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白薇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我打算请几天年假,等婚礼一结束,也逃离北城。在这里,实在喘不过气。” 两个人躺在陈舒悦的床上,开着灯,抱着毛绒玩具,聊天聊到大半夜。 “薇薇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认识那次,我在我姑姑家开的饭店帮忙,我表弟故意抢我的书,还威胁我要撕掉。” “那时候,你正好跟朋友路过,帮了我的忙。” 她和路白薇最初认识,是在南方的小城。路白薇和朋友假期去那儿旅游。 陈舒悦讨厌死他表弟这个熊孩子了,可她假期寄住在姑姑家里,根本没办法反抗。 幸好有路白薇,帮她夺回了书。 路白薇回忆起这段过去,“当然记得。” 她和陈舒悦的相识,充满了偶然性。 “我们两个正好同级,就交换了联系方式。你把你的Q/Q号写在纸上,我装在口袋里。我在那边玩了几天,要走的时候,发现纸上的字被蹭模糊了,就跑回店里找你,让你重新写了一张。” 陈舒悦用的教辅书,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不敢弄脏,想写也只能用铅笔轻轻写一道痕迹,再用橡皮擦掉。 她给路白薇写联系方式的时候,下意识拿了铅笔,写得很浅。 铅笔字很容易被蹭花。 “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特意跑回来一趟,跟我要联系方式。明明我们刚认识,也没说几句话。” 陈舒悦那时候正在收拾桌子,准备去洗碗。 “舒悦,舒悦!”外面有人喊她。 她放下碗碟跑出去,就看到前几天刚认识的朋友急匆匆跑来,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你的Q/Q号看不清了,你能再给我写一张吗?” 路白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对我很重要,绝对不能错过。” 于是路白薇赶在飞机起飞前,跑回了那家小店。 她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 陈舒悦看向她,语气忽然很认真,“薇薇,你相信人有前生和来世吗?” “嗯?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先说你信不信。” 路白薇胳膊枕在脑后,“穿越这种事都被我碰见了,我当然信。” “我前几天,可能梦到了我们的前世。” “啊?”路白薇惊讶地看她。 “我梦见我是一只猴子,你也是一只猴子,我们生活在森林里,是特别好的朋友。”陈舒悦望着她,轻声说着,“我们两个还一起摘香蕉和野果。后来我生病活不久了,你一直陪着我,还帮我挠痒痒。” “我在梦里快要死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将来还会再见面的。” 路白薇忍不住笑了出声,拉住她的手,“真的假的?所以我们两个是猴子转世?谁是美猴王?” “你啊,反正在梦里,我觉得你比别的猴子都好看。” 路白薇玩笑道:“你再重新想一下,凑一个五个字的称呼。” 陈舒悦倒真思考起来,“美丽美猴王?不行,意思重复了。” “聪明美猴王?美丽大母猴?”刚说出这个称呼,她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这什么东西啊。” 路白薇笑了一阵,幽幽道:“投胎当社畜,还不如继续当猴子呢。” “是啊。”陈舒悦颇有同感。 “咱们努努力,争取提前退休。”路白薇握拳,鼓励道。 “希望能早日刑满释放。” “诶,现在几点了?” 陈舒悦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 “我突然有点饿,你家里有吃的吗?” “不是吧,半夜两点你肚子饿?”陈舒悦坐起来。 路白薇摸着肚子,也坐起身,“真饿了。” “算了,我家里还有泡面和火腿肠,凑合着吃顿夜宵吧。” 俩人一块煮了泡面,煎上两个荷包蛋,放了两根火腿肠。 “找个剧看。” 路白薇和陈舒悦光着脚,蹲坐在客厅的茶几前面,一边用平板看温馨轻松的亲情剧,一边抱着小奶锅吃夜宵。 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过年放假,路白薇跟秦齐贤寒星他们告别,坐上温良的车,回了家。 大年初二,婚礼当天。 路白薇五点就被叫起来,化妆做造型。 正如她的刻板印象,婚礼流程繁琐复杂到了极点。 路白薇一度想起身就走,被李秋兰按回座位上。 “谁结婚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忍忍,不能坏了规矩。” 接亲,堵门,给长辈敬茶。 一道道无聊的流程走下来,终于磨到了中午,一行人抵达酒店。 迎完宾,路白薇去房间补妆,换仪式纱。 化妆师走后,陈舒悦独自走进房间,“薇薇,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走?” “嗯。”路白薇看着身上复杂精美的衣服,精致艳丽的妆容,“本来还有点犹豫,经受了一上午的折腾,我现在很坚定。” 尤其是听了李秋兰女士的一句话“谁结婚不是这么过来的”。 那一瞬间,路白薇想要逃离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陈舒悦握住她的手,眼睛发酸,莫名想流泪,“你走吧,这里交给我。” 可能结婚这一天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即便知道,路白薇并没有真的步入婚姻,看到好朋友穿着婚纱的样子,陈舒悦还是很想哭。 路白薇擦去她眼角的湿润,“我走了,拜拜。” 她脱掉繁琐的婚纱,随便卸了个妆,换上平时穿的常服。 外面有人敲门,陈舒悦替她回答:“等会儿,还在补妆呢。” 脱掉高跟鞋的那一瞬间,路白薇心底涌上强烈的放松感。 陈舒悦留下替她顶着,路白薇悄悄从后门离开。 婚宴现场布置得华丽梦幻,天蓝色的基调,悬挂着无数气球和花束,像是浩瀚星空。长长的红毯上,洒落着粉白的花瓣。 白色立牌上写着新人的名字:温良和路白薇。 虽然知道这些最终都派不上用场,但温良还是十分上心,争取每一处细节都做到最完美。 场下婚桌摆得满满当当,每一份喜糖和礼品都是温良用心准备的。这会儿桌前坐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有。 路白薇的姥姥和自己的老姐妹坐在一起,喝着奶茶,聊着天。 中午十二点零八分,婚礼仪式准时开始。 音乐声响起,司仪中气十足地喊道:“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新娘入场!” 场下掌声雷动。 金色大门由花童打开,可在门的那边,却没有新娘的身影。 “人呢?薇薇去哪儿了?” “怎么回事儿?” 场下的来宾交头接耳,疑惑新娘的去向。 李秋兰和路计山已经给路白薇打了十几个电话,一直提示对方已关机。 他们找到化妆间,闯进去一看,路白薇已经跑了。 只剩下她的朋友陈舒悦,急得团团转,“薇薇去哪儿了?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她就不见了。” 其他伴娘伴郎,都是路白薇花钱请来的,此刻都一头雾水,不明白婚礼出了什么问题。 “小温呢?小温去哪儿了?”李秋兰又赶紧找温良。 一样的结果,电话打不通,不见人影。 两人在宴会厅来回穿梭,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新郎新娘,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 “到底跑哪儿去了?” “哎呀,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孩子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陈舒悦急匆匆跑来,交给他们一封信,“叔叔阿姨,这是我在化妆间找到的,您看看。” 李秋兰打开信,里面是力透纸背的一手漂亮钢笔字,“爸、妈,婚我结了,礼金收了,酒宴也摆了,以后我可以过我自己的人生了吗?” 下面一行小字:我旅游去了,不用担心我。 李秋兰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倔丫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在这种时候闹脾气,婚姻大事,这是儿戏吗?这么多宾客在呢,这可怎么收场啊?” 路计山也被这一出气得够呛,“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陈舒悦缩了缩脖子,在心里默默想着,说了也没用。 薇薇都跟家里沟通过多少次了,结果呢? 要是父母能沟通,能听她的意见,她也不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样的方式逃婚。 李秋兰顺着红毯走上台,强颜欢笑地跟来宾们说了几句话。 大家都明白婚礼出了变故,但谁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 酒店上菜,宾客们开始吃席,不乏八卦的议论声。 李秋兰从台上下来,走到路白薇姥姥那一桌,一看到奶茶,立刻垮起脸,“妈,您怎么又喝奶茶了?这东西对身体不好,您又不是不知道。” 她要把奶茶拿出去丢掉,姥姥极力阻拦,“我又不是天天喝,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总□□的心干什么?” “我也不想操心,可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我省心。还有薇薇也是,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脾气犟得拉都拉不住,我这个当亲妈的,还能害她吗?”李秋兰又气又委屈,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直想抹眼泪。 “你外孙女都逃婚了,也不见你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薇薇长大了,她的事你让她自己决定,别老瞎操心。”姥姥语重心长,“越操心,越有操不完的心。” 可惜李秋兰是个固执的性子,注定不会把她的话听进去。 她走后,姥姥跟老姐妹们夸耀,“我们家薇薇啊,可是个有主意的姑娘,谁也别想委屈了她。” 婚礼现场一团糟。 另一边,路白薇戴着墨镜,坐在副驾驶。 “去哪儿?”温良平稳地驱车离开酒店。 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白的婚戒。 “都行,只要是离开北城的方向,随便开。” 路白薇降下车窗,冷风迎面吹来,裹着冰凉的雪粒。 她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满是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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