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应他。 看着谢清韵一杯又一杯的灌酒,天僧微微皱眉,终于还是伸手挡住了她。 未等他说话,谢清韵的手已经反握了上来。 她眼睛亮亮,如同窗口望出去天边那颗星。 “你看,你心疼我,所以你喜欢我。” 谢清韵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酒意,倒是褪去了往日锋利,带上几分俏皮。 或许她本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天僧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若是她父兄没有惨死,她便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不需要伪装,不需要改变,不需要以一己之力对抗群臣。 就以她原本的性格活着,潇潇洒洒,自由自在。 那样的谢清韵,便该是如今日这般模样吧? 还是会,更可爱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天僧面容浮起一丝慌乱,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陛下莫再饮酒了。” “明日还要赶路。” 天僧面容平静,说着与他身份相符的劝酒的话。 “呵……” 谢清韵轻笑一声:“天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又理智呢。” 她伸手拽紧天僧衣领,将脸凑过去,离他很近很近:“可是朕偏偏喜欢将人的冷静和理智,全部打碎。” 天僧垂眸,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谢清韵却不甚在意:“天僧以为,朕不知道的么。” 她离他更近了。 近到明明花街上那么吵,却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些日梦魇,你分明,曾经抱着朕,轻声安抚。” 她声音很小,却如石破天惊,让天僧瞬间僵硬。 “呵呵……”谢清韵低声轻笑。 “天僧。” “你撒谎了哦。” 她看着面前那和尚的冷静,如一层包裹在外的膜,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彻底打破。 “朕未曾逼迫你的啊。” 谢清韵努力想要撬开他的冷漠。 “所以高僧,说谎这件事,是你自主犯的戒呢。”谢清韵毫不留情,将他拆穿。 满心以为那层伪装会如同大厦倾倒般立即碎裂。 但谢清韵又一次失败了。 天僧道:“是。” “贫僧确实说谎了。” 他坦坦荡荡。 不用问,谢清韵也知道,让他撒谎的人必定是润六无疑了。 可谢清韵还是不甘心。 明明只差一步的。 明明已经看到了他眼底的动摇。 谢清韵想也不想,快速将唇贴了上去。 忽然之间酒香混合着少女的体香入鼻,天僧手瞬间攥成了拳,握紧。 他身体僵硬,任凭谢清韵在他唇上轻轻摩擦着探索,始终保持一动不动。 不见回应,如同在亲吻一尊雕塑。 谢清韵终于放弃了打破那层冷静自持的心思,眼底的火也随之被浇熄。 “真无趣。”她道。
第三十九章 名一澄 天僧“嗯”了声。 激将法对他没有用。 谢清韵明显也看出来了,没再继续追问。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天空中“啪”的一声,炸开了一朵花。 打铁花开始了。 酒楼下民众的欢呼声如浪潮般入耳。 谢清韵扭头看了一眼那夜空中绽放的绚烂的花火。 又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桌上的荷花。 自嘲一笑,捡起荷花顺着窗口丢了下去。 却被天僧眼疾手快伸手捞了回来。 “会砸到人的。”天僧道。 似乎是怕她再丢,很快将荷花连同自己的桔梗一起揣进了衣袖。 谢清韵耸耸肩,没有所谓。 刚好银生银月这会儿也找了过来。 谢清韵迅速起身:“回吧。” 冷着脸。 刚刚找过来的银生银月一脸不解。 明明跑过来寻开心的人是陛下自己,怎么不开心的也是她自己呢? 帝王心思真是难猜啊。 银生乖乖去结账,银月则跟着谢清韵先行回了官驿。 一路无言。 谢清韵喝了不少酒,虽然恢复了冷静,但脚步依旧有些晃。 银月扶着她。 天僧跟在后面,敛去气息,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直到回了官驿,谢清韵准备同银月回房休息了。 天僧才开口,将她喊住。 银月知趣先回了房间。 空荡荡的官驿里剩下他二人。 谢清韵看着天僧,眼中一半清醒一半迷惑。 “你……” 天僧犹豫了一下:“你曾问我的名字。” “一澄。” “那是我最开始的名字。”他道。 不等谢清韵回应,迅速扭头回了房间。 ………………………………………………………… 在他成为天僧之前,他也曾经做过普通人。 虽然那普通人,也只是相对如今而言。 因为他就生在寺庙。 玄净大师说,他出生那日,西方祥云漫天,有五彩鸟环绕白马寺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他们当然很快便发现了他口中含的佛珠。 玄净大师,也就是白马寺的主持便断言,他与佛有渊源。 所以生下他的那个应该被称为母亲的人,没能带走他。 因为玄净大师说,他不该是属于哪个人家的孩子。 他会有更大的成就。 因为他是佛祖转世。 注定为普度众生而来,注定为教化众生而献上一生。 那一日,在玄净的断言下,他失去了拥有感情的资格。 不过对于一出生就被人注定了命运这件事,其实天僧并没有什么不情愿。 他接触了佛,也喜欢佛。 比起人类,他反倒更觉得那香堂的大佛,和那柜中的经文更亲近一些。 也更好懂。 虽然佛经同人心,他都懂。 但常常,他希望自己不懂后者。 又一次改变的到来是在十一年前。 那年,天竺有高僧前来京城讲佛。 当时的皇帝请了玄净大师为首的一众白马寺僧人前往。 名义为听,实则为辩。 他其实不爱辩佛,但玄净大师叫他去。 他赢了,赢的毫不费力。 天竺来的大师双眼放光,看着他好似看到稀世珍宝。 自然也很快有人将他的身世告知。 于是那一日起,他成了天僧。 他失去了拥有名字的权利。
第四十章 下江南 许是昨日得知了名字的缘故,第二日的谢清韵明显和蔼可亲了许多。 一大早便兴致高昂,用早膳的时候也是全程笑眯眯,以近乎慈爱的目光望着众人。 吓得银生银月全程不敢抬头,只不住往嘴里扒饭。 然而更恐怖的不止是谢清韵的反应,还有天僧。 因为银生银月清清楚楚看见谢清韵将包子的肉馅挑出来,包子皮丢进天僧碗里。 但后者,却没有像平常那样默默吃掉。 而是将包子皮又夹了回去:“不可挑食。” 谢清韵瘪瘪嘴,抗议:“论挑食谁有你们和尚挑食?” 却乖乖将皮吃了下去…… 将皮吃了下去…… 吃了下去…… 下去…… 谢清韵从来不吃包子皮的! 银生银月简直快要将头当成筷子插进饭里去,以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好在令人胆战心惊早膳并没有持续很久。 四人还要赶路,耽搁不得。 收拾了行装,很快按照既定的路线,继续去往江南。 谢清韵此行是去找一个人的。 一个最有能力改变科举的人。 ………………………………………………………… 经过几日行路,一行人终于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江南。 今日起他们不必再住官驿,而是直接住进了薛府。 薛放出身江南,在知道谢清韵要去江南以后,他很快提议可以以自己恩人女儿的身份入住薛府。 这样既方便行动,又能一定程度上保证谢清韵安全。 不过因为谢清韵身份特殊,虽然入住了薛府,却是连薛府中人也不知道谢清韵就是皇帝。 不过因为是恩人的女儿,又有薛放提前打招呼,谢清韵一行人还是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薛放母亲甚至亲自出来相迎。 老太太七十多了,眼不花手不颤,将人迎进府后,便端着杯茶开始同谢清韵话家常。 “这位黄姑娘,今年多大年纪了?”薛老太太问。 谢清韵笑得甜甜如邻家姑娘:“虚岁十九了。” 薛老太太点点头:“十九岁了还未许配人家呢?” “是啊。” 谢清韵似乎有些惋惜:“双亲去世得早,没人给做主。” 薛老太太哎哟了一声:“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一定很苦吧?你双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谢清韵道:“永平三十五年。” “啊,那不是就是安和元年,新帝登基的年份么?”薛老太太惊讶道。 知道真相的银生银月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这里默契低下头去。 谢清韵点点头:“是啊。” 薛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年可死了不少人呢。” 许是将谢清韵当成了当年政变的受害人之一,薛老太太识趣没再多问。 她目光很快转向谢清韵身旁一直沉默的天僧:“这位便是黄公子了吧?” 谢清韵笑眯眯:“是啊,家兄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让老太太见笑了。” 薛老太太摆摆手,正要说些客套话,余光就见到一个桃红色身影走进来。 “光儿。”薛老太太满眼慈祥,赶紧招呼。 薛景光走进来,微微俯身:“给祖母请安。” 薛老太太连连点头,拉着孙女手在自己旁边坐下,将谢清韵介绍给她:“这位是黄姑娘,你爹爹恩人的女儿,今后要在咱们家住段日子。” “她小你几岁,是妹妹,你可要让着她些。”薛老太太嘱咐。 薛景光笑道:“祖母看孙女儿可是那促狭的人么?府上来了玩伴,孙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亏待妹妹?” 薛老太太佯怒道:“犟嘴!” 眼底却分明带着宠溺。 谢清韵看到这祖孙笑闹的一幕,心里羡慕。 她没有祖母。 据说是因为父皇登基的时候年岁太小,大臣们怕她祖母干涉朝政,逼着她出了家。 而后不过几个月,她祖母便自缢死在了尼姑庵。 此时薛景光也看向谢清韵,好奇打量着:“妹妹可读过些什么书没有?” 谢清韵道:“读过一些,但是不多。” 薛景光点点头:“读过就好,女孩子是要读些书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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