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圆圆在胡大夫进来时就醒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待人都走了后,才对楚景道:“我还以为要花很多钱呢,二十文好像很划算。” 二十文在农户人家来说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楚景下意识觉得,这些钱应该不算多,此时闻言,他道:“日后还会赚回来的,病了还是得吃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难得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姜圆圆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捉住他的衣摆,身子往他的方向移了移,好像是在寻找一个什么安心的寄托一般,“嗯,我知道了。” 她应该是还想多说些什么的,但是身子的疲乏支撑不了她醒太久,这么说完一句话后便又幽幽睡了过去。 楚景低头,姜圆圆光洁的额上有些细细的汗渍,能够看出来她此时应该是极其不好受的。 他轻轻地,用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本想要起身离开,但那只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随着他的动作,本该熟睡的女子轻轻嘤咛了一声,头在他的腰下蹭了蹭。 楚景身子一僵,将她的手抽开,逃也似的出去了。 一直到了院子外面,他才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险些被扰乱的心绪,见胡大夫的学童送了药来,又去准备煎药。 药炉子沸腾后‘咕嘟咕嘟’响着,苦涩的药味便开始在院内蔓延开来,姜圆圆醒时听着檐下水沸腾的声音,竟然就隐约感觉自己好了些,头也不那么疼了。 等到楚景端着药进来时,她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冬日,她也是病了,娘亲熬好药端来,一口一口哄着她喝下,但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姜圆圆鼻尖微酸,眼底沁出一些泪花儿来,伸出手想要擦掉,却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净。 楚景将药放好,先来扶她,见她眼眶红红,关心道:“哪里难受么?” 姜圆圆摇摇头,等到坐好后,抱住他的腰身,竟然低声啜泣了起来,她哭得很难过,一下儿接着一下,楚景被她抱着,于是也沉默的当起让她依靠的墙。 过了好一会儿,姜圆圆才带着哭腔道:“我好像梦见我娘亲了,我好想她。” 有两缕黑发粘在腮边,楚景的眼底划过一丝爱怜,将她的发丝拂开,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药要凉了,先喝药吧。” 姜圆圆瘪了瘪嘴,被泪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语气软糯,好似在撒娇,“你喂我,好不好?” 第18章 不苦,是甜的呢 姜圆圆还病着,且再忍一忍吧——楚景对自己道。 药已经放温了,并不烫,楚景舀了一勺,姜圆圆小心翼翼舔了一口,立即摇着脑袋不愿意再喝一口,这和她吃饭时候的乖巧模样一点儿都不沾边。 楚景皱眉,试图劝她,“一口喝完就不苦了。” 姜圆圆看了眼一满碗黑黢黢的苦药,只觉得心肝肺都开始颤抖了,楚景此人显然没有熬药的经验,谁熬药熬这么一大碗出来的! 见她实在是不愿意,楚景挨着碗沿尝了一口,像是为了证明这碗药的确不苦,面不改色道:“不苦,快喝吧。” 姜圆圆还是犹豫,楚景便直接舀了一勺药送进了她的嘴里,一勺接着一勺,让她压根没有喊苦的机会,但凡她挣扎一下,药汁就要淌到被子上,姜圆圆硬生生忍了下来。 因为他在喂,原本可以一口气就喝完的药,她喝了许久才喝完,将这份苦从头到尾体验到了一个极致。 好不容易喝完最后一口药,她的嘴里又被塞进去了一颗东西,下一刻,甜滋滋的味道就开始蔓延开来,驱散了那股子苦味。 是她那日去镇上买的麦芽糖。 楚景用帕子擦了擦她还挂着药渍的嘴角,声音里有一丝笑意,“不苦,对吗?” 姜圆圆眨了眨眼睛,含着麦芽糖含糊不清道:“唔,不苦,是甜的。” 她好像意有所指,不是药是甜的,而是楚景喂的药才是甜的。 “还有糖吗?” 楚景又拿出一颗来,“最后一颗了。” 姜圆圆接过,然后递到他的嘴边,“你也吃。” 她细白的手指拈着一颗不算漂亮的糖,有一丝清甜的味道飘过楚景的鼻尖,不知是糖的香味,还是姜圆圆身上的香甜。 楚景摇摇头,“我不吃。” 姜圆圆一下子就失落起来,本就蔫吧着,显得更加没有精神,末了,又抬起眼,大眼睛看着眼前人,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不吃吗?你尝一尝,好不好?” 她的手往前递,麦芽糖就碰到了楚景的唇。 楚景看了姜圆圆一会儿,才慢慢启唇,将麦芽糖含住,动作很慢。 但无论再慢的动作,都无可避免他的唇与姜圆圆指腹之间的触碰,指尖带着丝丝的凉意,而唇软而烫。 他们都被与自身截然不同的温度刺到,又都做出一派镇静的模样,暗自观察对方的镇定,也惊讶于自己的颤栗。 嘴里的糖不算甜了,对方的一举一动才牵动着自己的心跳,短暂的,轻微的,却又无法忽视的。 悸动过后,姜圆圆躲进了被子里,药开始生效,她的身上开始渗出细细的汗来,原本迟钝的感官也开始逐渐清晰,她躺在床上想着,过年的时候要多买些菜回来,多做些好吃的,就算只有两个人也要过一个好年。 而楚景则是坐在院子里,他望着净蓝的天,眼前突然浮现一些陌生的面庞,但在一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他们是谁呢,而他,又是谁? 今夜的乌云很重,一丝月光或星点也无。 姜圆圆感觉好些了,但身上黏腻的厉害,便想看看锅里有没有温着的水,去擦洗擦洗身子。 她简单擦了一下,方穿好衣裳,就听见有一阵儿细幽幽的哭声传来,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总之往人耳朵里钻。 姜圆圆霎时打了两个寒颤,往四周看了一圈,静悄悄的,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屋子此时却有些陌生到令人害怕起来,是镜子里有人在哭,还是衣柜里,或是床底下? 她后退一步,脚碰到木盆,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姜圆圆哭着夺门而出,跑到楚景的房里,趴到他的床上泣不成声,“有鬼!楚景有鬼!” 楚景在她出门时就醒了,正准备下床,黑暗里却被扑了一个满怀,姜圆圆的身子颤抖着,就像是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使劲儿往他怀里拱,一边拱一边哭。 楚景稍微扶住她的身子,见她甚至要坐到自己怀里来,于是将人往旁边一提,姜圆圆便被他塞进了被子里。 姜圆圆眼睛睁圆了一瞬,又哭着去抱他,“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真的有鬼!她在哭呢!” 楚景的后腰又被抱住,柔软的触感只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裳传来,他无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头疼,见她怕得身子都在抖,于是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子不语怪力乱神,莫怕。” 一边安慰着她,楚景忽然耳朵一动,神色严峻起来,的确是有哭声,姜圆圆没听错。 是谁大晚上的装神弄鬼? 姜圆圆又听见了,她怯怯抬头,“怎么办,我害怕呜呜。” 楚景细细辨认了哭声的方向,对姜圆圆道:“似乎是隔壁传来的。” “隔壁?”姜圆圆擦了擦泪,“莫非是张婶子?” 楚景摇头,“另一边。” “难道是盈盈?”姜圆圆稍微冷静了一下,察觉到哭声真的是从隔壁传来的,有些担忧起来,“她怕是又挨打了。” 她不怕了,身子也跟着软了起来,就这么趴在楚景的背后,身子上留着他的温度。 楚景舔了舔唇,“可以先松开我了吗?” 姜圆圆讪讪收手,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嘛。” 话落,她又看向屋外,眼里藏着一下担忧,拉了拉楚景的衣袖,“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我听这声音像是从隔壁院子外面传来的,秀才夫人总是打盈盈,还不给饭她吃……” 楚景道:“嗯,我陪你去。” 屋子里虽没点灯,但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对上,又很快移开。 姜圆圆回屋子穿好衣裳,然后提着灯推开门,因为有楚景就在自己的身后,她无比安心。 见她转头朝自己看来,楚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柔柔的灯光映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恍惚如梦,楚景有些怔神。 院门推开,姜圆圆往隔壁走去,哭声已经消失了。 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她紧了紧衣裳,在孙家门口没有看见盈盈,正准备折返,便被楚景扯了扯衣摆。 姜圆圆看过去,见到了盈盈往河边跑的身影。 第19章 男子的手臂坚硬而有力量 月色凄凄,盈盈在黑暗中的身影很快就消失无踪。 想起她的哭声,姜圆圆心中不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盈盈为何大晚上往河边跑! 她拉起楚景的手,焦急道:“我们快去追她!” 姜圆圆自己就是个病人,还怎么追人?更何况这几日连日阴雨,地面湿滑并不好走,夜色幽幽,一不小心就会摔得很惨。 姜圆圆正在疑惑楚景为什么不动,还没来得及问,便被一只手臂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将抱着自己人的脖子紧紧搂住。 夜风拂起她的黑发,她的鼻尖满是男子身上清洌的味道,臀下的,男子的手臂坚硬而有力量,将她稳稳托住,下一刻,姜圆圆只感觉到周遭的景物开始飞快移动起来,后背还有一只手将她护住,防止有冷风灌到她的领口去。 楚景将她抱起来了。 姜圆圆此时却没工夫羞怯什么,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着盈盈的身影,但不知是不是病了的缘故,她看不远,总觉得眼前蒙蒙一层雾气。 她用手一擦,自己竟然满脸泪水。 两人来到河边,这是村里那些妇人平时浣衣的地方,空荡荡的,一轮残月倒影水中,活像是夺人命的弯钩。 楚景将姜圆圆放到地上,她立刻顺着河道的方向找起来,一边找,一边小声音呼唤着盈盈的名字。 大晚上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盈盈跑到河边?她跑到河边又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不开想要跳河吗? 走了不知多久,楚景将她拉住,他的面容沉在夜色之中,莫名的冷峻,他指向一块儿被踩塌的水草,道:“她……应该已经跳下去了。” 话落,姜圆圆身子一软,就这么摊倒在他怀里,下一刻,她呜咽出声来,“她一定是被饿狠了才想不开要跳河了,她这么好的人,怎么、怎么……” 剩下的话姜圆圆已经再说不出来,哭了半晌,她擦了擦泪,对楚景道:“或许我们只是看错了,盈盈她说不定早就回去了,对不对?” 她应该是的确不知该将这个问题递给谁,将楚景当做了她能攀附的浮木,只要楚景说对,那她就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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