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宜已经走远了,赵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依然温柔,让裴幼宜入宗学,成为可议亲之人,他势在必得。 去参加元宵灯会这件事,裴幼宜确实想了一个办法。 官家和太子毕竟是父子。 自己虽然甚少惹得爹爹生气,但若是爹爹生气起来,只要自己扑进他怀里,柔声细语的撒个娇,最多再掉几滴眼泪,爹爹就不生气了。 只要让太子扑进官家怀里…… 一想到这个场景,裴幼宜就浑身难受。 总之她的意思是,但凡父子,只要太子去官家面前好好承认错误,在说几句好话,官家肯定就不生气了,也就能同意他去元宵灯会了。 正所谓俗话说,父子哪有隔夜仇。 方法是有了,但是裴幼宜觉得,太子实在不像是那种会主动服软的人,所以她准备去劝劝太子。 这天赵恂正在书房里看书,裴幼宜抱着书轻轻叩了叩房门。 姜都知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裴幼宜一张笑脸。 这笑脸看的姜都知也开心,于是低声道:“姑娘有什么事吗,太子正看书呢?” 裴幼宜装的愈发乖巧:“太子虽许我这几日不必学习,但是我一日不看书心里就有些毛毛躁躁的,今日特意过来看书来了。” 这话说出来,裴幼宜自己都有些不信。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过年啦!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5章 ◎“信与不信,是与不是,殿下心中清明,何必又来问我呢?”◎ 不知书房内的赵恂是什么表情,到是姜都知面露难色道:“赶着这阵子姑娘不来,把姑娘的桌子抬走重新上漆去了,要不姑娘回房里看?” 话音刚落,裴幼宜脸上的笑容僵住,心想自己怎么能诸事不顺呢? 难不成真是因为给太子挡灾,所以把自己的福气给分走了吗? 但想起宣德门广场上的大鳌山,裴幼宜鼓起勇气道:“殿下桌面宽,都知您搬个凳子过来,我坐在太子对面,与他错开就行了。” 她说着就绕过姜都知,抱书站在书房内,眼巴巴的望着他。 姜都知看了赵恂一眼,见他还低头盯着书本,就像无事发生一般,便也明白了太子的默许,出了书房就吩咐人搬椅子去了。 等待椅子的功夫,裴幼宜观察书房内,发现太子桌前的屏风不见了,她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想到自己还有事相求,于是只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到片刻椅子来了,裴幼宜坐在太子斜对面,打开一本《列女传》假模假样的翻看起来。 她装的极认真,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又时而对书微笑,俨然一副看书入迷的样子。 她倒也不是故意在装,只不过是想等着太子先开口与她搭话罢了。 但太子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看书写字,丝毫不受她的影响,裴幼宜觉得,哪怕自己现在昏倒在地,怕是太子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她又耐着性子装了一会,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心思从书上飞走,她就开始打量起坐在自己对面的赵恂了。 平心而论,太子确实俊俏,皮肤白皙,鼻梁也高,眉眼有些锋利,连瞳孔也是好看的茶色。 瞳孔?裴幼宜打探的视线正好落进赵恂眼中,她有些慌张的低下头去。 赵恂冷声道:“你若不是来看书的,就回去吧。” 裴幼宜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况且被自己是偷看人家的时候被发现的,于是赶紧低下头去。 太子也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书。 裴幼宜盯着书看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于是鼓起勇气抬头道: “殿下……那辽国使臣的金冠,我在屋子里摆了一阵,现在看着也不是那么好看了,不如……不如给他还回去吧。” 她这话说得真是九曲十八弯,好在赵恂知道她背后的意思,于是抬头冷声道:“你想去元宵灯会?” 裴幼宜以为赵恂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于是抿着嘴,眼睛发亮,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期待,赵恂心里又有些不忍,于是低下头看着书说道:“灯会年年都有,明年也能看。” 裴幼宜眼中光彩消失,嘟着嘴有些不情愿道:“今年不一样嘛,赵恒……二大王说今年的鳌山有水法,我……” 裴幼宜一说起二大王,赵恂便莫名想起从皇后宫中出来的那天晚上,赵恒坚定的说,想让裴幼宜去宗学。 赵恂深吸一口气,依然没有抬头看她:“鳌山年年都有新花样。” “可是……”裴幼宜一时有些语塞,最后有些委屈的说道:“总之我就是想去。” 她这样说,赵恂根本不会理她。 见赵恂不说话,裴幼宜思来想去,又轻声道:“殿下,官家毕竟是您的爹爹,只要您去好好和官家说说……” 赵恂皱起眉头,盯着她,虽然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裴幼宜也听的出他话里的怒气: “我不知你在宫外,在家中是什么样子,但宫里不比宫外,许是齐国公在宫外宠你,但在宫里,不会事事都如你所愿!” 赵恂平日里虽然严肃,但也从未和裴幼宜这样说过话。 但有一点,他说对了,裴幼宜在宫外确实事事如意,也甚少被人这样批评。 她瞳孔晃动,眼圈霎时变得通红,泪水蓄上来,有些抑制不住。 裴幼宜站起身:“是我唐突了,我走了。” 说罢就起身回了配殿,连桌上的书都没带。 她边走边想着太子的话,心想自己真是不自量力,她早已不是当年千宠万爱的齐国公独女,现在的她哪有身份和太子说这些。 赵恂一直盯着裴幼宜抹着眼泪跑出去的背影,她刚出去不久,姜都知就进来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奴才见幼宜姑娘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赵恂低下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道:“无事,你去把她的书送回去吧。” 说完他低头盯着书本,但是整整一个时辰也不曾翻动过一次。 - 初七之后,宗学开课了。 女子学堂中,大家都叽叽喳喳的分享着年节的所见所闻。 谁又得了件新的衣裳,或者是谁得了个珍贵的首饰。 最能引发女孩子惊呼的,便是谁的桌子空了,谁就是在这年节中定了亲。 女孩子们都是上天赐给人间的珍宝,这样欢闹的气氛任谁看了都会跟着开心。 到是男子这边,因赵恂坐在桌前闭目养神休息着,所以没人敢高声言语。 庄先生须发全白,是官家亲自登门请来的老师,今年已经年逾古稀,但精神矍铄。 他来到男子学堂这边,本想着今日是刚收了假,大家定是还没收心,于是提前备好了一副严肃面孔,准备等进了门再敲两下戒尺以正规范。 结果刚进门就见大家都是静悄悄的,反倒让他有些愣住。 赵恂起身开口道:“行礼!” 众人起身,朝着先生拱手道:“先生好。” 庄先生点点头:“都坐下吧。” 众人这才落座。 男子宗学生员共有九人。 太子为首,坐在第一排左边,中间是二大王赵恒,最右边则是三大王。 官家共有四子,四大王年纪还没到入学年龄。 皇子之后便是宗世子以及得官家特许来宗学读书的重臣之子。 如顾静水,就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 一上午的授课时间过去后,便到了午膳休息的时间。 众人纷纷起身,书童和内侍便进来为他们收拾书箱,待向先生告辞之后,众人才离开宗学。 皇子们回宫用午膳,宗世子女以及重臣之子女都在宗学旁侧的宫殿用膳休息。 赵恂特意多留了一会,他有问题想要问庄先生。 那日花园中,骑射场上,他两次出现难以言喻的感觉。 回去后赵恂翻遍书籍,却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他实在困惑,若不是身体康健,他怕是以为自己生病了。 赵恂走到先生面前,拱手恭敬道:“先生,学生有一惑事,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庄先生微笑捻须,众弟子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太子赵恂,天资聪颖不说,而且没有枉费天赋,素日里学习也是刻苦的很。 “殿下请说。” 赵恂坐在庄先生对面:“学生困惑,近日曾体会到一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这感觉扰乱我的心智,有时会让我难以入眠,有时又会让我失去理智,做出失控之举。” 庄先生听他描述,心中已经猜到一二,于是问道:“人生如慢慢长河,陛下尚且年轻,前路尚在摸索,出现新的体验,也是正常,不知陛下因何所惑?” 赵恂坦然道:“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先生,学生身份使然,我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能察觉情绪酝酿,又尽力压制不该出现的情绪,我已经如此奉行多年。” 赵恂眼神罕见的写满困惑,庄先生是宫中,是这天下的学问集大成者。 在他面前,赵恂可以短暂的卸下名叫“太子”的伪装,做一个最人生有些困惑的年轻人。 赵恂继续道:“可这奇怪的情绪,却罕见的难以控制。它一旦涌起,就会占满我的胸腔,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难以纾解。我实在不愿如此。” 庄先生抬起眼,认真的看着赵恂,疑惑道:“殿下今年已有一十九岁,老夫子冒昧的问一句,难道官家没有给陛下指派司寝御侍?” 赵恂虽不知先生为什么要问这些,但还是答道:“爹爹曾提过,但我也知道那些司寝御侍的职责。学生觉得自己尚在求知之年,男女之情会影响求学,便拒绝了。” 庄先生哈哈大笑,看的赵恂有些困惑,收了笑声,庄先生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字。 赵恂认真看着,不自觉念出了声。 “情?”赵恂觉得有些荒唐,虽说自己迫于挡灾一说与她相处时间不少,但是说话互动屈指可数,这如何称之为情。 庄先生看出赵恂的不理解,于是解释道:“殿下尚在情起之时,正所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殿下的这种情绪实属正常。” 赵恂不解:“可我……若无接触,如何能生情,学生实在难以相信。” 庄先生笑道:“西汉的司马相如尚未见过卓文君,只是听她的美名,便有情起之,一曲《凤求凰》成就一段佳话,若论情起,哪有规矩可研,一个眼神,一句话,均是缘由,殿下不必纠结于此。” 赵恂盯着纸上的字看了许久,心中仿佛有雷电轰鸣,震的他耳聋眼盲,他深吸一口气,末了轻轻吐出四个字:“学生不信。” 庄先生摇头:“殿下心中早有决断,信与不信,是与不是,殿下心中清明,何必又来问我呢?” 赵恂起身告退,表情一如往常,只是看似完美的面具下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些细如牛毛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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