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铭却郑重:“有没有一双好腿,你都会成为最了不起的将军。” 蔡莘看着他,缓缓笑起来,握住他的手:“是啊,我也一直想成为了不起的将军。希望如今终于能和自己守护的国家,互不辜负。” 至于这陵阳禁卫头领的缺—— 先由原来的副官顶上,两年之后,沈迁姑娘因为表现优异得到提拔,顺利成为禁卫首领。她说年幼时心里最大的官叫“管事”,小沈姑娘跟着母亲频频搬迁,在不同“管事”手底下讨过生活,能在一处成为管事,不被他人随意拿捏,是她和母亲共同的心愿。 如今终于凭着自己一身本事,先管好了顾家的别苑,再入禁军,直至掌管这座城里最尊贵的一支队伍。 至于姬雪照,打从合芜回来,便拜在吴三思门下,一心准备殿试。若你问为什么不拜戴大学士为师,唔,戴大学士是考官。 但这么一来,姬雪照发现自己这个决定可真是太大胆了,因为吴三思这老头,不久前刚成为帝师。 聂锦倒是不计较,表示既然入门晚,就是“师弟”了,辈分上矮他一头,有这么大的师弟,小皇帝很开心。 然后那一年,得帝师亲自教导,身为皇帝陛下“师弟”的姬雪照,他!却只得了探花郎。 皇榜一放,姬雪照收到了亲朋好友的轮流鄙视。吴三思表示,丢人丢得老脸挂不住了。他一个状元出身的名师,竟只教出个探花。沈迁表示,令狐管事,要不你回来干吧,待遇保不准比探花能拿到的还好点儿。顾衍誉表示,啧啧,多的都不稀得说了。 姬雪照把最后一丝饱含希望的目光投向了戴珺,玉珩公子总不会也一起鄙视他吧?戴珺拍拍他的肩,表示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已殊为不易。况且他是没有经历过殿试的人,觉得探花郎已经很厉害。姬雪照十分感动,接着便听他话锋一转:“不过,爹说,这次的题目不是很难啊。” 姬雪照捂住了心口。 顾衍誉拉着戴珺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又偷偷笑。 聂锦作为同门,告诫他往后不要出去说是自己师弟。 姬雪照很狗腿地表示,这是好兆头啊,他只能得个探花,说明新朝人才辈出,确实有他人才学在他之上。而皇帝钦点了他做探花郎,这是皇帝秉公不徇私的结果。君臣相得,多么光明的未来啊! 吴三思一把尺子敲在他手心,说为师觉得你很危险,已初见佞臣端倪。自己去找戴大学士,再接受一下道德净化吧。 卷毛探花郎入朝为官那一日,几个年轻人于“在水一方”摆了酒席为他庆祝,当晚小皇帝和太后也偷摸着微服出宫,再加吴、戴两位老人,高高兴兴凑了一桌。 吴三思多喝了两杯,兴致正好,说今日我来给你们说个秘密,从前我教了一个小姑娘,她的乳牙曾卡在山楂里。说起来你们或许不会相信,这个小姑娘,如今已经是朝中顶天立地的顾大人了。
第225章 谢为良篇“谢大人,久仰” 淮山那个地方,穷得耗子都懒得去。 谢为良在淮山长大,这里是不是出生地他也说不清。兴许他的父母是淮山哪对早死的短命夫妻,兴许是路过的饥民把他丢在这里。他生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一个屠夫捡了他回家准备吃掉。屠夫有个搭伙过日子的老婆娘,执意留他一条命。 淮山那时穷,屠夫不想养个小子,骂老婆娘尽干赔钱事,老婆娘骂骂咧咧怼回去,说就当条狗养了,不要他多给一口饭。 谢为良被她用剩的那点汤底拉扯大,不常能吃饱,屠夫稍不顺意就会打他,会走路的时候就让他做工。 但那老婆娘是个乐观天性,很少露出忧愁神色来,命运让她忍饥挨饿,她就对命运骂骂咧咧,活得比谁都精神。 屠夫家里常年有油乎乎的味道,那是待售的牲畜味儿。但他们自己吃上荤腥的日子不多。谢为良六七岁的时候屠夫就不再老说把他丢掉或者吃掉的事,屠夫身体不太好了,家里的活儿有大半压在谢为良身上。 谢为良也不抱怨,有一口饭吃,有一个棚能过夜,对他这么个连父母都说不清是谁的人就算是好结果。他跟着那老婆娘学会了很多生存法则,能凶也能怂,当然他多数时候怂得很快,学会偷奸耍滑,不被人打。猪养大了收成稍微好一点,老婆娘还带着他去接济别人一点不好卖的边角料。 老婆娘教他,偷奸耍滑是为了堂堂正正活下来。 他长成个半大小子的时候,窜得快,怎么都吃不饱,家里那点米给老两口还不够。有空就帮人做活儿,也没人敢说能管他一整顿饭,今天帮东家插秧,给半个馒头,明天帮西家劈柴,吃两口菜,他就这么慢慢长大。 谢为良十三岁那年老屠夫重病。临死的时候他把草席掀开,摸出一把钱,让谢为良不要花钱给他买棺材,“我原给自己攒的棺材本,但我有儿子了就留给儿子,你就是我儿子。”谢为良说好,老屠夫闭了眼。谢为良还是给他置办了一口棺材,剩下一点,给老婆娘做了件新衣裳。他不怕体验什么也没有的日子,反正自出生起都是这样,他只怕欠了别人的情还不上。 他十三岁,扛起了家里所有事。 大约半年后老婆娘也死了,谢为良卖了家里的猪,给她风风光光下葬。 爹娘都没了,穷小子到处做工养活自己。好在他做事麻利,人也义气,哪家有事他都伸手帮一把,也哪家都愿意捎带给他一口饭,还有很多半大孩子跟在他后面喊哥。谢为良心里却愁,听别人喊了一声哥,就得多帮衬,可他帮衬不了那么多人。 小五子也喊他哥,小五子的娘快病死了,穷病无药医,唯一的心愿是死前喝一口肉汤。 但这就有那么难。 真到了年三十那天,谢为良也没想出办法,天太冷了,山里活物少,他在山里蹲了两天,破棉袄扛不住冻了也没守到一只像样的猎物。下山却见小五子跟他报喜,说有肉了。问肉怎么来的,他们说打劫了一个教书先生。 淮山当然也没有什么读书人,唯一识字的先生在地主家教地主的儿子,地主儿子没有大志向,家里有钱,将来捐个官,只要他识点字就行。先生年三十从地主家里领了一道咸肉回去,路上碰到“恶童”若干。 谢为良差点当场揍死这些不成器的小弟。 他跟那早死的老婆娘学了一些朴素的善恶观,比如饿死不能抢东西,尤其是看起来比他们还弱的人。他想了想,剁下来个边角让小五子切碎煮粥给他老娘,自己拎着剩下的咸肉,肚子上绑了根荆条去找那老书生。谢为良往他门口一跪,说整刀肉是还不了你了,我来给你干点活儿,或者你打我一顿吧。 老书生问他为什么肚子上绑了一根荆条,他说听过戏的,叫腹荆请罪。 气得老头儿痛打他一顿,一边打一边骂他是个不识字的流氓。 谢为良也不喊疼,说抢人东西不对,但是小五子他娘亲就要死了,想沾点荤腥再走。老书生打完他,咸肉还给他,还数出五个鸡蛋让他带走,并叫他第二天上门来做苦力。 谢为良走的时候老老实实给他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他就上门,做好了受苦的准备,结果老书生让他抄书。谢为良花了半天回过味来,老书生不想作践他,他想教他读书。 老书生问谢为良将来想干什么,谢为良说卖猪肉。老书生又打他一顿,让他好好说。 谢为良说出他的大志向,养很多猪,让所有人都能吃得上肉。老书生像看文盲一样笑了,他给谢为良算了一笔账,起早贪黑赚的钱,多不过县太爷大笔一挥苛捐杂税。 老书生说你想让这里的人吃饱饭,你得做官。 做官懂吗?先识字,考个功名你再回来,这就是唯一的路。老书生又有点惆怅地叹气:“但也许那时候你就不想回来了。” 他是上一任县令的师爷,那倒是个难得的好人,但被排挤走了。老书生留下来又不愿帮着作恶,于是靠教地主的傻儿子混个活路。但是淮山怎么办呢?能走的人走了,剩下不能走的更难活。谢为良不懂:“这么穷的地方他们还贪呢?”老书生哼了一声,说你懂什么,越穷的地方越好盘剥。 谢为良开始认真考虑他的话。他不仅聪明,还有一种世俗的滑溜,改了年纪去参加科举。没过几年他当真在淮山混了一个小官。他知道刚直在这里不管用,得想尽办法周旋。他也收受贿赂,收富人的钱,行不大不小的方便。他也收买上司,喂饱了好给他放权。 到了夜里自己照照镜子,像有一个老书生在镜子里看着他。谢为良总想起那些百姓朴素的生活智慧,偷奸耍滑是为堂堂正正地活。 他问镜子里的人,你是谁? 我是谢为良,我是吃淮山百家饭长大的谢为良。 你将来要做什么? 我要当淮山的父母官,让他们都吃饱饭。 但他依然有做不到的事,比方说县令提出了新的税收方法,说不能按人头来收,要按活口来。养鸡的鸡算一口,养猪的猪算两口,因为猪的两个鼻孔太大了。大家都笑,谢为良听了也跟着笑,说那蛋也得收啊,孵出来就是一口,县令大赞他说得对。 如无意外,这个县令不会被换掉,也难以被举发。他姓陶,陵阳城里有个大官也姓陶。也许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有那么个关系,县令的位置对这个小破地方,就比山还稳固。 当晚县令喝多了晃晃悠悠回去,谢为良拿起分肉的刀,一刀捅死了他,绑上石头丢进河里。他是吃淮山百家饭长大的谢为良,他还是一个屠夫老娘的儿子。 第二天他惊惧地向上官报丧,说县太爷酒后坠河。谢为良又贿赂了上级,他得到了暂代县令的机会,撕了那一张没来得及推行的政令。 安澜到淮山是两年之后的事,因为陶县令的尸骨被近海的渔民打捞了上来,肉烂了,随身的腰牌还剩了个角。他调查到的谢为良实在算不得好人,行贿、索贿都做过,也没什么清白家世,完全流氓混混出身。 但安澜惊异地发现淮山有了一些变化。 安澜在此处细细寻访,后来他去见了谢为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谢为良毫不隐瞒自己做过的事,他说:“但是安大人,我有个请求。我死之后,能不能,让一个好官来管淮山?” 安澜看了他四处漏风的家,又看了他许久:“你以为好官是白菜,地里随便能长吗?你自己接着做吧。” 谢为良:“?” 安澜看到谢为良官服里面破洞的里衣,他回陵阳之前给谢为良买了件好衣裳。 后来谢为良又见到了戴文嵩,戴文嵩对他说:“只要你心志不改,我在一日,就保你一日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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