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挪动轮椅,笑着揶揄:“现在知道喊哥哥了?” 他视线一如既往的温柔:“之前做什么梦了?” 沈鸾动作稍怔,梦里的一却过于荒谬羞耻,她眼神飘忽,声音瓮翁:“没有什么。” 裴衡漫不经心嗯一声:“我还以为你梦见我纳妃了。”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 眼睛一点点变圆,沈鸾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珠子,“你怎么……怎么知道的?你听见了?” “不止殿下听见。”茯苓掐着手指头算数,“当时陛下娘娘也在,还有夫人老爷……都听见了郡主说的话。” 一屋子的人,都听见了沈鸾梦中的呓语——不许裴衡纳妃。 沈鸾:“……” 以头抢床,沈鸾缩在锦衾下,任凭裴衡怎么说都不肯露脸,他无奈。 “卿卿这是想闷死自己?” “……嗯。” 终究力量悬殊,沈鸾不敌裴衡。 锦衾被拽下,沈鸾一张素净小脸露于人前。 和裴衡对视片刻。 她又一点点、一点点往上拽回锦衾,直至将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秋水眸子。 “阿衡哥哥会纳妃吗?” “卿卿不想?” 兴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沈鸾下意识将裴衡当自己家人看待,梦里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似在现实中也真实上演过。 有好几幕,沈鸾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裴衡也陪她折过桃枝,她也曾给裴衡带过吃食…… 梦境与现实交织,沈鸾忽的记起梦中最后一幕。 她皱眉。 心口酸胀,闷闷的。 沈鸾垂眼,似是和梦中的自己感同身受。 裴衡低头,为她扶正簪子:“卿卿不想的话,哥哥便不会。” …… 蓬莱殿虽是有裴衡守着,然而太医院还是不敢有任何疏忽,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 所幸沈鸾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皇帝紧绷好几日的眉头终于有所舒展。 与此同时,澜庭轩浮尸一事也有了进展。 有人撞见,王公公生前曾和一个小太监有过争执。而那个小太监,正是五皇子宫中服侍的。 负责查案的臣子将明蕊殿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然而却只找到一包药渣。 还是先前被王公公踩碎的那一包。 堂堂一个皇子,整个宫殿家徒四壁,除了一桌一榻,再无其他。 皇帝不悦:“吴才人呢?” 皇后福身,低声回话:“陛下,吴才人已于去年病逝了。” 皇帝不解:“病逝了?怎么没人和朕提过?” 后宫之事皆由皇后掌管,闻言,她连忙补充:“那几日恰好是长安生辰。” 长安郡主每年生辰,都由内务府亲自操办。皇帝曾下过旨,凡家中那几日有丧事者,一律jsg从简,不可大操大办,免得冲撞了郡主。 所以那会吴才人病逝,也只是草草一张席子掩埋了事,无人在意。 只是自那之后,明蕊殿便只剩下五皇子孤零零一人。官差带人搜宫时,五皇子裴晏还缠绵病榻,奄奄一息。身边唯一一个端茶倒水的,也被带走问话。 皇帝凝眉,低声呢喃:“明蕊殿……” 满殿无声,只殿外一声莺啼掠过,簌簌惊起一地残影。 底下回话的臣子太监皆伏跪在地,不敢多言。 明蕊殿那位是皇帝的逆鳞,众人虽同情五皇子处境,然谁也不想沾一身腥。 何况皇帝对五皇子态度并不明确。 “陛下。” 满堂寂静中,皇后忽的出声,“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抬眉:“说。” 皇后斟酌着言语:“太医刚刚说,长安还需静养一段时日,不可再受到惊吓。她年纪小,底下问话的人若是没个轻重……” 浮尸是沈鸾发现的,若是查案,肯定得找她问询。 皇帝双眉皱得更深:“那依皇后的意思……” “长安毕竟和阿衡一起长大,臣妾想着要不将此事交给阿衡,他们从小要好,阿衡说话做事也有分寸。” 皇后说的滴水不漏,不消片刻,皇帝便点头应允:“就依皇后说的办。” 澜庭轩一事全权交给裴衡负责,先前负责这烫手山芋的臣子也稍松口气,准备将目前所找到的线索呈给东宫。 兴许是刚提到了明蕊殿,加之沈鸾还病着,皇帝心情不佳。 皇后瞧见,笑着宽慰:“长安是个福泽深厚的,定不会有事,何况还有阿衡陪着。” 忆起先前沈鸾攥着裴衡的呓语,帝后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 皇后感慨:“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和旁人不同。” 皇帝转动手上的迦南念珠,半晌,方缓缓道:“阿衡也差不多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皇后眉眼欢喜:“陛下是想……” 皇帝却不想继续,他挥挥手:“朕乏了。” 皇后一时语塞,终究没追根刨底,识趣福了福身子:“妾身告退。” 提裙款步,殿外廊檐下檐铃清脆悦耳,随风摆动。 皇后驻足,回首望向身后匾上“养心殿”三个大字,久久未曾言语。 秋风骤起,满地落叶飘落。 身侧的侍女秋月见状,忙不迭为皇后披衣,她小声:“娘娘,陛下刚刚的意思……” 皇后拢眉,回以警告一眼。 秋月低头福身:“奴婢僭越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花荫满地,秋月小心翼翼搀扶着皇后回寝殿。 直至转至无人处,皇后方抬眼,和秋月相视一笑。 秋月向来是皇后心腹,自然知道皇后心思,她福身:“奴婢恭喜娘娘。” 皇后忍俊不禁:“这才哪到哪。” 秋月:“殿下和郡主情投意合,奴婢自然要恭喜娘娘。” 石子涌成的小路崎岖不平,秋月不敢疏忽,仔细搀着自家主子:“听说蒋贵妃最近又宣了蒋家人进宫。” 蒋贵妃为二皇子生母,荣宠多年,处处和皇后作对。当初裴衡坠马,皇后一直怀疑是蒋贵妃所为,可惜苦于没有证据。 这几年蒋家也未曾安分,拉拢权臣结交党派,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她懂什么。” 一提蒋贵妃,皇后立刻没了好心情,对蒋贵妃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她随手摘下路边一花枝,置于手中把玩。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权臣、丞相又如何,都抵不过一个沈鸾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她至今还记得,那年她从御书房窗下经过,无意听见皇上一句—— 哪个皇子继承大统都可以,但是皇后……必须是沈鸾。
第五章 “奴婢所言都是真的,郡主若不信,可以问绿萼,她当时也在殿中的。” 沈鸾安然无恙苏醒后,蓬莱殿又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太医院大半的人手也被沈鸾赶回,只留了相熟的太医守着。 见她无碍,沈将军本来还想着接沈鸾回去,后来被裴衡一句宫中有太医挡回去了。 日日在蓬莱殿待着,沈鸾闲得发慌,又听茯苓在一旁学嘴自己当日的呓语,沈鸾恼羞成怒,随手将桌上红漆木盘上的娇黄大佛手丢了过去。 “你再说!” 茯苓笑着躲闪,毫无悔改之心:“奴婢错了,郡主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主仆俩嬉笑着,却不想沈鸾手上没个准道,刚丢开的佛手忽的砸开纱屉子,直直落向窗外。 茯苓嗳一声,还想着唤人出去捡。 蓦地却听见窗外传来一声惊呼。 “沈鸾,你故意的是不是!” 裴仪怒气冲冲,掀开嫣红撒花软帘往里冲。 凤鸟花卉步摇晃动,裴仪站在玻璃炕屏前,双目圆睁瞪着屋里的沈鸾。 沈鸾面露怔忪,手中还有另外一个未丢出去的金黄佛手,恰好和裴仪怀里的凑一对:“你怎么在这?” “我……” 方才顾着生气,裴仪一时忘了,自己本想偷偷摸摸看一眼就回去,没想到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她局促不安站在原地,半晌方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母妃、母妃让我来看你的。不然你以为我稀罕踏入你这蓬莱殿?” 沈鸾饶有兴致点点头,一双狐狸眼狡黠又灵动:“静妃娘娘有心了。” 裴仪扬高下巴,脸上颇有几分得意:“那当然,我母妃可是……” 沈鸾漫不经心将后半句补完:“竟让你在窗下等着。”她笑笑,“若早知如此,我定早早为你在窗下准备一张洋漆小几,省得三公主站着受累。” “你……”裴仪咬牙切齿。 总归是在她筵席上出的事,气恼两三秒,裴仪视线复重新落在沈鸾脸上。 当晚她人也在澜庭轩,听见姚绫尖叫后,一行人匆匆往湖边赶。 临到之时,已有太监侍卫为死尸披上白布,裴仪是后来从他人口中,得知白布下遮掩的是何物,裴仪当场呕了一呕,回去后又整整做了一夜的噩梦。 只是听说便是如此,沈鸾是亲眼所见…… 思及此,先前对沈鸾的恼意又骤减许多。她上下打量眼前人,比之往常,沈鸾清瘦些许,入秋新制的衣裳已然有几分不合身,松垮不少。 “你……身子还好吗?” 支吾半晌,终别扭挤出一句关心。 廊檐下小雀扑腾,簌簌飘落几片绒羽。 正值午后,蓬莱殿暗香浮动,花光树影,偶有绮罗穿花拂柳。 沈鸾和裴仪相对而坐,两两无言。 兴许是怕礼数不周到,静妃又唤了身边的嬷嬷,送了好些珍贵补品到蓬莱殿,还有两根千年人参。 有嬷嬷在,沈鸾和裴仪自然不似之前那般争锋相对,乖巧坐一旁。 嬷嬷朝沈鸾福了福身:“娘娘本是要亲自来的,只是昨夜偶感风寒,所以派老奴前来看望,还望郡主不要计较。” “嬷嬷多虑了。”沈鸾倏然一笑,“劳烦静妃娘娘挂念,我一切都好。” 说话间,又有好几位后妃派人过来,大漆捧盒上端的皆是燕窝人参。 沈鸾一概没看,懒得管,摆摆手让绿萼收进库房。 自她晕倒后,每日送来蓬莱殿的补品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光是千年人参就有数十根。 知道沈鸾忙着,嬷嬷不便打扰,带着裴仪欲离开。 “等等。”裴仪忽的驻足,想起自己还有一物未送出,抚掌一笑,“幸好刚刚想到了,否则我罪过可就大了。” 裴仪笑容恬淡。 沈鸾心底蓦地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裴仪缓缓道。 “昨日我去南书房上学,太傅让我们每人做三篇文章。”裴仪眨眨眼,为自己占据上方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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