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前线也来了消息。 此番朝廷军的进攻只是试探扰乱,并未有大局进犯,肃正军也无有伤亡,倒是大将军秦慎不欲再等下去了,已下令反攻北面的河间府,就从今夜开始。 整个济南府也因此进入开战的情形,公主也不便再此过多停留。 魏云策看着低沉至极点的小姑娘,安排了车马明日护送公主启程,先返回兖州城暂歇上几日,再继续之前各城的出巡。 他下榻的别院,就在公主别院的北侧跨院之中。 魏云策见公主吃过了饭,就自后花园返回了自己的下榻处。 不想刚走到一半,就见月色下有人影抱臂立在近旁的桃林中。林中有一叶小池映着天上明月,被夜风一吹,明月起了涟漪,伴着嘹亮的蛙鸣,寂静的夜都躁动了几分。 “此地像不像咱们祠堂后面的桃林?” 魏云策走过去,笑着问了一句。 月光照着魏游半边冷峻的脸庞,温热的夏夜也未能替他柔和了神色。 他没有理会魏云策的问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你在公主身边,到底想要如何?” 公主最亲近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大将军秦慎,可如今,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魏游晓得,公子主动疏远了公主,而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魏云策,则似有更进一步的意图。 但魏云策也同样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你离开魏氏一族是为什么?” 魏游不耐皱眉,瞥向了他。 “自然是因为你们魏氏那令人不耻的族规族义,一个连倭寇都能交易,连自己的族人都可以随便牺牲的世族,就算荣华富贵千万代,也不过是裹在锦衣下的肮脏血脉而已。” 他直言,“我当然要离开。” 这话几乎是说到了作为一族嫡枝嫡子的魏云策的脸上。 可魏云策神情并无半分愠怒,反而温声道。 “你既然是如此作想,又怎么能看不懂我的所作所为。我说过的,我只是想换个一心一意的活法罢了......” 话没说完,就被魏游打断了去。 “可你魏云策,果真是一心一意的人?” 魏游直接冷笑出声,他看向魏云策。 “你敢发誓,你如今没再算计过公主吗?!” 若是没有算计过,外面那些读书人口中不断提及的女皇、皇夫的话,又是怎么久久不停? 魏游冷声质问,魏云策低头勾起了嘴角。 他没有否认,却迎上魏游的目光,道。 “但我也说过,我魏云策,不可能再做伤害她的事,此生都不会。” 然而魏游却摇着头,眸中鄙夷之色尽然露出。 “可是,公主眼下就在失魂落魄,就在伤心难过。你又怎么说呢?” 公子和公主有今日,魏云策就没在其中使过他万事谋算在先的手段吗? 魏游摇头不断,见魏云策默了一默,他越发目露鄙夷。 “魏云策,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有一心一意的活法,也不可能有一心一意之人。” 他说完,再不想多看这位同族兄弟一眼,转身离开了去。 他只留了一句话。 “你最好,不要再算计公主,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不然,我会告诉所有人。” 他走了,魏云策在这最后一次的警告中,无声地笑了笑。 月光勾勒出他俊美儒雅的侧脸。 他闭起了眼睛,又睁开了来。 月光将他的眼眸照亮。 他已经走了很多错路,如果连这点谋算都不再有,他曾经走过的错路又怎么返回,做错的事情又怎么弥补? 人生在世,有时候总是需要一些手段罢了。 他不会再伤害她,也是真的。 * 京畿,保定府。 朝廷兵在皇帝赵寅的麾下,起了反攻济南的势头。 皇帝御驾亲征,怎么能一味地缩头守城,那要被天下人嗤笑了,所以朝廷要反攻肃正军,从拿回济南府开始。 但令赵寅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只是下令河间府的官兵,不断骚扰、试探肃正军在济南前线的兵将,探一探那位肃正军大将秦慎的意思,然而细微的火星就骤然引起窜天的火光。 肃正军非但没有紧张退缩,反而撑着朝廷试探之势,集合兵力,突然猛攻河间府。 速度之快,势头之猛,都令人始料未及。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肃正军大将军秦慎身先士卒,扬鞭打马跃在最前,亲自率兵攻城厮杀。短短五日的工夫,河间府靠南的几个州县全都沦陷了。 又五日,河间府城被占,肃正军大旗飘扬在了城楼之上。 “那个秦慎秦司谨是不要命的打发!他连着几日冲在战场上,不眠不休,肃正军的兵将有他在前,也都像发了疯一样不住攻城,河间府真的受不住了!” 河间府受不住,下一步就要入京了。 原本在御驾亲征之后,朝廷军重振的旗鼓,此刻纷纷倒落了下去。 连黄显都怕了起来,小声在赵寅耳边。 “皇上,要不皇上还是回京吧!莫要让宵小攻下了京城!” 若是连京城都失守,赵寅这皇帝就算完全做到了尽头。 可他堂堂九五之尊,御驾亲征未能收复失地,反而被反军逼退回了京城,这让他颜面何在? 那样的话,就算守住了京城,天下也会倒戈,京城终究还是会失守。 赵寅浑身都像被虫子爬满撕咬,血液躁动不安,耳边又想起了先太子死前,轻蔑地看着他时说出的话。 “赵寅,孤只还有一句话送给你。至仁至义,尚不能令四方归心;不仁不义,只会被天下所弃。” 如今,十多年过去,他要被天下所弃了吗? 这岂不正应了他那好兄长的话?! “不!不行!“赵寅忽的站了起来。 黄显被他吓了一大跳,去听见皇上忽然问了一声。 “朕的好侄女在哪?!” 黄显连忙回道,“皇上,那位公主尚在兖州。” 赵寅走到了舆图旁边。 “不是说效仿朕御驾亲征,在各处出巡吗?” “原本是出巡,但济南和河间府开战之后,她就躲回兖州了。” 他这么说,见皇上眉头紧皱,烦躁地道了一句。 “可缩得够紧的!” 但黄显忽然想起了另外的听闻。 “皇上莫急,奴才倒也听说,那位公主的出巡仍在继续,好似要去西面的大名府了,约莫就在这几日了。” “当真?!” “奴才不敢说谎,肃正军中是这个意思......” 黄显不知皇上问这个做什么,可去见皇上的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了舆图纸上。 他看过去,那指尖所点,正是距离此不远的大名府。 “大名府,大名府......” 皇上忽的一笑,黄显只见他脸上方才的躁怒不安瞬间抛去了九天。 他听见皇上的笑声。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第120章 公主危矣 兖州府。 公子自济南回来之后,便在公主府中没再出来,公主出巡一事也暂且停下了脚步。 肃正军与朝廷军在多处开战,战事紧急,公主一时不出行也没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彻底进入了难耐的酷暑,多亏得公主推恩开来的消暑汤食物,才能令肃正军将士乃是寻常百姓,在烈阳下尚得周全。 不少人都在傍晚日落之后,到公主府前跪拜叩谢,即便公主府的大门始终未有敞开,前来谢恩的百姓也没有减少。 相较于皇帝赵寅的贪婪无道,公主的贤名遍布开来。 只不过秦恬在公主府中,只低头研究食谱药膳,对于外面的事情全无留意。 直到肃正军攻占下了河间府的消息传过来,整个公主府里的人都奔走相告起来,秦恬自书案上抬起头来。 孙文敬同秦贯忠和张守元一道前来报信,这是天大的喜讯,孙文敬满面红光地禀明公主。 “咱们大将军今次又立一大功,这次可是亲自上阵杀敌,麾下将士士气大增,一举攻下了河间府,大军压到了顺天府境外,接下来,就只剩下京城了!” 秦恬怔怔,孙文敬还以为公主惊到了,另要解释一番,却听见公主低声问了一句。 “他......亲自上阵杀敌?” 孙文敬连道是,“大将军打的就是惊险的快仗,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领兵上阵作战,这才将河间府拿了下来。”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秦恬越发脑中混乱了。 为什么呢?他又对她疏远起来,又令她摸不到头脑起来,却给她打仗,卖命地攻城略地。 或许,他只是想告诉她。 他秦司谨,只是公主的臣工将领,仅此而已? 秦恬陷入了沉默之中。 孙文敬不解公主的反应,秦贯忠亦瞧了瞧公主,试着问。 “殿下贵体不适?” 张守元在旁道,“是不是殿下也中了暑?” 但他笑道,“不过前线的战事不必公主操心。贫道和秦指挥使今日就要起程前往河间府,助力大将军继续北上,一举拿下京师!” 他也似孙文敬一般喜上眉梢。 这天下这山河,都是为先太子遗孤、为她这个公主打下的。 秦恬没有理由还不如这些人高兴,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点头以示回应。 可她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是勉励前线的兵将,似大将军秦慎,继续拼命为她作战,还是让他们不必心急,或者让秦慎不必再为她冲锋陷阵。 她不知道怎么说,反倒是想起了暂停下来的出巡一事。 “前线将士们如此,公主出巡一事也该继续下去。” 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这么说,众人都向魏云策看了过去。 魏云策只看向了垂眸而坐的公主。 “公主既然如此说,臣会继续安排出巡之事,下一城应该是大名府了。” 大名府是早早就攻占下来的肃正军的城池,眼下秦慎进攻京师在即,皇帝赵寅御驾亲征也一时管不了许多了。 孙文敬又说了些近来外面叩谢公主推恩的事情,给秦恬听,秦恬也只沉默点头,众人就散了来。 孙文敬是最忙的人,当即离开了公主府做事去了。 倒是秦贯忠还没有立刻离开,看着公主疲惫的神色,叫了老管事秦周前来问话。 “公主病了?” 老管事说没有,“公主没病,但老奴觉得,公主似有心事。” “有心事?”秦贯忠惊讶。 小姑娘从诸城小院到陌生的秦家府邸,又从秦家庶女到肃正军公主的时候,他都不曾听见老管事这么说。 “姑娘,不,公主有什么心事?” 老管事却摇了头,“老奴也是第一次见公主这般,但公主大了,有事也不肯同老奴说了,老奴不知道,问了两个丫鬟也都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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