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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悠闭上眼，竹子一边动作轻柔的为唐婉悠抹开脸上细腻柔软的膏子，一边道：“倒也不全是因为明珠阁，三少爷样貌也是定定好的呢，京城闺秀们倾心三少爷的指定不少。小姐也生的好看，与夫人像，现下还未长开呢便这般漂亮，日后定然更好看！” 唐婉悠轻轻应声，脑子里却没注意后面几句，全是竹子前头那几句夸唐御风的话。 唐御风的确生的好，一张脸俊俏，唐家其他人都是赶不上的。 说上一句芝兰玉树，全不算是过誉。 也因为生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还混迹商人之间，唐御风在京城中，素来有浪荡公子的名声。可即便如此，也不耽误那些小姐们为他的脸痴迷。 唐御风自己也知道自己生的好，并且爱护自己的脸，颇有些臭美。 明珠阁那些东西，不仅唐婉悠这里也有，八成唐御风那里也是摆着的。 可这样一个臭美的，皮相漂亮的公子，最后却被毁了脸，褪下锦缎华服，穿着一身破烂衣裳，混迹脏污的乞丐堆里，在自家门口被小厮打走。 他未尝不想接近自己的家人，不想道明自己的身份，可是他面容丑陋身体脏污，还嗓子受损，连门口的小厮都不相信他是唐家从前的三公子，让他站在门口都觉得是脏了丞相府的地方，哪里会让他见到府中主子？ 想到那样的场景，唐婉悠便觉得心口一窒，痛极了。 她上辈子与三哥是最亲近的，他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她跟前，总是为了让她开心花心思逗着她玩。 可最后三哥落到了那样凄惨的境地，自己未能认出他，也未能帮他。 这一切都是唐可人害的！ 若是没有唐可人！她三哥，还有大哥二哥，父亲母亲，怎么会落到那个下场！？ 若是没有唐可人，他们本该一家和乐，她甚至不会离开唐家，会在唐家跟三个哥哥一起长大，没有中间那段年月的分别。 后来更是不会嫁给陆子初，也不会在乞丐堆中怀上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还眼睁睁看着唐可人活生生将她刚生下来的孩子摔死！ 唐婉悠笼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疼痛，但完全比不上她心底被恨意腐蚀所带来的痛苦之万一。 等着吧，她才刚刚回来。 这往后的日子，她会让唐可人所有的妄想破灭。 会让唐可人亲自体验体验，真正被踩进泥里是什么感觉。 既然唐家的庶小姐她不想做，觉得是辱没了她，那届时，自己便另外为她寻一个绝佳的新身份。 定然，要她满意无比！ 这晚，是唐婉悠重生回来的第一晚，也是她重回唐家的第一晚。 她躺在熟悉的床榻上，阖上眼，梦中却是没有尽头的黑暗与哭嚎声，婴孩的，兄长的，父母的，府中下人的，无穷无尽的哭声呜咽淹没了唐婉悠，让她反复从梦中惊醒。 床脚守夜的是竹子，她靠在床脚睡着了，在昏黄的灯火中，与那个在乱棍闷响中呜咽的人不同，还是年纪不大活泼灵动的那个小丫头。 唐婉悠愣愣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确定方才的那些哭嚎才是梦，而眼前这些才是现实。 她躺回床榻上，望着幔子睁着眼，直到天光熹微，才慢慢重新阖上。 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结局，必然不会走到上一世那般的下场。 翌日一早，老夫人院里还没多少人。 她与身边妈妈正在说话的功夫，帘子掀开，瘦弱的少女走进来，用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瞧了屋内的人一眼，在婢女的陪同下到老夫人跟前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喜笑颜开，瞧着唐婉悠行礼的动作有模有样，赶紧让身边的妈妈去扶她起身：“婉悠来了？怎地这样早，也不多睡些时候？瞧瞧你这瘦的，祖母心疼，可得快快将身子养好，多养出些肉来。” 妈妈扶着唐婉悠到老夫人身边，让唐婉悠与老夫人坐在一处。 老夫人拉着唐婉悠笑：“这才刚回府中，你这规矩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了。” 唐婉悠抿着嘴唇，羞涩道：“多谢祖母关心。婉悠从前并未在家中，对诸多规矩都不懂，担心日后出丑，昨晚便让落秋教教我，学了些基本礼仪，一个时辰下来，也只是勉强像个样子，祖母莫要笑话我才是。” 唐老夫人一听，想到唐婉悠还带病，本该早早休息，昨晚方回府，竟然便熬着学了一个时辰的礼数。这份懂事不说，心思也是个仔细的，作为高门家里的女儿，实在让人喜欢。 老夫人心疼道：“昨日刚回来，你还病着呢，哪里急于一时？你这孩子真是，太过懂事。祖母怎么会笑话你，一个时辰能学出这个模样，已经是极好的了，咱们婉悠是个聪慧姑娘。” 第12章 请宫中的嬷嬷教规矩 唐婉悠抿着嘴唇笑，侧旁的落秋笑着接上话：“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小姐昨晚本是困极了，忽地让奴婢教礼数规矩，说是日后也与丞相府的脸面有干系了，万不能叫丞相府因自己丢脸。奴婢还想着，一时半会儿学不来多少，谁想小姐学起来可快，一个时辰的功夫，礼数已然学的差不多了。” 老夫人以为唐婉悠顶多学了些最基本的规矩，可听着落秋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将高门世家中女儿该学的规矩都学了个七七八八，有模有样了。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脸上的笑容更甚：“咱们婉悠真真是个聪明姑娘，规矩学的这般快，想必之后学其他的也快，学的比旁的小姐晚些，倒是也不打紧了。” 身侧的妈妈立刻应和。 唐婉悠谦虚道：“祖母高看婉悠了，只是有些模样罢了，哪里比得过那些小姐从小便学。听闻那些小姐们自小便是有专门教习礼仪的嬷嬷，婉悠的礼数学的怕是不够好，想着若是能请嬷嬷仔细学一学便好了。” 老夫人越发觉得唐婉悠懂事，一叠儿声的应下：“好好，待稍后便为你寻个嬷嬷，定然为你寻个顶好的，这才对得起你这份聪明劲。” 正在这祖孙二人说话的时候，洛诗柔进院子。 瞧见已经到了老夫人身边的唐婉悠，先是惊讶，随后高兴。 唐婉悠也唤她：“母亲。” 洛诗柔向老夫人请安行礼，末了正要与唐婉悠说话，门口的帘子再度掀开，唐可人姗姗来迟。 唐可人到的时间不早不晚，也是挑不出错处的。 奈何如今家中有了个刚回来的女儿作为对比，她便显得来了迟些，没那般讨喜了。 不过她在老夫人身边这些年，与老夫人相处的时日比唐婉悠长不说，自己姨娘还与老夫人是远亲，本就关系近了一层，老夫人自不会因此对她有意见。 她只是在瞧见上首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唐婉悠时，觉得十分惊讶而已。 随即她便在心中冷笑，这个刚回来的村姑，很会懂得讨好人嘛，这般早巴巴的来请安，显得她多有孝心似的。 唐可人向老夫人行礼问安，而后起身望着唐婉悠，状似无意道：“姐姐到的真是早，妹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想不到姐姐竟然比母亲还要早一步。” 她在洛诗柔后面，是瞧着洛诗柔进老夫人院子的，说这话，却是连着唐婉悠的亲生母亲也踩了一通。 她说完，便立刻转了话头，天真无辜的对唐婉悠笑：“真是羡慕姐姐，姐姐昨晚一定睡的很早罢？妹妹我也想早睡，可惜昨晚练字练到太晚，今早竟然耽误了给祖母请安。” 唐可人这番小把戏，洛诗柔与唐婉悠都听的清楚，唐老夫人老成精的人，更是对她话里头的意思，听的明明白白。 老夫人笑着耷拉眼皮，声音慈祥的为唐婉悠解释：“你这丫头，自己起的晚还当你姐姐与你一般。你姐姐昨晚可是带着病，学了一个时辰的规矩才睡。今早过来的比你早，可见是将我这个祖母放在心里的。” 老夫人这话里，既维持着与唐可人的亲昵，又护了唐婉悠这个刚回来的嫡亲孙女，算得上是一碗水端的稳稳当当。 唐婉悠一言不发，安静的坐在老夫人身边，看着唐可人吃瘪，还不得不将这口气好好咽下去，脸上堆笑。 这模样看起来实在是滑稽，让她一早因困顿不怎么好的精神，都抖擞了几分。 唐可人心中酸涩非常，脸上的神情都有些许僵硬，笑着道：“祖母这话说的，像是孙女不曾将您放在心里似的。孙女明早定然再起早些，来为祖母请安，好叫祖母晓得，孙女是将祖母放的顶顶重要的。” 老夫人笑眯眯的夸了她两句。 唐可人坐在自己的位置，越想心中越难以接受。 唐婉悠才回来，老夫人便开始帮她说话，日后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她努力压着，才没有让自己的不快露在脸上，垂着脸喝一旁婢女端上来的茶水。 洛诗柔瞧着老夫人维护唐婉悠，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下去，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 老夫人喜欢婉悠就好。 不愧是她的女儿，便是如此讨人欢心。 洛诗柔笑着道：“老夫人方才说婉悠昨日学了一个时辰的礼数？说起来婉悠如今回来，也该是给她找个正经的教习嬷嬷，好好教一教她的礼仪。毕竟比不得那些自小教规矩的小姐。” 老夫人道：“这不是方才，正巧与婉悠说这个，你们便进来了。” 光是落秋教的那些不够。 唐婉悠身份贵重，日后寻常家的宴会，与那些小姐们相处，那些礼仪还算是勉强够用。但依照她的出身，日后少不得要随着洛诗柔去宫中参加各种宫宴。 与皇家之间的礼仪可不能与寻常官宦世家相比，皇宫里头礼制规矩森严，行差错步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贵人们不计较，是贵人们的宽宏大量。可要是哪天撞上枪口，这便是贵人们处置人最好的借口。 洛诗柔的嫡长姐是宫中的洛贵妃，有这层关系在，唐婉悠日后进宫的次数只会更多。 唐老夫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依照我看，若是能请到贵妃娘娘身边的教习嬷嬷，出宫来教婉悠是最合适的。” 门户越是高的女儿，礼仪越是要学好，能请到宫中有名声的嬷嬷出来教习，是最好的。 洛诗柔也是这样想的，洛贵妃是她亲姐姐，找她要一位嬷嬷给自己的女儿，没什么不可。 洛诗柔笑着道：“老夫人跟媳妇想到一块去了，媳妇也是如此考虑，正等着老夫人肯首，便寻思写个帖子递进宫中，让娘娘遣位嬷嬷出来。” 唐婉悠乖巧的垂眸，没有发表意见，一副她们说什么都温驯听从的模样。 好像完全不知道，从宫中请教习嬷嬷出来教宫外的官家小姐，是什么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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