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亭台,烛火乱,她倚坐在雕栏边,被他欺身往下吻住了唇。 风摇枝影,雪声尤沉。 守在院内的东风与北风听闻有人翻墙而入的动静,以为进了贼,皆警然往亭台赶来,甚至拔出了随身的剑刃。 能在不惊动满府侍卫的情况下入院,此人来头不简单。 俩暗卫还未及动手,半道被一直跟着乔苏二人的西风拦下。 “嘘!”西风赶忙做着噤声的手势,“是少将军和少夫人。” 东风为之瞠目:“这…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少将军…不走正门。” 北风心领神会,收刃入鞘,“我的建议是,尽快离开这里。” 斑驳雪影里,交缠的身影融落几许冷意。 及苏涿光察觉她颈间愈凉,始才放开她,将其披风拢好。 乔时怜逐而回过神,忆及方才他抱着她越墙而归的行径,“你怎么回家还翻墙啊…跟做贼一样。” 苏涿光理着被她抓得凌乱的衣襟:“是你太急。” 言下之意,是她急着想要他吻她,所以才从墙处翻入,未绕至府门回。 乔时怜:“?” 她霎时绯红着脸,“我,我……” 但见苏涿光目光幽深,她阖上眼,一不做二不休认了此事,“我急。” 她是急着想要确认自己的心思。 他捻着衣的指尖一顿,抬眼望着她被他抚得散乱的云鬓,因他而羞着的粉面,还有水泽尚未干的唇畔,无处不显露出她的惑人之力。他觉得,她真是喜欢考验他的耐性。 及回卧房,苏涿光为她收拾着今日去商铺买的东西,却发觉她妆柜里的口脂比以前多了几番。 苏涿光回过头问她,“是喜欢这个?” 若喜欢,日后可以给她多买些。 乔时怜瞄了眼那些铁皮小盒,“这,这个…我想着现下是冬日了。” “嗯?”苏涿光不解,这二者有何关联? 乔时怜盯着他那道薄唇,“我见你嘴唇干干的,就买了好些。” 那些口脂无色无味,只是湿润护养之用。 苏涿光沉吟道:“我不用这个。”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也不习惯去护养。从前在西北条件艰苦时,皮肤多处皲裂,他都不当回事。更何况,他一个将门出身的男人,无需这般金贵。 “谁,谁说要给你用了?” 乔时怜微恼地瞪着他,转眼已是给自己唇处均匀涂上口脂,踮起脚亲在了他唇畔,“这样不就可以了……” 感受到兰息忽近,唇上覆着她的柔软,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厌烦那口脂。 她起身时,秋波般的眼眨着,定定看着他的唇,似是觉得新奇,“看样子还不错。” 苏涿光不由得问:“请问乔姑娘,你打算要给我用多少次?” 一道提醒着她,是隔三差五还是每日?若是每日,隔几个时辰还是就一次? 乔时怜思忖半刻,面容抿开一抹笑,“冬天结束前,早晚至少一次!怎么样?” “嗯,好。”苏涿光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应声时,他忽生出一个念头。 这个冬日若能长些,更好。 - 夜下窗白,雪大如昼。 乔时怜窝在厚厚锦衾里,听着屏风外渐而嚣然的雪声。 临睡之际,她忽侧过头问着枕边人,“苏涿光,为什么我们上次得来的太子玉佩,未起作用?” 她想,在妙善寺下偷情此等丑事若被皇室知悉,哪怕不会外传,秦朔也断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甚至还在京城闲逛。 苏涿光答道:“兴许季怀安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如何用,什么时候用,用在何处,他向来把握得清楚。” 乔时怜从被窝里摸索着他的手,将之抱在怀里,踌躇着问他,“你不介意我曾经和太子…” 她还从未问过他对于她和太子之间的看法,毕竟当初京中盛传,她与太子佳偶天成,感情至深。今日他因自己写的关于太子喜好吃了醋,保不准以后还会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他顺势搂过她不足一握的腰,不以为意,“为何介意?你嫁的人是我。” 乔时怜挪身向他贴近了些,靠在他肩头,“我记得我还小时,爹爹时常带我至宫宴上。照我娘的话来说,就是我爹特别喜欢我,恨不得昭告天下,告诉一众,他有个这样软糯可爱的女儿。” 她忆道:“那会儿就有好多名门子弟主动和我搭话,但都被我哥哥挡了回去。唯独太子,哥哥不敢挡他。所以自那时,我便和太子相识相熟。之后的事,也就是京中盛传的那些…直至我看清他的真面目,想要逃离他身边。” 她确实在感情方面尚是懵懂。好似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以往她身边之人唯有秦朔一人,秦朔待她好,她亦理所应当回应着秦朔。 这也是她会对苏涿光的感情心怀迷茫的缘由。 苏涿光亦待她极好,所以她也回以相应的报答,借着夫妻这一层关系,行着她从前根本不敢想的亲密举止。 苏涿光忽问:“那之后你为何这般笃定地选了我?” 乔时怜为之一怔。 她自是不敢把那前世做鬼一事告知,只得真假掺半地胡诌,“我…我做过一个梦,那个梦里我蒙冤至死,下场凄凉,连尸首也被抛于荒野,只有你给我收了尸,让我入土为安。” 但迟迟未得苏涿光回音,她又续道:“或许这就是慧禅大师所说机缘呢,你看,我没有选错人。” 苏涿光未回话,只是在反复想着她简言道出的梦是何等模样。 她一直在强调着,她做过一个噩梦,那噩梦时时缠身,也是她不安的来源。 “如果我在你梦里,定会想方设法护你周全。”苏涿光良久才道。 他偏过头去看时,才发觉微黄灯火里,她已抱着他的手臂,沉沉睡了去。 苏涿光腾出另只手,抚着她的面容尽寸。 他想,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最后只能为她收尸,他不知自己会怎样。 自七岁那年,他在漫天黄沙里,亲眼目睹生母死于那一箭,他便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害怕生死了。 征战这些年,西北军营里死于战争之人无数,有与他关系密切,止于死去那一年的;也有今日同他打了照面,翌日便成亡魂的;更有四暗卫中的南风,为斩断敌方精锐自毁而亡。 他惯看这些,是一早便知,入了军营生死便不再由着自己,所以他无谓悲恸。哪怕有一日,殉身者是他自己,他亦坦然接受。在西北军营里,每位士兵都有留下自己的遗书,独独他的遗书是一片空白。 如今他问着自己,若有一日,死的人是乔时怜,他还能持有以往那样冷情无谓的心性吗? 他想起那时在九暮山南崖,他从刺客手下救出乔时怜后,没对蒙在衣袍里略有抗议的乔时怜说,其实当时他俯身抱起她,几乎是出自本能。 他很想确认她活着。 这样的确认,用眼看,用耳听,都不及将她拥入怀里真实,就像那日在落霞山回程的马车里一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她无意识揪着他肩处衣衫的小动作,还有…她会因此同他碎碎念的吵闹声。 屋外雪愈重,折枝声不歇。 苏涿光蓦地明彻,自己这些年不怕生死,是因为未再拥有什么。 自母亲之死,他抗拒着世间万物,漠视一切。 他幸而从人间霜雪得来一盏灯,他便注定会害怕这盏灯被风雪浇灭。 思及此,苏涿光目光越发凛然。 他会在离京前,把她的一切皆安置妥当。
第46章 46 、喜欢(修) 京中雪霁时, 宫里迎来了年尾宴。 是日,神宵绛阙,阶柳庭花下, 数道身形缓步其间,不时传来柔声细言, 抖落枝间残雪。 衣香鬓影里,被簇拥的乔时怜从容应着各人, 其身侧周姝搂着她的胳膊, 于一众女眷里笑语声渐。 她不时仍有几分怔神。 不知为何,乔时怜觉得近日苏涿光很是繁忙,连着下朝回府的时辰亦愈晚。只是她纠结着心中疑惑不得解,未过多留意。 及女眷们散去,乔时怜问周姝:“阿姝,你可知怎样才算喜欢?” 周姝沉思半刻, “兴许就是…瞧着那枝头的雪, 既想把它拥入怀里,又怕它快消融了。简而言之,就是你想要他, 又怕失去他。” 她亦是不懂情之一字,奈何家中有个多情的二哥,始才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闻言,乔时怜喃喃重复着:“想要他, 又怕失去他……” 这么想来, 她确实想要他。 她想要在天地浮沉里牢牢抓紧他, 想要切实感受他的存在, 想要他的回应。 可她也怕失去他。会怕他不再喜欢她,会怕他死, 更怕他弃她而去。 她好像真的是喜欢他的。 少顷,周姝低声在她耳畔道:“时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乔时怜回过神,“是关于你和太子的进展吗?” 周姝眸光微漾,“昨日我照着你给我的密笺,去落霞山的碧灵池闲晃,果然遇着了太子。却不想太子为摘得难见的寒莲,失足跌入了池中,恰逢他所着衣衫烦琐,落水时缠住了脚,被我救了起来。” 乔时怜知,前世秦朔便为她摘莲不慎落水。那时是因他欲与她说情话,又知她面薄,就屏退了左右,始才有如此狼狈一幕。至于这一世为何亦如此,她便不得而知了。 周姝续道:“因是救命之恩,太子如何也得答谢我一番。方才皇后娘娘的女官还来找我,说宴后想见我呢。” 乔时怜不禁为之生喜,如此看来,周姝之事十拿九稳,所欠缺的,唯剩一个良好的时机,待赐婚的圣旨一下。 - 宫宴一隅,冷松深青处,苏涿光负手而立。 苏涿光瞥了眼从廊下步来的季琛,后者面带郁色,神情萎靡。季琛不时抬手揉着后颈,似是没能睡好。 苏涿光问季琛:“玉佩呢?” 依他对季琛的了解,季琛于正事上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沓。太子近来未得任何动静,应是季琛在呈交玉佩上出了问题。 季琛凝了面色,他往前稍稍倾首,对苏涿光低声道:“我正要跟你说此事呢,玉佩不见了。” 苏涿光漫不经心地道:“被你吃了?” 季琛白了苏涿光一眼,“浮白,你安慰我两句会死吗?” 苏涿光面不改色,“哦,你堂堂季怀安,也有失手的时候。” 季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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