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们友情的起点。 一开始,因为乙水不能说话,她们的交流很困难。后来,在她们变得非常熟悉之后,就有了很多的默契。 某一次,乙水用画图的方式,教给了她这首歌,据说是她家乡的歌。 那时商挽琴非常惊讶:“你还记得家乡吗?” 乙水难得露出了忧伤的神情。于是商挽琴才知道,乙水是十岁被带回来的,而那之前,她有一个很贫穷却很幸福的家。 但是,她的家却被恶鬼毁灭了。 商挽琴很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乙水却又笑起来。她靠过来,轻轻抱住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她年龄更大,那会儿应该有十六七岁,身上总有皂角的清香。 然后,她指着写在地上的歌词,想让商挽琴唱给她听。 商挽琴很为难:“我不知道怎么唱。” 乙水比划着,意思是“你想怎么唱都可以”。 就这样,商挽琴学会——不,是编了这首曲调,唱出了乙水家乡的歌。 “遥遥秋思,煌煌明星。非我不往,江水漫兮……” 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的歌词,和世间独一无二的曲调。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歌。 而在乙水死后,就只属于商挽琴一个人。她再也没有唱过这首歌,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首歌。 所以…… 十九岁的商挽琴,现在重新笑起来,眼里却隐隐泛起泪光。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狠狠抓住怪物的脸。 “选什么不好,要选她?” “对恶鬼而言,可以轻易窥探的人心,很好玩吧?” “像你这种玩弄人心的恶心玩意儿,我一定要……” “……表妹!” 这声音就在身后不远。 商挽琴胸中那潮水般漫延的情感,倏然回笼,紧紧缩回了她内心深处的小匣子里。现实的考量通通袭来;只一瞬间,她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人设,和她已经决意贯彻到底的目标。 她僵住了:乔逢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上一刻都还没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再一看自己手里的怪物:凄凄惨惨,拼命挣扎,还不停尖叫。 糟。要是被看到这个样子,她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 心念电转,当机立断! 商挽琴刀一拔、手一收,整个人往边上一倒,嘴里还叫:“你这恶鬼……我和你拼了!!!” 扑通——她倒在地上,又飞快爬起来,捂着心口气喘吁吁,身体还微微发抖。 总之,就是一副“打不过、很害怕、我在硬撑”的样子。 对面的怪物呆呆地飘在原地,一时间,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似乎出现了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 这个人类,好奇怪哦…… 紧接着,它反应过来,当即就想逃走。 但是,一线银光已经袭来。 那银光如流星,却比流星更长久;似春雨,又比春雨更绵长。 它在空气中划过,擦出明亮的乐音,而后轻柔地缠绕上怪物的脖颈,再柔柔地收紧—— 怪物的头颅,被齐齐整整地切割下来。 在落地之前,它整个化为青烟,消失了。 这座高大的迷宫也出现了变化。 两侧的岔路口都消失了,前方原本是死路的地方,变成了新的道路。周围那种高大不可攀越、阴森冰冷不容窥探的感觉,现在也消失了。 商挽琴呼出一口气。她仰着头,看那缕银光收回,然后她转过身,还是捂着心口,语气虚弱地夸奖:“真不愧是天下闻名的软玉剑。表兄……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乔逢雪站在不远处。摇曳的火光下,他眉头微蹙,正快步走来,面色比平时更苍白。 “……我担心你。”他简单地说了一句,喉咙里压着咳嗽,声音就有些嘶哑。 他手里的软玉剑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好似一截无害的银绳,还自己乖乖地缠回了他的腰间。 看着这一幕,商挽琴的思绪飘了一下:虽然“软玉剑”很漂亮、很高大上,但其实她常常忍不住觉得,它真的、真的好像一条腰带啊。每次他剑出鞘时,都会让人多看一眼他的衣服,担心会不会因为腰带没了而出现什么尴尬的场景…… “表妹?”他走近过来,到底侧头咳了两声,却有些急切地又来看她,目光钉在她脸上。 “你,你哭了?那恶鬼伤着了你?” 商挽琴说:“没有……” 才吐出两个字,她摸摸眼角的泪痕,心念一转,立即抽了两下鼻子,幽幽怨怨道:“是啊,表兄,我刚才真的有些害怕……这恶鬼怎么打都打不死,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要演,就要敬业。 乔逢雪忙将手抬高,犹豫一瞬后又按下去一些,轻轻拍拍她的肩,语气柔和:“不怕不怕,表兄已经来了。” 商挽琴又嘤嘤嘤两声,才问:“那恶鬼已经除了吗?” 他多看一眼她脸上宛然的泪痕,手指无意识动了动,慢慢将手放下,手指蜷缩在掌心。 面上,他神情沉稳,摇头道:“鬼域未解,就是恶鬼还在。刚才我消灭的只是一道分/身。” “这恶鬼有些不同寻常,我看像是快要晋升为玉级的金级恶鬼,但因为受了重伤,实力受损严重,才会盘踞在承月露附近。必是想用承月露疗伤。” 恶鬼分为玉金银铜四个等级,对应的驱鬼人也是四个等级。如乔逢雪是天下少有的玉级驱鬼人,而商挽琴在玉壶春的评级里只有铜级。 “竟然是金级恶鬼?”商挽琴吃了一惊。 她对这段剧情只有个大概的印象,只记得“乔逢雪中了毒,又在这里受了伤”、“这只恶鬼挺强的”这两件事。 而刚刚她与怪物交手,感觉它只有银级的力量。可乔逢雪说它是金级…… 不待她发问,他就体贴地解释:“这恶鬼能够一分为二,鬼域也能一分为二。” “它将你我分开,分别困在不同的鬼域当中。幸好,困住表妹的鬼域力量不算太强,是较弱的银级,主要继承了恶鬼蛊惑人心的本事。表妹武艺上佳,才能与它周旋一二。” 他又叹了口气:“还是我来晚了,不然,总能免去你受惊。” ……受惊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商挽琴有点想笑话他太操心,可最后只是嘴角一抿。 “那表兄赶来我这里,是因为另一处恶鬼已经解决了吗?” 他神色微动,眸光沉静,只说:“嗯。” 商挽琴正要松口气,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她眉头一皱,忽然抬手摸向他颈侧。 乔逢雪身体略一后倾,却没能来得及躲开。 “……没有脉搏。”商挽琴神色倏然冷淡,“表兄,你来到这里的只是一道化身,真正的你还被困在另一处鬼域里,是也不是?” 有一种法术名为分/身术顾名思义,它可以让使用者分出化身,而且化身的实力能够有本尊的七到八成,但没有真正的生命体征。毕竟,化身只是力量的凝聚。 这是非常强大的法术。 但这法术有个特点:对使用者的身体状况要求很高。只有气血充足、筋骨强健之人,才能使用。如果体质稍弱,却强行使用这道法术,就会大大损伤身体元气,乃至伤害根基。 商挽琴恨铁不成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能轻易……” “不是轻易。” 他眼神倏然锐利,神情变得认真许多,语气也沉了一些。“不是轻易。”他又说一遍,“表妹,我担心你。” 她忽然说不出话。 不错,在乔逢雪眼里,她只是一个武艺不错、法术马马虎虎的表妹,性格还冲动嚣张,半点受不得气。扪心自问,倘若他们位置互换一下,她也要担心这么个不省心的亲人。 她张张口,再维持不住刚才那凶巴巴的样子,只低声说:“其实我一个人也没有问题的。不过是个银级的恶鬼……” “而表妹却只是个铜级的驱鬼人。”他面露无奈,唇边却有笑意,“好了表妹,莫非你还要跟我客气?既然我答应带你来,就是早决意护好你。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好,我又算什么玉壶春门主?趁早辞了位置,去当个病弱闲人罢!” “……才不是这样。” 她只能说出这一句,就无法辩驳。 她有些忧心:原著里这段剧情没有她,他都变成了后来双目失明、不良于行的惨状,现在强行使用分/身术,会不会干脆一命呜呼啊? 莫非她不要强行跟来,会更好? “都怪我。”她喃喃道。要是能早点想起来前世今生,早点开始改变自己废物点心的人设,就不会让人这样担心了。她还说芝麻糖闯祸呢,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乔逢雪却不在意道:“不怪你。我已经看明白,想要破除这恶鬼的规则,就是要同时解开两边的鬼域。” “就算没有你,我也会使用分/身术。反倒是因为有表妹帮忙,我轻松除掉了这边的恶鬼分/身,省力许多。” 他微笑着,注视她的目光非常柔和:“表妹,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商挽琴被他看得心中一颤,别开目光:“这些我们回去再说。那快走,我们去破了鬼域,好让你解开法术!” 他笑道:“恶鬼分/身已除,现在只需要走过去,便是出路,着什么急……好好好,我不多说,我们快些过去。” 商挽琴半是拉着他,半是扶着他。看他那眼中满是血丝的样子,她真有些担心他会就这么倒下去,再也不起来。 没了恶鬼阻挠,迷宫不再显得幽深难测,很快他们就到了尽头。 到达之后,乔逢雪上前一步,在半空画了一道符咒,衣袖一甩,口中轻叱:“破!” 面前光华连闪,徐徐出现一道紧闭的门。 乔逢雪正要推门,却又侧头道:“过去之后,就是我所在的鬼域。那里十分凶险,便是我也要打起精神应对,表妹,不如你先出去……” 他语气中藏了一丝轻微的犹疑。 “我们一起去!”商挽琴坚定道,“你都说了,我多少算个助力,那就不能将你抛下。” “但……” “表兄都能来救我,我难道救不得表兄?不要多说了,快走!” 他微微点头,看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郑重,然后推开了门。 无尽的烈焰和炽热的烟尘,扑面而来,顷刻吞噬了黑暗的迷宫。 商挽琴再一眨眼,面前就已经是铺天盖地的烈焰。 往上看,是飞着黑色烟尘的模糊的天空;往下看,是龟裂而干涸的大地。四周有岩浆化为的河流。 在岩浆的河流里,却挤满了人类。他们躯体僵白,密密麻麻地挤在岩浆里,口中不断发出呻/吟、哀嚎,双手拼命向上举起,挥舞着仿佛想抓住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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