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镐气势上已经输了,何五郎反过来挑衅:“软脚虾。” 薛镐却也没骂回去。 从小到大,薛镐没有能做成的事,小时候读书太差,总被祖母罚跪祠堂,夫子的戒尺从未断过。 可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读不进四书五经,今日刚背的孟子,睡觉前就忘光了,比大哥差太多了。 他曾偷听到婢女们偷偷讨论:“原以为大哥儿读书不够好,才盼来个二哥儿,读书却更差了……” 那之后,薛镐彻底放弃了读书,家中见他连个态度也没有,就此作罢,到现在十八岁,靠祖荫挂了个虚职,整日游手好闲。 他至今唯一干成的事,就是找回平安。 自找回平安后,他成日春风得意,竟忘了,他干什么都不行。 何磐负手而立,偷偷松口气,这薛镐毫无气魄,必输无疑,何家总算能找回点面子。 果然,何五郎和薛镐一开打,薛镐满地开溜:“不成不成,这真不成!” 张大壮恨铁不成钢:“打他呀!” 薛镐吓得浑身是汗,下一刻,他就被何五郎抓到,迎面一拳,“嘭”的一声。 薛镐歪过脑袋,头朝垂花门那边一瞥,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变慢了,只看那门后,不知何时,竟然有了一团小小身影。 竟是平安。她露出小半个身子,那双漂亮清凌的眼眸望着他。 薛镐突然记起来了。 在所有人对他读书的事摇头时,小平安捏着他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她用水灵灵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他,软软糯糯道:“二哥哥,掏鸟窝。” 和平安从皖南回京的路上,因为走的水路,船停之时,薛镐曾放饵钓鱼,那时候,平安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他是平安厉害的二哥。 如果平安被人欺负了,他这个亲二哥,却比不上养兄,他算什么哥哥? 下一刻,他不知道哪来的气力,挡住何五郎的拳头,在何五郎震惊的目光当中,薛镐脑门敲向他的脑门。 咚! 何五郎晕头转向,连连退了几步。 薛镐却没半点影响,他乘胜追击,抡倒何五郎,学着张大壮大喊:“嗬!” 张大壮:“我们赢了!给我家妹子道歉!” 何家众人:“……” 这时,垂花门附近,彩芝和平安来了好一会儿了,她有些紧张,生怕莽汉唐突了平安,说:“姑娘,咱们快回去吧!” 她声音不大,但是在死寂的前院,却有一点明显。 几人不由都看了过去,门内少女已经转身,只半个侧影,一角百迭裙倏然一旋,如鲜妍的花儿般层叠绽放,若有暗香浮动,娇色天成。 何家几个儿郎都呆住。 张大壮拎起何五郎的领子:“滚,看什么看!” 薛镐一改先前的弱势:“道歉!” … 凤仪宫。 裴诠说完“早日完婚”,别说张皇后,就是元太妃,都怔了怔,裴诠竟然会主动要求完婚! 豫王府对这门婚事,不是一直可有可无地忽视着么? 张皇后比元太妃更早回过神,她想起孙女玉慧。 本以为玉慧冒犯了豫王府的面子,裴诠才会出手,如今想想,转变却是在薛家平安回来后,有迹可循。 所以那次,玉慧得罪的,其实是薛平安这个人,而不仅豫王府。 实在令人意外。 秦老夫人却不动声色,她敢提出这个要求,远比薛瀚想得要多一点,那就是她全然不怕豫王府同意。 薛家的荣辱若只靠平安的婚姻维系,薛家之败,指日可待。 她也不想把这种事,全放到平安身上。 对着裴诠,秦老夫人容色不卑不亢,道:“王爷所言尽早,是回护,老身明白。” “但如两位娘娘、王爷所知,平安过去没有生活在薛家眼皮子底下,怕是有些习惯难改,所以我们家想再养四年,等她十九了再出嫁。” 后半句,秦老夫人是对元太妃和张皇后说的,嫁娶之事,没有太多男儿插手的地方。 按说此时裴诠应下,退婚的风波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没等元太妃和张皇后说什么,裴诠突然说:“太久了。” 元太妃点了下头,裴诠已经参政,成家立业是这一两年该做的,若要拖到四年后,这门婚事变动的可能性太大。 虽然以前她乐见它的变动,可如今,裴诠似乎别有计划。 秦老夫人道:“那么,就两年后。” 裴诠眉间隐隐躁郁。 元太妃:“两年,这……”她看了儿子一眼,改了话头,“也不好就这么定了,总有商榷的时候。” … 从凤仪宫出来,裴诠神色出奇的平静。 刘公公跟在他身侧,却能敏锐感觉到,他此时情绪并不算好,只是养气功夫在,不曾显露半分。 倏地,裴诠步伐一顿,道:“去兴华殿。” 万宣帝和薛瀚正在兴华殿。
第25章 … 觐见完,薛瀚躬身低头,从兴华殿中退出。 想起万宣帝满头华发,精神不济的样子,薛瀚心中叹气,如今朝中的风向,一边是太子,一边是豫王。 哪一方都能掀起波澜,而陛下,到底老了。 就如这次,何家在这时掺和进来,往小了说,是和薛家两家的恩怨,往大了说,弄得薛家有贪权之嫌疑。 二者都是薛瀚必须入宫的缘由,不管何家姑娘出言羞辱是否有意,薛家是清流,必须表态。 好在秦老夫人当机立断,同薛瀚进宫,占了先机,如今万宣帝已然清楚其中事由,甚至宽慰了他两句。 就算何家再来告薛家教女无方,也无济于事。 再想想秦老夫人退婚的策略,薛瀚还是钦佩其大胆果断,不知凤仪宫那边商议得如何…… 只这婚事,一日不定,就一日难以安心。 他刚这么想,迎面却遇上豫王殿下。 王爷一身蟒袍,眉眼沉着,不辨喜怒,只目中酝着三分寒。 薛瀚忙退到旁边,低头一揖:“王爷万安。” 以往豫王与薛家之间莫要说人情往来,见面也不会多说几句,像上回桃花宴,豫王莅临,还是第一次。 那次,薛瀚让薛镐陪着豫王赏花,是他心知薛铸比上实在不足,豫王看不上薛铸,他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薛镐和豫王同龄,不知是否更能聊得来,或许还能得用。 可惜自家孩子不争气,不了了之。 薛瀚兀自思忖,就等豫王过去,然而他的视线中,却出现豫王那双描金麒麟纹靴子。 裴诠到他跟前,抬手虚扶他:“薛大人,免礼。” 薛瀚赶紧起身,忙说:“不敢不敢……” 裴诠颔首,方才越过他,进兴华殿。 薛瀚留在原地目送他,简直受宠若惊,这是十几年来,豫王殿下头次如此亲和,竟还虚扶他一把! 真真叫人既惊,又慌,又喜,仔细琢磨,又有些愁,实在事出反常,令人难安。 薛瀚实在琢磨不透,他走几步就叹一声,一段一刻钟能走完的甬道,他生生走了两刻,还没等他心绪平定,身后,兴华殿太监周公公,叫住他:“薛大人,留步!” 薛瀚赶紧停下,道:“公公这是?” 周公公手中捧着一枚圣旨,笑道:“咱家正要去薛府,大人既还没出宫,正好,请大人听旨。” 薛瀚赶紧跪下,周公公抖开圣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常闻永国公薛瀚次女薛氏平安,蕙质兰心,秉性端淑,是为观音座下童子,朕已于太康七年指其与豫王订婚,今年岁既至,婚约定结两姓之好,酌定:薛氏平安与豫王择吉日十八年二月初一完婚,钦此。” 薛瀚心中大震:“……臣领旨。” 周公公:“薛大人,恭喜了。” 薛瀚请周公公:“有劳公公,往薛府吃一杯茶。” 他身上没有拿得出手的整银,请周公公回薛府,既为送钱,也为打探消息,这怎么就把日期定下来了? 他突然想起刚刚的事,天爷啊!难道豫王殿下方才进兴华殿,就为说这事? 周公公却笑眯眯道:“不了,咱家在宫里还有事务,大人快请将好消息带回家罢。” 薛瀚捧着圣旨,恍恍惚惚出了宫。 正好,宫女扶着秦老夫人也到了西华门口,薛瀚嘴唇干涩,忙上前扶住秦老夫人:“母亲,陛下下旨了。” 秦老夫人接过圣旨,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薛瀚本以为她会露出欣慰的笑,这门婚事悬在薛家面前十几年,今日总算定下来,有了圣旨,往后也没旁的异议。 母亲运筹了这么久,合该高兴的。 却看秦老夫人闭目摇头,神色微肃:“快了些。” 薛瀚:“左右还有八个月,还有些长。” 秦老夫人冷声一哂:“你急,你去嫁。” 薛瀚:“……” 而宫外,薛家管事正焦灼地来回踱步,一瞧老夫人老爷出宫了,赶紧跑上前:“老太太,老爷,何家的找上门了。” 薛瀚说:“不是交代过你们,好茶伺候着么,慌什么。” 管事瞧瞧左右,压低声音:“本是按老爷的吩咐招待着,二爷和张家大爷却回了府,和何家几位爷打起来了!” 薛瀚:“什么!” 秦老夫人说:“先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却说他母子二人带着圣旨,从宫里回来,冯夫人也跟宁国公府做好了人情,打道回府,便听说薛镐打人的事。 目下,他们三人都在怡德院正堂,秦老夫人进宫一趟,已有倦意,闭着眼。 雪芝从外头撩帘进屋,低声道:“老太太,管事已经差人去找二爷了,就是不知道二爷去了哪。” 薛镐和张大壮打了人之后,却是脚底抹油,跑了。 薛瀚恼火:“这小子,又跑去哪儿逍遥了?快让门子小厮都去找,先把他找回来!” 冯夫人却有些想笑。 按她说,何家欺人太甚,薛镐和张大壮替家中出了这口气,真是通体畅快,但老太太神色不是很好,她不好笑出声。 秦老夫人:“先问问到底打成什么样。” 薛镐与何家打架这件事,严重和不严重,不能一概而论,得看打得怎么样。 当时在现场的管事,因心急,跑去宫外报信,没看个全貌。 本来,薛常安扇了何宝月一巴掌,薛家与何家交恶已难以避免,只是所谓做人留一线,薛家还不想和何家彻底撕破脸皮。 思及此,就是冯夫人,也收敛了下心中的快意,可是偌大的家里,竟一时没能找出个知道事情原委的。 这时,彩芝进了怡德院,她跪下道:“今日下午,二姑娘听到养兄的声音,就去前面看看,在垂花门外正好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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