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贸然开口,帮着辟谣,待这俩人醒了,真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私相授受,他的老脸到时要哪里搁。 这如今看来,私会是没谱的事,救人是真是假不好说,他孙儿一如往常一厢情愿。 赵云琅敛眸思忖,他知道皇祖父没有那么容易答应,“皇祖父,除却秦国公府的忠臣贤士,您可知秦二小姐这些年大到捐钱捐物,小到去慈幼局帮忙,虽是女子,也尽了自己所能报国,况且,救了孙儿,也算是救了功臣之后吧。此外,除了乡主的名头,其余封赏都从孙儿的私库出。” 他的声音带了些悲凉,乾元帝也没想到他为了给那国公府的小姐求个乡主之位,会搬出他父王。 乾元帝想说,朕知不知道暂且不论,你为什么都知道? 他看着赵云琅立在他面前,快要被某种压抑的情绪撕扯碎了,心中怜惜却爱莫能助:这孩子到底是图什么?又何苦做到这种地步? 乾元帝看在眼里未表露分毫,沉吟片刻,没有立马回答,用手指敲了敲书案,“琅儿,你如今快到弱冠之年,端王府还没有个女主人。现任的中书令二孙女顾盼钰中秋回京省亲,宫宴时也随其祖父来了,朕看了,她是个娇美贤淑开朗伶俐的姑娘,年十六,论品行家室,也与你正相配。” 赵云琅缄默不语,缓缓跪下,“求皇祖父成全。” “朕不懂要成全你什么?”,乾元帝也不再陪着他含糊其辞:“若朕赏赐了那国公府的二小姐,流言蜚语平息了,朕看她马上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出嫁了。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莫让朕再操心。” 乾元帝也不想逼他太紧:“朕也没说你同顾中书令的孙女就这么定下来,等朕让宸妃安排个机会,你们相看一下。” “孙儿谨遵皇祖父安排。” “你马上十八了,朕这些年都不逼你,不过你父王母妃也就你一个孩子,早些成家,也让他们安心。朕再让嬷嬷给你安排一个通房,你早该通晓人事了。” 赵云琅内心非常抗拒,他同意相看本是缓兵之计,不想搞得这么麻烦,他犹豫怎么拒绝。 乾元帝并不给他机会,冲他摆摆手,“你且回去好生休息吧,朕明日早朝就下旨封赏。” “谢皇祖父。”赵云琅咽下了拒绝的说辞,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被李内侍扶起,行礼告退。 赵云琅木着一张脸走出御书房,不理会似乎被一把钝刀在翻来覆去绞弄的内心,他的眸光因为太痛了,反而染上了森冷和愤怒。 他恨不得掐住秦江昭的脖子质问她: 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二姐姐。 就见不得我解脱吗? 二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成全你。 望你万万珍惜,往后好好走你的阳光道,莫扰了我走独木桥的雅兴。 若你还不肯放过我,不按我的剧本走,我们便纠缠个不死不休好了。 赵云琅离开御书房后,转身走向了太医署。 他知道自己没出息,大概他上辈子欠了她,在她滚出自己的视野之前,他见不得她不好。 之后的两天,赵云琅遣侍从在国子监那边请了病假,身体倒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比往日更提不起兴致,他每日在府中闲逛。 逛的最多的就是端亲王府西边的那片园林,到底是王府的园林,一碧万顷的湖泊,阁楼,亭台,一步一景,但也敌不过秋日的萧瑟,草木萧疏,尽显荒凉。 他白日里漫无目的地在此走走停停,夜晚有时便坐在西边墙头,不着边际地想些什么。 五皇子府冷清,他三岁时便被送去了国子监。 在国子监第一次见到秦江昭,他就喜欢她,不光是她长得最好看,一群顽皮的孩子里面看起来最整洁,她真的最温柔了。 在国子监,只有她从不嫌他年幼、麻烦、有时爱哭,她一直带着他玩,照顾他,不许任何人嘲笑他。 他就读国子监没过多久,五皇子府建成,他举家迁至国公府隔壁。 彼时,他父王已经在外征战许久,母妃思念成疾,郁郁寡欢,国子监休沐时,一整日也只有下人陪他。 他便总去隔壁找秦江昭,也不过五岁的她总会笑得一脸欢喜地喂他吃东西,哄他睡午觉,带着他出去玩,玩累了还哼哧哼哧地背着胖嘟嘟的他回来。 从他认识她,她身后就跟着一个半大的少年,比他年长,比他高,比他能让她依靠。 他不否认对她存了几分孺慕之情,那她对他就是纯粹的怜爱之情,就大概是对弱小的一些同情和爱护吧,她投喂路边的流浪狗时,也差不多就是那般欢喜的神情。 流浪狗再纯粹再忠诚,又如何比得上心上人? 若不能捡他回家,就不该三番四次地投喂,让他生出了妄念和心魔。 之后,又狠狠给他一巴掌,告诉他,他不过是一条癞皮狗。 这日傍晚,他逛够了,百无聊赖地靠坐在园林的墙边睡着了。 半梦半醒,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他的名字,他不由得清醒了几分。 然后他便听到一句:“我们的故事里,也没有他。” 你们的故事里没有我? 赵云琅面若寒霜地从地上站起身往回走,没走几步便一手撑在了沿途的树干上,抓紧了胸口的衣襟慢慢躬下了身。 坏女人。 对着他又哭又抱,不顾他死活地扰乱他的心弦。 转过身,她的故事里,他一无是处。 在她那里,他不过是用来施展她泛滥的同情和烂好心的一条流浪狗而已。 他滑跪到了地上,手指抠进了树干里,心里只觉恨极。 他决定老死不相往来,她偏来招惹他;那也罢了,他打算放下了无论如何也成全她。 她怎么不能忍忍再说这些残忍的话? 我本将心向明月… 赵云琅嘴角露出了让人毛骨悚人的微笑:若不能善终,那便死结好了。 这次,换二姐姐来做猎物。
第16章 赵云琅第二天,便又回到国子监上学了,待到年底,他通过这一年的岁试之后,他要接着参加监试,因着其皇室子孙的身份不必参加科举考试,等过了监试后便可为自己谋求一个官职。 早几年朝廷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投入在端亲王府的修建上,皇帝是要留赵云琅在京中任职的。 在皇帝眼里,赵云琅除了不爱交际同旁人一贯疏远外,是个德才兼备可堪大用之才,虽然孤傲,但究根结底是个再正直不过的孩子。 他准备培养他将来参与朝政,不必去地方任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家立业。 但赵云琅近日又患上了失心疯,大盛朝数一数二的端亲王府,他以后也不打算常住了。 他准备过了监试后去益州任职,他的皇叔们除了太子,就只有四皇叔在朝中任职,其余都在地方做大都督或者太守、州牧等,等他从国子监毕了业后,去地方任职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中书令家的二小姐和通房什么的,他此时疯得眼里没有别的女人,统统被他忘到了脑后。 丝竹看着自家小王爷从几天前的孤寂落寞中恢复过来,哪怕还是那副冷若冰霜、骄横淡漠的模样,却感觉整个人又有了生气,丝竹很是高兴。 就是有的时候,感觉小王爷整个人冒着幽怨的怒气。 这边赵云琅准备跟着秦江昭不死不休,管她是不是把他当狗,他要让她惦念愧疚一辈子。 他发了疯病,也没狠下心去拆散秦江昭的姻缘,反而更向着折磨自己的方向去了。 那边秦府已经被秦江昭的决定震惊得全府上下人仰马翻,秦江昭哭累了睡了一晚。 醒来时,虽然说不出的怅然若失,但意外地,又没有想象中那么撕心裂肺。 再往前些日子,她并不能想象和多年的未婚夫分道扬镳是如何情形,大抵人若是怀抱些希望,总是不容易放下的,死心了,也就那么回事吧。 她思量再三,准备求她爹近日就去将军府退婚。 她倒是不介意被退婚,虽说传出去她会成为过错方,宫宴的事情会被人翻出来重提,但如果那是她该承担的代价,她认。 至于宫宴的另一个当事人赵云琅怎么样,他说的和她传艳闻,他不吃亏的。 他咬了她一口,合该也付出些代价。 但她考虑到,刚晋升为骠骑大将军的将军府上下怕是会因着主动退婚,会被更狠地戳脊梁骨,背上忘恩负义薄情寡恩的骂名。 既如此,这婚不如她来退,本也是她的决定。 届时,所有猜忌和非议会冲着她一人而来,少一方付出代价也好。 她心里对赫连濯不是没有怨,但她不想恨,因为她想放下,这么多年了,她对此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再搭上往后的人生在这上面。 赫连濯辜负了她的期待,她无法若无其事地继续与他履行婚约,她更无法原谅他。 但过往真诚和热烈的情谊都是真的,他也曾是捧着一颗真挚的心而来,让她体会到了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关注欣赏和支持是什么滋味。 她想,她的人生有一部分是因着他的存在,才能够完完全全地认同自己,笃定自己做人的准则,成为了现在的她。 她便,不跟他计较了。 想到得与失,她难免要心潮起伏,会不甘,会怨恨,但谈到初心,大抵他是因着没有那么坚定而同她走散了,他有他人性的弱点。 前一晚秦江昭的失态并没有让家人看到,待第二天白日心神不定地强撑着整理了心绪后,晚间她同双亲用晚膳时,便鼓起勇气提了退婚的事情。 秦二夫人惊得筷子都掉了,一脸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昭昭,你刚说什么?” 秦世安也停下夹菜的动作,但还维持着镇定。 秦江昭面色寡淡但目光坚定:“女儿思虑了一番,女儿与赫连世子分别日久,早已生疏,如今人生的观念规划都已经相去甚远,为避免有朝一日结成怨偶,理应及时止损,各自另觅良人。” “昭昭你在说什么?退婚?为什么要退婚?”秦二夫人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情绪激动,“是不是赫连家那小子说了什么不招人听的话?那宫宴的事,皇帝陛下不都帮忙澄清了吗?” 秦世安也心下一沉,但还故作镇定,没有立马逼问什么。 那边秦江昭还在斟酌措辞,秦二夫人已经处在了暴怒边缘,她女儿如果要退婚早就退婚了,何至于与赫连家那小子订婚十几年,到了该成婚的年龄又生生被他拖了四年,遭了多少人口舌,独自顶了多少压力和愁绪? “娘,您误会了,对于宫宴的事,世子也说相信女儿。女儿决定退婚并非因为此事。” 秦二夫人根本就不相信,气得浑身发抖,她失去了一贯温和的世家夫人做派,整个人充满了为母则刚的气息,“好啊,赫连家的好小子,他们一家子当着我和你父亲的面姿态做足,背地里却给你脸色看。他没有良心,你这些年是怎么待他的?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娘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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