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上前一步去扶陈焕。 绪白见状眉头一拧,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香阳则赶忙低头下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枫黎脸上没什么变化,任凭陈顺将人扶了去。 她问:“陈公公这是怎么了?” 若是身体不好,那拉拢人,倒也有投其所好的方向了。 不是非要陈焕为她所用,只偶尔帮衬两句,给她透露透露皇上的心思,就足够有用了。 见云安郡主关怀,陈顺不由得想起那天夜里干爹的梦呓。 他本不应多说,但鬼使神差地说多了一句:“干爹身子不好,自王爷入京以来忙得脚不离地,每日睡不足两三个时辰,就越发虚弱了,今日听闻械斗之事有些着急,这才冒犯了郡主。” 说了一点,又没全说。 干爹深受梦境影响的事有些怪力乱神,万不敢多说。 “哦?”枫黎闻言蹙眉,“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陈顺立刻想跪下,无奈扶着陈焕不方便。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郡主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也不关干爹的事。” 枫黎摆摆手,笑了:“好了,开句玩笑罢了。” 瞧把这小孩儿给吓的。 她见陈顺可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快找人把你干爹送回去吧。” 陈顺一愣,继而赶紧低头下去:“是,小的这就找人将干爹扶回去。” “陈公公都这样了,看着经不起折腾,还是找顶轿子稳当些。” 枫黎以为陈焕这样的地位,就连嫔妃和方才的魏将军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总归能享受一点,有些架子和排场,不想陈顺却连连摇头,一副惶恐的模样。 “郡主说笑了,主子们才能用轿,干爹哪里敢如此僭越。” 陈顺还以为枫黎在试探,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枫黎默了一下,看得出他没说假话。 这么看来,陈焕倒是恪守规矩,从不因为皇上的信任而妄自尊大。 不怕贪财的,不怕好色的,就怕干干净净的。 这种人,平时很难欠旁人的人情吧? 她真是幸运,才来宫中半月,就让她碰上了这样的好机会。 眼珠微转,枫黎对陈顺说:“陈公公这身子骨孱弱了些,还是请个医官瞧瞧吧,不然以后可怎么为皇上做事?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定是要陈公公多休息休息的。” 她停顿一下,又道:“今日是我给陈公公惹麻烦了,叫人抬轿来,赐轿。”
第九章 这是让他伺候梳妆的意思? - 陈焕拧拧眉头,在舒适的暖意中睁开双眼。 室内只点着一盏灯,透出微弱的光。 好好地睡了一觉,那股难捱的晕眩感早已经消退。 他觉得好多了。 只是昏睡太久,有些记忆不太真切。 手指揉在太阳穴上,才揉了两下,便顿住了。 这个点儿…… 晕倒前才是下午,现在似是已经深夜了。 他究竟睡了多久?! 他敛起神色,唤道:“陈顺?” 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就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 陈顺神色欢喜:“干爹,你醒了,睡得可好?身上还有哪不舒服么?” “什么时候了?怎么不知道叫咱家一声。” 见陈顺在身边,陈焕稍松了口气。 大抵是没出什么岔子吧。 他隐约记得,晕过去之前被云安郡主扶了一把,还被…… 搂住了腰。 按在床铺上的手指收紧。 他甚至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郡主的手臂环住他的触觉。 不算宽厚,但十分结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陈顺小心地观察陈焕的表情,见干爹虽有不悦,但程度还好,便放心了大半。 他答:“快到寅时了,干爹晕倒,郡主说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定会关心,便赐了轿,说干爹身子骨太弱了些,不能太折腾了,应该多休息休息。” 他不知干爹为何会在梦中叫郡主的名字,但他看得出,干爹对郡主并非厌恶。 没有仇恨,那梦呓便…… 如此猜测,他就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陈焕闻言,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毫无芥蒂地扶了他,还为他赐轿…… 他闭了闭双眼,在胡思乱想之前,强迫自己扭转了思绪。 呵,大抵是初到宫中,想拉拢他吧。 若说扶他是善意的本能,可赐轿,只可能是拉拢了。 除此之外,从理智上讲,他想不出其他缘由。 “难怪睡得安稳。”陈焕低哼一声,“你倒是很听云安郡主的话啊。” 他面色平平,看不出喜怒,语气并不算好。 陈顺的心立刻提起来了。 他解释:“干爹误会了,儿子见干爹一直未曾转醒,担心干爹的身体,便请了医官,医官说干爹的情况必须多休息才行,儿子这才没敢打搅。” 说罢,还抿抿嘴唇,一副听话又“逆来顺受”的样子。 可陈焕知道,这孩子想着他是想着他,但心眼一点儿也不少。 “哼。” 陈焕发了个喉音。 他沉默片刻,问:“郡主还说什么了?” “……啊?” 陈顺微怔,他还怕干爹生他的气呢,没想到转头问回郡主了。 看来干爹的确很在乎郡主,他日后得多多留意郡主的事。 他眨眨眼睛,仔细想了想,说:“郡主说,只是小事,干爹不必放在心上,不必特意去道谢,好生修养便是。” “……” 陈焕总是略显刻薄的唇动了动。 似是笑了一下。 呵,现在不想见他,就说不用特意去道谢。 等往后有需要他的时候,怕是又要提起这事儿了吧。 他垂眼:“罢了,还有些时间,你下去再眯一会儿吧。” 冲陈顺摆摆手,叫人下去。 陈顺看出干爹心情不好,抿了抿嘴唇。 乖乖起身的同时,努力回想回想郡主还说了什么。 “对了。”他在出门之前,突然定住脚步,跟陈焕道,“干爹,昨日郡主还说,干爹太清瘦了些,应该多吃一点儿。” 陈焕心里猝不及防地一抖,想起了那只托在他腰间的手。 若不是抱了他的腰,又怎会知道他清瘦? 耳根抑制不住地浮出一抹薄红。 他颇为羞恼,抬眼狠狠瞪了陈顺一眼。 “还不快出去?!” 陈顺肩膀一缩,快步出了门。 肩膀靠在房外的墙壁上,又垂头笑了笑。 干爹分明很在意郡主。 虽不知有何渊源又是何种在意,但……干爹待他好,他就希望干爹能过得顺心。 陈焕留在床上,气恼得简直想摔东西。 随便搂他的腰就算了,还说他太清瘦了…… 他就是瘦成一把骨头,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又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那种态度不明的话? 就因为她是主子么? 这还不如叫他一下子摔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摔个清醒才好呢! - “郡主今日不是要去陪太后吗?还是好好梳妆一下吧。” 香阳劝人的语调听起来语重心长的。 最初被陈总管调到云安郡主身边时,她心里很是紧张,怕自己临离宫之前这一年在贵人面前出了什么岔子,提心吊胆的,不想,真伺候了一些日子,发现那些担心都是多余。 许是北地风俗豪爽,又许是郡主身为将军不拘小节,跟郡主相处起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比郡主长了好几岁,有时候都不觉得自己在“伺候郡主”,反而像是在照顾妹妹。 还是个不太听话的妹妹。 枫黎从铜镜里不太乐意地看了香阳一眼。 她嘟哝:“一次两次还好,次次搞这么繁琐,我可受不了,你换些轻便的。” “奴婢为郡主戴的发饰都是太后亲赐下来的,看得出太后费了心思,华贵得很,现在为郡主戴的已经是轻便的款式了,想必郡主也希望太后能高兴吧?” 枫黎可怜巴巴地撇了撇嘴唇。 看得出来太后挺喜欢她,可惜,在太后眼里,那些华贵的衣裳首饰比战甲更配她。 这时,绪白走进房间:“郡主,陈总管来了,瞧着还带了不少东西。” 枫黎挑眉,这是…… 道谢来了? 她说:“让陈公公到这儿见我吧。” 不多时,陈焕独自一人进了房间,在离枫黎三步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垂首:“见过郡主。” “陈公公今日是过来道谢的?” 枫黎心说,好不容易让陈焕欠她一点点人情,这么着急就还,真的是。 她板着脸开口:“不是说了,不用特意道谢的么?” “郡主误会了,奴才今日是依皇上的吩咐,为郡主送来些北地没有的东西,还望郡主喜欢。” 陈焕一板一眼地答,从来叫人挑不出错处。 枫黎点点头:“噢,多谢皇上一直念着我,也辛苦陈公公了。” 说着,对着铜镜摆弄摆弄自己还未鼓捣好的长发。 “可我还未能梳妆完,只能一会儿再随陈公公出去看了。”她没回头,顿了顿,又道,“陈公公,我跟她们说不用梳妆,不要这么繁琐沉重的发饰,她们非是不听,你说应该怎么办?” 说话间,头上的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 香阳一口气就提了起来。 比起郡主,她更怕的是这位六亲不认的陈总管。 她看向陈焕,差点就要跪下解释。 陈焕淡淡扫她一眼,缓声答:“宫里不比外面,日后郡主要面临的繁文缛节,恐怕只会多不会少,还是提前适应些吧。” 日后,总归是要嫁入皇室的。 与他这种人,天壤之别。 枫黎闻言,气笑了一下。 陈公公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乐意顺着她说话。 她就不信,陈焕在其他主子面前,都是这么说话的。 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她们都敢不听我的话。”她转身,直直地盯着陈焕,“陈公公平日里就是这么以身作则、教导下面的人的?” 陈焕垂首,一副顺从听话的模样。 他道:“郡主恕罪,奴才也是为郡主着想。” 呵,嘴上说的好听,哪里有恕罪的样子? 枫黎见他软硬不吃,颇为无趣。 她随口道:“罢了,陈公公既然这么说,就在此等候吧,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活儿?” 陈焕呼吸一顿,眼皮噼里啪啦直跳。 这是让他上前帮忙梳妆的意思? 他是会伺候人,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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