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紧张,也确实应该紧张,毕竟她动机不纯,内心有鬼——最开始成为陛下的贴身女仆时,她刚上任的前两天甚至没有看清陛下的长相,只听闻陛下慵懒沉厚的嗓音。 因为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好蠢,在掌握帝国已久的君王面前,她的一切早已无所遁形,还妄想着逃避能掩藏问题,并且可以替她多拖延一些时间—— “一直傻站着干什么,头抬起来。” 和陛下的第一次对话,发生在她就职贴身女仆的第二天。 她学着门外面的同事,深深将头埋下,僵硬地注视着地面,听见陛下的声音时她全身一抖,几乎眩晕地以为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了。 然而布满雪山凌冽浑厚气息的皇帝寝间只站着她一个可怜无助的女仆。 夏芙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终于慢慢将头抬起来,对上一双猩红微眯的狭长瞳眸。 “陛下,您……” “我不吩咐,就不知道做事了么?”拥有着威严冷峻面孔的皇帝淡淡扫视她一眼,并未将她放在心中的模样,指节弯起,扣响已然空了大半的茶杯边缘,瓷器闷响一声, “蠢货。” 被陛下骂的那一瞬间,夏芙大脑空白,紧张得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之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行动的,总之如同机械人慢慢凑上去,替陛下换过茶水之后,皇帝垂眸看了眼她嫩白无茧的指节,随后顺着她靠近而来的身体曲线望向她,眼神冷凝、隐含审视。 仅仅一瞬,陛下便了无兴致地收回视线,夏芙却在刚刚那猩红的无声审问中流了一背冷汗,肩膀微抖,如同被吓坏的兔子。 “如果头抬不起来,眼睛也看不见,”室内静谧许久,皇帝批改着手下的折子,沉声告诫她,“就给自己定个时间表,将每天该做的事排个次序出来。” “别让我提醒你第二次。” 皇帝和奥托作为亲生兄弟十分相像,譬如训诫下人的话语都如出一辙,然而比起奥托,夏芙觉得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带给人无与伦比的危险感,这是属于她天生的直觉。 她不敢怠慢,于是她回去之后就请教了女仆长和长久服侍过皇帝的前辈,再总结待在亲王身边的经验,立刻就做出了个服侍陛下的时间表出来——多久换一次茶水,多久给陛下捏一次肩,什么时候传召陛下的晚餐,什么时候服侍陛下就寝。 脑子笨就在其他方面弥补一下嘛!而且习惯之后,夏芙发现陛下要比奥托容易服侍得多,毕竟陛下就不会在她睡着之后把她抱在怀里,将她全身上下的肉肉都捏一遍。 真的吗……? 应该是这样吧? 毕竟就连制定这个时间表时,前辈还曾宽慰她道,说陛下宫中如今既没有皇后也没有妃子,加上陛下平时醉心事务,无聊时会前去军队和军校消磨时间,她们做贴身仆人的只管将陛下本人的衣食住行服侍好,其他的不用、也不需要她们去管。 也没有听说陛下有什么特殊癖好,是那种会为难小女仆的掌权者呀。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 “用点力气,往后。” 暗沉的金色长发铺散在她的裙摆上,身穿黑金色军装的青年微微阖眸,佩戴着手套的手掌闲来无聊地翻看着手里的折子,起伏的肌肉线条隐藏在规整肃沉的衣物之下,随着她努力的按捏紧绷又贲张。 偶尔感到舒适时,他皱眉阖眸,从口中发出微微低沉的喟/叹。 陛下的礼制军服上的勋章和金属扣子咯得她有些痛,夏芙欲哭无泪,却不敢言语,尽心尽力把大/腿奉献出来,手上也替君王揉按肩膀,放松筋骨。 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膝枕而已嘛,奥托也有过的! 可是那些大臣们总是惹陛下生气,看了两眼折子陛下便皱起眉,将折子扔到案桌上,随后便将手掌捏上她的腿肉,像是当做解压玩具一样,一边沉思,一边轻轻捏提起来,充斥着把玩意味地来回揉动。 “……莱尔顿。”君王颇带薄怒地低声道,眸光微微暗下。 ‘莱尔顿!!’ 察觉到君王之怒,夏芙心里顿时也在猫猫头流泪对那个不长眼的大臣发火,干嘛惹陛下生气嘛!陛下生气就会捏她的肉肉,弄得她好痛。 这是夏芙来到君王身侧的第二个星期。 夏芙逐渐在适应这份工作,而皇帝身边似乎也适应了她的存在,毕竟为君王按摩,为他松缓肌肉,触碰他的身体,这不本身就是一种亲密的体现吗? 可夏芙有时候也会感到哪里有些怪异。 “我今天打扫了一下卫生……这个是你的东西吧,给你。” “等等、这就是你为了服侍陛下制定出的时间表?” 偶然有一次,室友米卡莎发现了她的计划表,拿到手里观看两眼后,她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盯向她。 “怎么了吗?”夏芙迷惑。 “没什么……我知道你做了这份表格,之前你也有询问过我们服侍陛下的注意事项,”米卡莎说,“可按摩,服侍就寝是怎么回事?陛下并不需要这样烦琐扰人的侍奉。” “我是按照以前服侍亲王的经验想出来的……” “照顾亲王的经验并不能用于帝王之身上,我们的君王是孤高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雄狮,你应该有些身为仆人的边界感才对。”米卡莎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她抱臂望着她,语气尖锐起来。 夏芙越发茫然了。 “不可以吗?” 良久之后,她问,“可是我这两周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我想,陛下应该需要我的侍奉……?”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更是服侍帝王的新人,所以面对前辈的质问,她回答得犹豫又小心,生怕引起一点不快。 米卡莎望向她的眼神霎时变了。 ……夏芙形容不出来那种微妙的变化,但她知道自从那天开始,米卡莎与她之间便像是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她对夏芙完全失去了作为前辈的矜傲,待她客气且疏远,甚至说得上是毕恭毕敬。 这件事给予夏芙一丝灵光。 她想……是不是因为陛下对她有了一丝自己也说不明白的特殊,米卡莎察觉到了,才会这样处理和她的关系呢? 不知道,不确定。 夏芙很茫然,她不能确定这份特殊究竟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对她的任务有没有助力。 ……任务。 对了,任务。 接近陛下快周了,她也该打开通讯器察看组织那里有没有新的指示下达——这三周她虽然一直贴身藏着通讯器,可因为在皇宫的生活太紧张也太高压,她始终没有勇气拿出来看一看,与组织那边联络。 夏芙莫名觉得这十分危险,会让她无法回头、陷入某个深渊。 但那天,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是察觉到了陛下那份待她的特殊,让她生出了自我安慰般的侥幸,还是因为与组织失联太久,导致她心里莫名的惶恐不安呢? 是她一直都不知道。 哭泣着陷落在迷蒙的梦前,夏芙真的以为自己将身份掩藏得很好,加上她的任务目标——陛下和奥托两个人都对她丝毫没有防备啊,怎么可能一早发现她是卧/底,还会容许她日日夜夜地陪在身侧服侍他们呢? 也许猛兽逗弄实力悬殊差距庞大的小动物时,一向都是不讲道理,只顾着令自己心满意足的。 启动通讯器的那一瞬间,在皇宫密不透风的监视下,夏芙打破了那条弗雷德里希观察她许久,才慢慢对她松弛宽容下来的界限。 恰巧那天/皇帝因克拉斐尔暴动、处决其余卧/底带来的后续影响,臣子们的争执和吵闹令他心烦意乱。 而夏芙什么都不知道,她按照时间表,小步端着陛下的晚餐给他送去,一开门,便对上了陛下审视静默到极致,以至于显得恐怖的视线。 一瞬间,夏芙心跳恍若停摆。 皇帝双手交握,端坐于高座之上,俯视她的红眸犹如地狱深处的焰火。 …… 他低声呼唤她过来,手臂将她环在怀中,动作并不用力,甚至有些对脆弱品般的温柔。 可她却在这样的对待中变得狼狈无比,茶水打翻,弄湿衣裙,她跪坐在案桌上,表情从最初的惊吓,到后来的苍白祈求,中间也才过去了不过几分钟而已。 夏芙纤弱的指尖痉挛泛白,她始终搞不懂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求生欲令她吐出舌尖,边哭边模糊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陛下……”一边像个受到欺负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攀/附上他伟岸的肩膀,像是寻求安慰,即便他就是给她带来伤害和快乐的那个人。 “……不要、再欺负我了,求您,起码不要用那个……” “通讯器,”男性垂眸看她,凝视着她挂着泪痕的脸颊,“你还要使用它,是么?要与你亲爱的同胞联络。” “呜。” “不能用了,”皇帝耐心地告诉她,话语有些诡异的温和,像是要证明他的话语可信般,他手掌抽离,动作令少女的裙摆泛起涟漪,随后他便抬臂,将夏芙心心念念的物件递给她。 “你看,已经进水损坏了,孩子。” 语毕,青年红眸扫过她呆滞的神情,低笑了一声,“还是你亲自浇坏它的,不是么?” …… 被发现的间/谍会有怎样的下场? 即使不用思考,夏芙那日在昏倒前,也好像已经隐隐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阿斯加德皇室、尤其是君王,不会容忍她这样的存在,夏芙已经彻底意识到了,他所给予自己的那些微小的特殊,只是猎人对于感兴趣的猎物的一点小小的耐心而已。 克拉斐尔这次派来的同伴一共有四名,夏芙之前一直不敢和组织联络,对任务进度懵懵懂懂,后来通讯器进水损坏,她更是没有与同伴再次联系上的可能了。 到最后,夏芙还是从皇帝和奥托口中得知了她的同胞们的下场。 他们……都受了很严重的鞭刑,还有其他刑罚,浑身狼狈不堪,血肉模糊,其中已经有一位放弃抵抗,吐出了所有情报,而另外两人则宁死不屈,一心向死。 夏芙知道自己即将要和他们一样受刑,泪眼汪汪地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结果真的受刑时,她还是霎时溃堤,完全没坚守多长时间。 ……怎么和她想象得不一样啊!! 虽然也算是鞭刑,并且开始真的有点痛,但后来就由物理刑罚变为精神攻击了啊!……幸好她在组织里是透明人,什么机密情报都不知道,不然以阿斯加德皇室的体力和手段,她能把组织的所有人都背刺一遍qaq。 奥托审问她的对话流程一般是这样的。 “呵、小瞧你了,还不说吗?” “我真的、哈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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