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聿修也没让她改口,他起身,拂了拂皱起的圆领长袍,扭头柔声对沈青枝说,“枝枝,为夫有些事与白苏相谈,琳琅先陪着你一会儿。” 沈青枝点点头,拉着裴琳琅在身边坐了下来。 “哟,还交代上了,我舅舅对你可真够上心的。”裴琳琅笑眯眯的,悄声在沈青枝耳边说道。 沈青枝红了脸,随手拿着桌上的酒杯往嘴里灌,“哪有。” “不过我说,我舅舅对你可真好。”裴琳琅双手托腮,看着男人渐渐隐入黑暗中的身影,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裴琳琅是典型的人前乖巧听话,人后机灵活泼。 那小嘴一直说个不停,说天说地,沈青枝吃着果子,听着她绘声绘色讲着京中秘事。 倒也乐在其中。 * 而李莺画那厢,见江聿修离开酒席,忙找了个如厕的借口,偷偷摸摸跟着他去了后院的小树林。 月色如水,大树在月光的倾泻中,变成了一团团黑影。 漆黑的夜色,令人毛骨悚然。 江聿修所去之地,几个兵官站在园子门口守着,戒备森严。 这不得不让李莺画觉着奇怪。 她对江府无比熟悉,当下就绕了条小路进了那林子。 银月普照大地,星光点点。 李莺画其实有些惧怕,但她却强忍着恐惧,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行在路上。 到一处秘地时,她听见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心中一喜,她赌对了。 江聿修果然在此。 为了确保无人跟着,她左右观看,找了个绝佳位置,她打算静静欣赏男人的俊美容颜。 却是不小心看到地上被绑着个人,白苏还有另一少年扣押着那人,那人手掌被划了一道,鲜血直流。 李莺画到底是个闺阁小姐,看见这一幕还是吓了一跳。 有一把匕首抵在那人手腕上,拿着匕首的手指修长如玉,清秀精致,李莺画上次见到这手,是在给沈青枝剥虾。 视线上移,落在男人俊美的侧脸上,果然是他。 不过此刻他嘴角清冷孤傲的笑,却是李莺画从未见过的。 比以往还要阴沉。 那人眼底猩红阴鸷,彷佛下一秒,那匕首就能镶进男人的手腕里。 李莺画惊得捂住嘴。 “大人……”跪在地上的人,满脸不可置信。 江聿修用匕首挑了挑他的下巴,语重心长地开口,“这放火的手,我想不用留了吧。” 云淡风轻的口吻,彷佛在议论今日的天气。 那男人咽了咽口水,眼眸缩了缩,“我不曾想到那店铺幕后金主竟是首辅,也未想到堂堂首辅,竟为一女人要了自己左膀右臂的命。” 江聿修轻嗤一声,“你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算得上什么左膀右臂,吾身边真正的左膀右臂,定不会背叛吾。而纵火案三人,吾说过……” 他停顿了下,眼神凌厉阴鸷地盯在那人身上,目光又冷又狠,像是藤蔓缠绕在身上,直至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三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那人眼神一滞,下一秒,那刀狠狠自他手臂上穿过,痛得那人想尖叫,却是被白苏用手掌捂住了嘴。 他拼命的挣扎,却是无望,江聿修不会放过他。 临走前,江聿修接过长风递来的帕子,一根根将手指擦拭干净,染了献血的帕子被长风藏来起来。 “吾身上可有血腥味?”江聿修淡淡问道。 “回大人,无味道。”长风答,脸上那道火焰伤痕在月光下更为清晰,让人觉着莫名的阴沉。 “处理了。”他淡淡开口,忽然视线瞥到藏在一棵树后的身影。 虽说李莺画藏得好,但她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却是出卖了她。 她吓得捂住嘴,却是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大人?要属下去处理吗?”长风轻声问。 江聿修摇头,“阿猫阿狗,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完,未再往那处看一眼,高挑颀长的身影,转身离去。 李莺画感觉人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那人实在是太令人害怕。 她不知被他知晓她今日…… 她会是什么下场。 皎皎明月,幽深的空谷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待至那些人尽都离去,李莺画才敢从角落里出来。 她捂着胸口,一阵后怕。 * 宴席结束。 沈青枝已浑身疲惫,此刻她直接瘫睡在了男人的怀里,酣然入梦。 “喝了多少酒?”他温柔地拍了拍怀中姑娘的小脸,身上何曾有一丝方才的暴戾。 彷佛林子里暴戾残忍的男人是人的错觉,真正的江聿修爱妻,温柔,良善,纤长如玉的手指不沾一滴血。 李莺画站在远处,有些恍然如梦。 直到大长公主亲切问她,可要跟她回榆林院,她才大梦初醒。 只是身子还有些微颤,那场腥风血雨,她估摸着要许久才能忘记。 * 而沈青枝却是沉浸在梦里,难以醒来。 梦里她来到一处酒宴,她即将上京,嫁的还是上京里头的小将军。 这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可林夫人却不这么觉得,她觉着沈青枝是个外人,要光耀那也是沈如令家的事儿。 外祖母怜悯她,替她反驳,还被骂了一顿。 但林氏还是听了外祖母的话,给了沈青枝面子,特意设宴,以表对她的重视。 但其实沈青枝知晓,不过都是打着送她的幌子,其实舅母是为了拉拢人心。 林府书香世家,认识的高官也不少,自是邀请来不少扬州府的高官前来捧场。 酒过三巡,纸醉金迷。 那些高官看上了容颜绝色的沈青枝,有人提议让她献舞一曲。 沈青枝的小脸瞬间惨白一片,她低头闷不吱声,以此拒绝。 那些人酒气熏天,将酒壶直接扔到她脚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砰”一声,那银壶响起一声巨响,全场一片寂静。 沈青枝攥着衣袖,心里七上八下。 “美人,将脚边的酒壶捡起来啊!”有人吼道,沈青枝无比恐惧迷茫,她抬眸小心翼翼求助似得看了眼舅母,却见那妇人低垂着眸子正和人说着话,完全没有一丝要相救的样子。 甚至她那表妹,还满脸看好戏的样子,嘴里嚼着果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都在等她出糗。 都在冷眼看着她被欺凌。 都熟视无睹。 沈青枝咬咬牙,捡起地上的酒壶朝那狗官走去。 她将酒壶放到那人桌上就想走,却被那狗官握住手腕,眼神如黑暗中的灼灼猎鹰,“美人想走?得喝上一杯吧!” 狂傲张扬的狗官笑了笑,“都说扬州出美人,那些美人可不及这位半分美。” 沈青枝将手从他手中抽离,那人却是不松。 无人帮她。 她只能拿起银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眼眸里满是清冷孤傲,“酒喝了人可走了吧?” 却是手腕又被那人捏住了,她嫌弃至极,皱眉不悦,“这是何理?酒喝了,还不放人吗?” 倏然,有一高挑纤细着白衣的男子徐徐走来,他睨了睨那狗官,手中的羽扇快狠准地打在他手背上,疼得那狗官大叫起来,“谁!谁打小爷。” 他回眸,就见一身穿白衣的少年站在身后,那少年美如画,干净纯澈,让人不敢直视。 “你……” 下一秒那人又打他一下。 沈青枝抬眸看了那人一眼,见他玉树临风,有种柔弱妖艳之美,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她困惑不解,欲问他,却见那人欲转身,沈青枝突然觉得一阵难受,大抵是饮了酒,喉间一阵苦味。 她想吐。 随后……她吐了那郎君一身。 雪白的长衫沾了呕吐之物,那人却是眉头都未皱下,反而倒了杯清茶递给她,“喝杯茶润润嗓,会舒服些。” 沈青枝抬眸看他,脑子昏昏沉沉,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阁下是何人?”她问。 “如若有缘,下次告知于你。”那人淡淡一笑。 笑容如沐春风。 * 一觉醒来,沈青枝觉得自己做了个又长又真实的梦。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了摸身边的冷冰冰的空位。 想必是那人又忙去了。 其实他有九日婚假,这才第二日,就已忙得见不到人影了。 “吱丫”一声,门被打开。 江聿修端着木盘走了进来,上面摆放着几碟菜,和一碗粥。 他放下木盘,看了眼满脸诧异的沈青枝,笑着问,“夫人看见我很诧异?” 沈青枝脸一红,忙起身穿着鞋子,又随手拿了件外衫披上,走至他面前,娇嗔道,“大人没去忙公务?” 男人将她搂在怀里,大抵是一大早出去忙了,身上还带着青草与露水的清香。 他低头,额头与她相贴,说道,“昨日枝枝可不是这般叫的?” 沈青枝一愣,狐狸眼睁得大大的,紧张兮兮地抓着男人的衣领,“我昨夜喝醉了,没说什么胡话吧?” 男人摇头。 沈青枝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听男人开口道,“枝枝并未说什么胡话,也不过是喊了一晚上相公罢了。”
第67章 炎热的仲夏,屋内的凤仙花放在梨花木花架上,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那花儿悄悄摇晃。 沈青枝依偎在男人怀中,看着他隽美精致的脸庞,突然不知为何有些喘不上气来。 心底一阵不安涌过,她下意识攥了攥他的衣领,很轻很轻地开口,“那相公,你可不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今儿个早上起,我这眉头就跳得厉害。” “别多想,好生休息。”男人低头在她侧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沈青枝手下的力度一重,两人离得近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间,痒痒麻麻的,沈青枝手下的力气不禁重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缩越短。 越来越近,沈青枝咬着红唇,不敢直视他。 心中愈发紧张,恨不得将他的衣领拽破。 也就在这刹那,那衣领竟被她拉扯下来,露出雪白如玉,纹理清晰的胸肌。 那上头还有几丝抓痕,以及嗦痕…… 沈青枝脸红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被她扯开的长衫,手足无措,向丢了魂似的,目不转睛地朝着那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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