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说笑笑,沈鸾坐在中间,倒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拿眼瞪裴仪。 沈氏望一眼外面的天色:“这天也黑了,公主今夜就在府上住下吧。” 她招手示意丫鬟上前,“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裴仪笑着打断沈氏:“不必麻烦。” 她瞥jsg一眼沈鸾,“我随长安住就好了,正好可以同她说说话。” 月色凉如水,苍苔夜冷,远远的只闻树影婆娑。 用过晚膳,裴仪在园中闲庭散步。 登上青石椅子,攀藤引树,倏地豁然开朗,偶见红梅点点,分外妖娆。 “这园子倒是修得别致。” 裴仪缓步,视线遥遥落向那一片梅林,“这也是皇兄让种下的?” 紫苏小心搀扶着裴仪,闻言也跟着一笑:“确实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裴仪只好奇:“以前也并未闻得沈鸾有多爱红梅,怎的她园中都种的这个?” 这话紫苏实在不解,她只摇头:“这个……奴婢倒是不知。或许等会见了郡主,公主再问也不迟。” “我问她这作甚。”裴仪抿唇,而后又让跟随的丫鬟自去,她和紫苏二人逛逛就是。 丫鬟都是沈府的家生子,不敢违逆裴仪的话,福身退下:“是。” 没了外人在,裴仪也不必再端着公主架子,倒也轻松些。 穿过九曲回廊,裴仪逛得尽兴,忽而又好奇:“紫苏,你可曾见过沈将军?” 紫苏狐疑:“公主怎的突然想起问起这个了?” “倒也不是突然想起。” 往常宫中宴会,沈氏作为女眷,又是长安郡主的生母,自会出席。 裴仪一直好奇,“我只是在想,沈鸾生得那般,是否都随了沈将军。” 也是怪哉,沈鸾生得并不肖沈氏。 紫苏低声:“公主可是忘了,沈将军曾烧伤过。” 后来皇帝遍寻名医,也只能勉强恢复□□成。 裴仪笑意渐淡,顿时敛下追问的心思,只道:“罢了,这事就当我未曾提过。” 一时到了沈鸾院子。 自影壁穿过,抬头先是一个赤金九龙青地牌匾,上面是圣上的御笔亲书。 再往后瞧,却是一座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屋内设一张天然罗汉床,床上铺着锦裀蓉簟,左侧还有两张海棠花式的漆几。 屋内点着淡淡藏香,暗香疏影。 “我以前只知蓬莱殿精致华丽,不想沈鸾这闺房,竟不输给宫内半分。” 紫苏弯唇:“长安郡主的下处,自是不差的。” 话落,终不敢相信,“公主,您今夜……莫不是真要在这里住下?” 以沈鸾和裴仪互不相让的性子,她真怕两人半夜闹起来。 若是在宫中还有,有静妃娘娘盯着,然这是在宫外。俗话说天高皇帝远…… 紫苏愁容满面。 裴仪试图宽慰:“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忽而想起自己袖中还藏有一物,裴仪倏地收住声,抬目望向园中的红梅。 “这联珠瓶的花卉我实在不喜,紫苏,你去折两株红梅来。” 话音甫落,又怕紫苏手脚麻利,裴仪细细交待一番:“红梅娇贵,你仔细看着点,切莫伤了。” 紫苏欠身,躬身退下:“是。” 好容易寻了个由头将紫苏打发出去,裴仪悄悄松口气,越发攥紧袖中的红麝香串。 今日去八宝阁,本就是为的这个。上回幸而有沈鸾提醒,自己才没踏进齐家那火坑。 裴仪本想着去八宝阁挑一件回礼,不曾想后来会遇到沈鸾。 这红麝香串揣在怀里,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一番纠结,裴仪左顾右望,趁屋里没人,悄悄将那红麝香串塞在沈鸾枕下。 忽而瞥见一角的《中庸》,裴仪缓缓瞪圆了眼珠子。 怪道她近来文章做得不如沈鸾好,原是沈鸾半夜挑灯夜读。 裴仪愤愤翻开书册。 …… 夜间风大,虽没下雪,然天还是冷得厉害。 担心沈鸾和裴仪真吵起来,沈氏特地将人留在院中,细细交待了几句。 又命绿萼和茯苓好生看着点,小心伺候三公主和郡主。 绿萼和茯苓齐齐应了声:“是。” 回到院中,却见丫鬟都在廊檐下站着。 屋里只有裴仪一人。 沈鸾进屋:“怎的就你一人,紫苏呢?” 她眼睛弯弯,忽而瞥见裴仪手上的《中庸》,沈鸾当即变了脸。 二话不说,将绿萼和茯苓打发出去。 她反手关上门。 屋内幽香阵阵,裴仪轻倚美人榻,手执海棠宝相花纹团扇,慢悠悠轻晃。 闻得沈鸾进屋,裴仪眼眸轻抬,揶揄满满。 “这寒冬腊月的,你可知我为何还觉得热?” 那画本就在裴仪手上,沈鸾岂能不知,闻言,疾步奔至裴仪身前,欲抢过她手中的画本。 裴仪乐得往身后藏:“好一个长安郡主,好一个闺阁小姐!我只当你半夜偷偷念书,谁曾想你竟然……沈鸾、沈鸾!” 裴仪笑成一团,身上的衣裙早就皱巴巴,“别碰那里,痒。” 抢不过,沈鸾自然使了巧劲。 裴仪自小就经不住人挠痒痒肉,这会笑得欢,自顾不暇,自然也无暇顾及那画本。 任由沈鸾抢了去。 她得意洋洋:“你抢了也无用,我早就看过了。” 沈鸾反唇相讥:“好个三公主,竟还看这种画本。” 裴仪随手拿起一旁的靶镜,细细理云鬓,她笑:“你这习惯倒是没变。” 沈鸾爱美,自幼身边必有靶镜,若不是太傅不允,她上学时也要带着靶镜的。 沈鸾昂首:“你不也是?” 还是那般怕痒。 裴仪轻笑,睨她:“这么理直气壮,也不怕我将此事告诉你母亲?” “不劳你费心。”沈鸾脱口而出,“你当这画本从哪来的?” 裴仪眨眨眼:“……沈夫人给你的?” 沈鸾颔首。 裴仪摇头:“不可能,这画本还有下册,若真是沈夫人给你的,怎的只有上册没有下册,何况那最后几页的……” 话犹未了,忽见沈鸾直直盯着自己。 裴仪匆忙捂住唇,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 可惜为时已晚。 沈鸾眼睛熠熠:“好个未出阁的三公主,竟连下册都看过了。” 裴仪别过脸。 总归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双颊滚起红晕,只拿衣袂捂住脸。 一番吵吵嚷嚷,直至窗外钟声敲出一响,绿萼隔着窗,笑着提醒:“明日还要早起,还是早些睡,莫耽搁了时辰。 沈鸾终和裴仪止了笑声,好生将那画本藏在枕下,这才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更衣。 懒得再移榻,裴仪今夜越性和沈鸾住一处。 沈鸾迷迷糊糊快睡去,忽听身侧的裴仪唤自己一声:“沈鸾。” 沈鸾睡眼朦胧:“……嗯?” “你知道竹清先生吗?他的画本一本难求,比你看的有趣多了。等下回……” 转身,沈鸾不知何时已睡了过去。 她气息极轻极浅,纤细睫毛轻覆眼睑,一张素净小脸埋在杏花绫锦衾下,青丝缠绕在枕间。 明月高悬,银辉悄无声息透过月洞窗。 裴仪望着人,看了许久。 良久,方转过身。 …… 翌日清晨。 沈氏今日要去寺庙上香,怕沈鸾起不来身,早早的便让侍女过来。 不想沈鸾院中却热闹得紧。 一问方知道,那两个小祖宗竟因一床锦衾闹翻天。 侍女默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这又是在闹甚么?” 绿萼见惯这阵仗,只笑着摇头:“郡主说公主昨夜抢了她锦衾,害她冷了一夜,公主说那锦衾是郡主踢开的,和她无关。” 绿萼悄悄将侍女拉至一旁,“这儿有我们,请夫人放宽心,待公主和郡主洗漱好了,就去前院用膳。” 一直到上了马车,沈鸾和裴仪仍各看各的,都拿后脑勺对着对方。 沈氏坐在中间,哭笑不得。 泰安寺香火旺盛,知沈鸾和裴仪要来,泰安寺早早清了闲杂人等,各处山门都有人守着。 方丈亲自出来迎接。 沈氏垂首歉意:“若扰了佛祖,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方丈笑着摇头:“夫人客气了。公主和郡主乃千金之躯,万万冲撞不得。” 泰安寺幽静空远,香烛辉煌。 裴仪走走停停,遥遥听见一阵木鱼声,忽而心生几分诧异。 紫苏扶着人:“公主可是有事?” “无事。” 凝神细听,那木鱼声犹在耳边,裴仪皱眉,“只是觉得这声音熟悉。” 好像何时,她也曾日日夜夜听过。 紫苏跟着细听片刻,方笑道:“公主真是糊涂了,不过是木鱼声而已。别的不提,先前郡主在澜庭轩受了惊吓,陛下也是请了僧人进宫,为郡主诵经祈福。” 裴仪恍然,倏尔又拢眉:“好端端的,你又提她作甚?” 紫苏抿唇:“是,奴婢再也不提了。” 她悄悄拿眼瞥裴仪。 约莫过了半盏茶,裴仪终又望向紫苏,气呼呼:“……她在哪?” …… 月老庙前。 沈鸾垂首,从僧人手中接过红绸,低头在上方写下她和裴衡的名字。 僧人双手合十,侍立在一旁:“施主若有小名,也可写上。” 裴仪刚踏入前殿,便听见僧人这话。 她撇撇嘴:“怎的你有jsg小名,我也有小名。” 沈鸾写至一半,闻言仰起头:“你什么时候也有小名了?” “我可没有。” 裴仪别过脸,“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人有。” 这事还是前些时候,裴仪调查明蕊殿时意外发现的。 她凑近沈鸾,故意压低声,“且这小名还和皇兄有关。” 沈鸾果真被勾起好奇心:“……谁?” 裴仪勾勾手指。 沈鸾附耳过去。 裴仪:“你若是承认昨夜的锦衾是你自己……” 沈鸾别过脸:“哼。” 裴仪垂下眼:“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是五弟。” 裴仪低头,在沈鸾手心落下一字—— 珩。 “阿珩,他的小名是阿珩。”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阿珩, 原来你的小名是这个,那我以后也唤你阿珩,可好?” “阿珩阿珩, 你看是我新做的衣裙,好看吗?” “阿珩, 我生辰快到了, 你能不能答应我……” 眼前逐渐恍惚,耳边嗡嗡作响, 似有无数人在自己耳旁说话。 然细听, 又只有一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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