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会试图教这里的女孩子一些空洞的、不适应这里生产力和经济条件的现代思想。 但她并不是冷血之人,既然这里的女学也不适合念康,她就请合适的女夫子单独教导,总会为念康找到合适的方法。 至于未来,她边走边看,总能在她离开之前为念康做好打算。 在这个女子尚且不能看世界的时代,礼教的束缚固然压抑,但过度的自由所带来的落差也是痛苦。 她要在力所能及的约束中,为念康挤出一点选择的权力。 柳聘风并不知她所想,只点点头,转身进入娴静堂。 大约是要问夫子们一些学堂事务了。 姚环音一行人回到楼府已经很晚了。 经过今日这么一闹腾,念康也困了,照顾她的婆子拉着她回房。 姚环音却觉得根本睡不下,她问楼沧月;“今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楼沧月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眼下带了淡淡乌青。 族中事务缠身,他虽接手家主之位,但也有不少难缠的老家伙给他使绊子。 但他什么都不说,甚至还有功夫与她调笑:“怎么,姐姐心疼我?” 姚环音突然发觉念康与他都爱叫自己姐姐,但楼沧月口中的姐姐,并不像敬称,更像是有意无意的调情。 声调拐着弯,像是钩子一样引诱人。 加之月华灯影之下,少年皮囊精致蛊人,眼含笑意,总是自带三分缠绵意味。 姚环音下意识反驳:“才不是,我是想为念康请一位女夫子。” 楼沧月故作不满:“姐姐只知道关心念康。” 姚环音见他这般,只好尝试撒娇:“好不好嘛,请一个嘛。” 楼沧月学她:“好不好嘛,请一个嘛。” 他掐着嗓子,连带着她的表情都学得活灵活现。 姚环音笑出声,伸手捶在他身上:“好你个楼沧月,敢学我。看我不好好揍你一顿。” 只是她现在手还一使劲就颤抖,软绵绵的力道打在他身上,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楼沧月任她打,半点不还手,甚至乐在其中。 玩闹一会儿,他求饶;“好了,我认输。我明天就让人去找女夫子,一直找到姐姐满意为止。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们家姐姐说了算。姐姐说往东,我决不敢往西,姐姐说要月亮,我就不看星星一眼……” 越说越夸张,姚环音中途念叨:“别说了,别说了。” 但楼沧月见她脸红,越说越起劲,姚环音只好捂住耳朵。 楼沧月拿下她挡住耳朵的双手,口中的喋喋不休突然戛然而止。 姚环音被他挟制着,不得脱身,怕他在自己耳边突然大声吓唬她,所以紧闭双眼,不肯看他表情。 没等来意料中的一声喝,她只感觉耳朵旁的呼吸温热,打在耳廓上痒痒的。 “姐姐,我现在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楼沧月的声音比鸟羽还轻,但落在她耳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姚环音并不是第一次被告白,她在上学的时候,也有过男生和她告白,但他们多数紧张的要命,都不敢直视她。 楼沧月不紧不慢的语气,倒让她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见她这反应,楼沧月勾起唇角,继续说:“姐姐不必害羞。你我是夫妻,自然要白首不离、永结同心。” 姚环音听见他这话,心跳漏了一拍。 白首不离。 她脑中闪过一个声音,好像有人曾对她说过,要与她白首不离。 可是那声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就是让她找不到头绪。 “与我白首不离。” “我不奢求更多情分……” “环音。” 这个声音萦绕她脑海间,她一用力去想,就觉得颅内有一根筋跳着疼。 到最后,她额上生了冷汗,楼沧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捧着姚环音的脸,见她冷汗津津,眼中闪过慌乱。 “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姚环音按着太阳穴,这才缓解了些许疼痛。 楼沧月微微眯起眼,声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沉了下去:“是吗,姐姐想起什么?” 姚环音长舒一口气,并未察觉他语气中的冷意。 “我好像想起,你曾说对我说过,白首不离,还说不奢求更多情分。” 言语恳切,句句都是卑微。 这些话,她竟然都忘记了,真是可惜。 她隐约想起这点记忆,让她误以为自己与楼沧月有过一段什么。 那么她是何日穿到这里的,又是如何丢失这段记忆的? 她与楼沧月的曾经,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失去的那段记忆,会不会包含着回家的办法? 脑海里的声音逐渐淡了,她听见楼沧月说:“这个嘛,我可以慢慢将给姐姐听,但是现在太晚了,姐姐还是早点睡吧。” 说完,他突然失了热情,就要离开。 姚环音不明所以,但想起来他曾经那么低声下气,只为求她留在身边,必定是经历了莫大的委屈苦楚,已然身处绝境,无人可依。 思及此处,姚环音也能理解他抽身离去的原因了。 过去的事对于姚环音是一桩谜,她满怀好奇。可对于楼沧月来说,可能并不快乐,还可能满怀痛苦。 毕竟,她零碎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只要想起,就能感受到他话中支离破碎的痛苦。 所以姚环音并未过多怀疑他,就当是一段伤心过往了。 ---- 小柳:有些人看似失忆了没什么动静,其实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TAT
第20章 聘风 念康一连换了几个夫子,前几日终于找到了位合适的。 这位女夫子名唤李若竹,本家在关内,不知何故深居在梁州。 坊间传闻她只收女弟子,但挑选弟子全凭眼缘。 她只看了念康一眼,就摇头要送客,连楼沧月带的金银也一并扔了出来。 本不是非她不可,但一连换了几个夫子,都说教不了念康。 甚至有人直言,若教了她,才是败坏自己名声。 “女子本就不必学这些,早早选个好夫婿嫁了便是,只要明白三从四德、贤良恭顺,未必不能一生顺遂。” 道理姚环音都明白,她未必不知道,都这么多书,念康也未必用得上。 夫子们的话是符合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 但当她把选择权给了念康,问她还要不要读书时,念康出乎意料的坚定。 是以她才亲自拜访了李若竹。 原以为这位性格怪异的女夫子会把她赶出来,但她一见便知,这人不同凡响。 荆钗布裙,衣着朴素,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劲儿。 时下女子多以弱柳扶风之态为美,因此无论什么时候,都带有欲说还休的娇怯。 李若竹却不同,她虽因为上了年纪,脊背有些佝偻,但肩膀永远舒展,行动也很利索。 一双眼能穿透人的心思,看向人时永远紧盯对方双眼,不惧与人对视。 “你为何执意要送她到我府上?” 姚环音思索片刻,斟酌着回答:“不求她能求取功名,也不求她成圣成师,更不求她流芳百世。只愿这痴儿明些事理,将来不至于被他人蒙骗。” “那我教不了,这世间最难辩的,就是人心。我不过一界乡野村妇,如何有你说的本事。” 姚环音见她喊人送客,忙说:“我没想那么多,无论怎样,我只想给她多个选择。您教她读书也好,女红也罢,就算是教她些下九流的手艺活儿,我都毫无怨言。生在这世道本就不易,若为女子,更是难上三分,我只求她得活,您远离陇□□居梁州一隅,难道不能理解我吗?” 李若竹这才停下手势,问她:“你如何得知我出自陇西李氏?” 姚环音一怔,思考起她的话来。 刚刚情急之下,她忽然联想到,有人曾告诉她,梁州有位隐居的李氏小姐,她此次远行,若遇困难,可前去寻她。 是谁告诉她的? 她下意识去摸出一张令牌。 令牌虽精致,但上面刻的字却歪歪斜斜,隐约能辨认出上面的字。 正面写着“福安公主特遣”。 反面写着“梁州采风使臣”。 这块令牌,自她醒后就一直在她身上,她觉得定有用处,就一直贴身收藏。 李若竹见她神色不对,看向她手中令牌。 她看着令牌上坠着的珊瑚珠子,总觉得有些眼熟,问她:“能否让我看一眼这块令牌?” 姚环音递过去,觉得最近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熟练的按上穴位,缓解痛苦,还不忘问一句:“如何?” 李若竹翻来覆去,仔细端详,然后长叹一口气。 “既然有缘,那老身就收下吴小姐吧。” 说完,双手递还令牌。 姚环音面露喜色,没想到这令牌竟然能请得动李若竹。 她本想追问令牌来源,又怕引起李若竹怀疑,只好咽下疑惑,先行告退。 李若竹并不多留她。 姚环音见时候不早了,就要离去。 此时一个小童快步进来禀报:“外头柳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姚环音放慢了离去的脚步,只听李若竹直言不讳:“你转告他,若还是要请我做娴静堂夫子,大可不必,往后也不用再来了。” 姚环音心中了然,抬头感觉有雨丝飘下来。 梁州入夏,连日多雨。 姚环音望着天边密布的阴云,明明中午还是一片晴好,眨眼就风雨欲来。她撑开伞,准备回家。 李府院外的柳树长势不错,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正看见一人青衫执伞而立。 长眉入鬓,衣衫与这袅袅舞动的柳枝一同摆动,如同写意画卷,灵动飘逸。 “柳大人,巧遇。” 柳聘风闻言,望向不远处的姚环音,点头示意。 姚环音见他伶仃一人,心头微动。 如今已然是夏季,枝头的柳叶不再抽出新芽,被风雨吹落的柳叶长而细。 姚环音只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见到这位柳大人茕茕孑立,她心口有些不舒服。 本该快些离开的姚环音,突然停了脚步。 柳聘风一手执伞,露出一截手臂。 腕上正戴着一串琉璃多宝手串 大脑未来得及思考,话已经说出口了。 “民妇姚环音,上次匆匆一别,还不知大人之名。” 这话其实有些唐突,毕竟她和他身份有别,贸然出口询问,才心中悔过言行有失。 希望他不要见怪才好。 谁知柳聘风只是稍顿一刻,并未责怪她。 “柳聘风。” 言简意赅,两人相顾无言。 明明相隔不过数步,却仿佛许久未见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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