动静掠过。 他目光挪至苏涿光面上,笑意不达眼底:“这九暮山林猎盛典,乃先皇在时所设,如今苏少将军不去猎场比试,却于此处骑马,兴致可真不一般。” 这言外之意便是苏涿光不尊先帝,蔑视皇家规训。 苏涿光不温不火:“殿下不也在此?” 秦朔讽笑:“孤只是听闻,苏少将军无意间拾到了孤的宝贝,故前来找苏少将军归还于孤。” 苏涿光哦了一声,“殿下谬听了,臣不曾见过。” 秦朔:“……” 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这般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秦朔面上戾气渐显,“苏少将军,莫要同孤绕圈子才是。” 他沉声直言道:“是不是你带走了时怜?” 原本今日林猎,他便计划了带乔时怜一道入猎场。那林猎比试头筹他向来不在意,宫里何等宝物稀罕玩意他不曾有?他只想借着此机会与乔时怜独处,试图挽回她的心意。 却不想,手下来报,称苏涿光的小厮带着乔时怜出了行宫。 苏涿光面色不改:“乔姑娘有自己的自由,苏某从不强求于人。” 秦朔压制着胸中妒火,寒声切齿:“苏少将军,孤劝你识些好歹。与女子私会,传出去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 当今朝廷尤为看重为官者私德,便是若有官员狎妓,削职问罪是为常事。 苏涿光眼底终是掀起了一丝波澜。他语气平淡,掺了几许冷意:“殿下若真喜欢她,就别拿她的清白冒险。” “你在用时怜要挟孤?” 秦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眼中阴狠彰显,态度强横:“时怜是这天底下不二的储妃人选,她迟早是孤的。所以为避免误会,日后你还是离孤的储妃远些为好。” 苏涿光不着痕迹地敛着眉,“不论乔姑娘是否为储妃,乔姑娘只是她自己,不是谁的私有物。” 秦朔听他话中左一个乔姑娘,右一个乔姑娘,不免觉得刺耳难忍。耐性磨灭之下,他顿步上前,森然目光压迫而来,尤为慑人,“你是在违背孤的意愿吗?” 苏涿光淡淡以应:“何不问乔姑娘的意愿?” 秦朔兀自一笑,眼神挑衅:“时怜与孤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孤无需确认她的意愿。” 话落时,忽闻身后的林子传来风来的惊呼:“乔姑娘!” 苏涿光当即转过身,须臾间没了影,唯留草木被风掠动。 - 一炷香前,乔时怜独坐在马背上,百无聊赖地在林中缓行绕着弯,风来和秋英随在其旁。 “风来,你可否知道一种香…能让人浑身无力?那香味很淡,应是木质香。”乔时怜忆及前世与那夜别院里两次出现的香,不由得问道。 风来沉思半刻,答言:“乔姑娘说的是软骨散吧。那东西是由紫虬木所制,寻常人闻了,会意识模糊,使不上劲。换作习武之人,中了此香只会短暂麻痹感官,出现方向错乱的情况。” 乔时怜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那日护在她身边的侍卫,定也中了软骨散。灯熄瞬间,侍卫下意识往她靠近,却一时走反了方向,才会和她分开。 别院那晚夜雨淋漓,场面一度混乱,兴许那侍卫自己都不曾发现着了道,所以未曾提出。 那位名叫洛七的太子近卫…看来得设法将其拿下,才能解开此事背后的种种。 她想,前世方杳杳害她是为了得到太子,那么如今呢?仅仅因为自己在别院与方杳杳撕破脸皮,方杳杳便痛下杀手?乔时怜觉得这其中并不简单。 她的死,究竟还能带来怎样的利益? 她追溯起前世她不愿面对的过往,她死后,储妃一位空置许久。空置的缘由非为秦朔有心追悔于她,而是各方势力对此挤破了头,让秦朔权衡之时悬而未决。方杳杳的出身,注定够不着储妃的位置,那这最终获利者也非为方杳杳。 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对储妃之位势在必得的势力。而她只因成了所有怀揣此等野心之人的绊脚石,就必须死。 可这势力又会是谁呢?如此费尽心思要除掉她,必是对权力渴求迫切,且其手里有能推上储妃之位的人。 她先是想到近来与她比较亲近的周家。周姝已至适婚的年纪,其本身也有意于太子,别院宴上精心筹备的献舞便可见一斑。但如果想要害她的人是周姝,这九暮山上,她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乔时怜正是出神之际,忽觉鞍下白马异动,紧接着她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便见白马不管不顾地往前猛冲了去。 秋英顿时慌了神,生怕乔时怜从那急速而驰的马上摔下来。她追着那疾奔的马,一面大喊:“姑娘!姑娘快停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6 首页 上一页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