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对她这粗放的行为嫌弃得不行, 指了指旁边的水盆, “去洗一洗。” “哦!”璃书虽不服气, 但也确实怕自己满身的血迹吓得人, 便乖乖去洗了。 一时间,馆内便只剩下璃书洗脸时搅动水发出的清脆之声, 以及璃书为翟修远处理伤口时,器具碰撞的声音。 程诺背对着翟修远, 她紧闭着双眼, 不忍再看那血淋淋的一大片伤口, 他该有多痛? 回想过往种种,他似乎总是在替自己受伤, 好几次更是性命垂危,他的劫难,似乎大多都是她带来的,老天爷究竟要何时才肯放过他这个苦命人, 难道他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么? “好了,接下来只有每日换药,再静养个把月,便能好全了。”林清羽长呼了一口气,抬头对众人道。 程诺闻言却是猛地一转身,原本已经陷入昏迷的翟修远却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的上半身被缠满了纱布,瞧见红着眼眶的程诺,又努力的朝她笑了笑,“我没事了,别担心。” 程诺急忙来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眼泪决堤而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总是让你受伤。” 翟修远回握住了她的手,朝她温柔的摇了摇头,“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保护你,保护熠儿,我心甘情愿,哪怕是拼上性命。” “不,不会的,往后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修远,答应我,好好爱护自己好不好,不要再这样拼命了。”程诺哭着道。 翟修远温柔的替她拭去了眼泪,笑着点了点头,便是为了她们母子俩,他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是啊,修远,眼见马上又要到咱们几个当年约定的饮桃花酒之时了,你若再受伤喝药,这怕今年这酒就没你的份了!”萧晗走到林清羽身边,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开起了玩笑。 “对啊,自从五年前……”璃书说道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在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她立马又换了个话术,接着道,“咱们最后那一次小聚,可是一下子埋了十坛酒,如今放了五年,肯定醇香无比,翟大哥,你可得快些好起来,不然你可就真的喝不到了。” 翟修远闻言,却是大方一笑,“无妨,你们替我喝了,也是一样。”说着他便又转头看向程诺,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程诺也终于破涕为笑,她似乎也回想起了当初他们几个一起聚在靖王府喝桃花酒时轻松欢快的日子,心中的阴霾消散了大半,总算是笑了起来。 天启十三年三月十日,逆贼萧嘉残余的势力,离恨堂暗部被彻底剿灭,其少堂主梅岁寒及右护法穆丞身死当场,一场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动乱,被及时平息。 天启十三年三月十三日,逆贼萧嘉被判处斩立决,其余党,交由刑部审理之后,依法判决。 天启十三年三月十六,皇帝赐婚长清郡主林清羽与太子萧晗,择日完婚。 “这边这边,再往右边一点,对,没错,就是这个位置。”秦舒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挂红绸,在调整了十几遍之后,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这满院的喜庆之色,秦舒只觉得满意极了,这是她亲闺女的婚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她亲自盯着布置的,事无巨细,总算将这座宅子装潢得大气又喜庆。 “干娘,您快来看看,这嫁妆单子可还有出入?若是没错,我这便送去官府登记了。”秦昭昭拿着一份嫁妆单子走了过来,已经又恢复了以往的干练,不见半点当初得知梅岁寒死讯时的悲伤颓然。 “好,我来看看。”秦舒接过单子,仔细看了起来,这份嫁妆单子,是她自棉棉出生起,便一点一点攒起来的,衣服料子、首饰头面、家具柜子等等,起初她手头并不算富裕,遇见了好的东西便慢慢填进去,后来她坐起了生意,渐渐富裕了起来,添进去的东西便也越来越多。 而后来,原本的第一皇商梅岁寒身死之后,她便顺理成章成了这大周的第一皇商,生意便也越做越大,几乎富可敌国,她总担心自己备的嫁妆不够多,不够好,反复斟酌了无数遍,最终确认好所有的嫁妆之后才发现,这些假装竟将近有两百抬。 她虽是觉得将这两百抬一并抬去了皇宫也没什么,可到底也怕,太过奢华惹了别人的眼,毕竟她女儿是要嫁去东宫做太子妃的,只怕到时候遭了那些穷得叮当响的士大夫眼红嫉妒,总寻她错处,那反倒是不美了。 便只好忍痛将一些此一点的东西先挑出来,都时候这算成银钱,再私下偷偷给她。 “再加上皇家赏赐的物件,也只能勉强将这些嫁妆压缩成一百六十抬,干娘您看,可还要再删减些?”秦昭昭问道。 秦舒却是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起来,目光仔细在假装单子上的每一个物件上划过,总觉得一个也不能再减了,“一百六十抬就一百六十抬吧,当今陛下恢廓大度,太子殿下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必然不会计较棉棉的嫁妆别寻常人家多了那么一点点。”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秦昭昭笑着点了点头,“那我这便将这单子送去官府登记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 “干娘放心。” 看着这富丽堂皇,如今又被装饰得十分喜庆的郡主府,秦舒却是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那么乖巧的女儿,她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也不过才八年,这么这一眨眼,她便已经长这么大,还马上就要嫁人了呢? 一时悲上心头,秦舒忍不住红了眼眶。 “母亲,您这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怎么眼睛还红了,可是哪里不适?”恰巧林清羽从外面回来,一眼便见到了站在院子中,有些孤寂的秦舒。 “没有哪里不适,只不过是方才风大,一时被迷了眼睛,已经没事了。”一见到,林清羽,秦舒立马便朝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眼中的伤怀尽数被掩藏了下去,“倒是你,再过两日便是大婚了,怎么还出去乱晃呢?” “万和堂来了个病人,李大夫解决不了,便叫我过去看看。可不是乱晃呢。”林清羽笑着解释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便是他医术不佳,治不好人,也该去别处求助才是。”秦舒颇有些不满,拉着林清羽回去换一身衣裳,如今她马上便要大婚了,怎么还能去沾染病气。 林清羽虽完全不信这些玄乎其神的讲究,不过也不忍让母亲担心,便乖乖去换了套喜庆点的衣服。 夜间,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秦舒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晌,总算是红着脸拿出了一本辟火图,打算好好教教自己女儿闺房之术。 可林清羽在看清了书中的内容之后,却是十分的淡定,随意翻看了几眼之后,便将册子扔到了一遍,“母亲,您忘了我是学什么的了么,人体构造,我早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我也知道洞房该怎么做?” “你…你,难道你早就看过这图了?”秦舒红着脸问道,她毕竟是长辈,跟自己女儿谈论这些,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 “曾经因为好奇,大致看了看。”林清羽咧着嘴,尴尬的笑了笑,她总不能说,上辈子的时候,她连片的看过吧? “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看这些?”秦舒震惊道。 “阴阳调和,繁衍生息,理之自然,有什么不能看的,再说,男的不也看吗?”林清羽不以为意道。 “哎,算了,既然你已经看过了,也就不用我再讲了,正好咱们母女两也可以多说一会儿话。”秦舒的接受能力良好,见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纠结了。 “不过话说回来,母亲虽与你父亲和离了,可你毕竟还姓林,也未脱离林家族谱,你怎么会想到在郡主府出嫁呢?你父亲就没二话?”秦舒阖下眼睑,似乎掩去了眼底的某些神色。 “选在郡主府,母亲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主位了呀!”林清羽抱着秦舒的手,朝她眨了眨眼睛,“我若是从林府出嫁,主位上坐的必然就是父亲了,身旁可能还会坐那个女人,我可不想朝他们两人磕头,而且林家的人估计也不会同意母亲去坐林家的主母位,那还干脆就不从林府出嫁。至于父亲,我早就已经派人通知他了,届时他若愿意过来,便让他坐在右边的主位,也没什么,母亲你应该不介意吧?” “让他坐右边的主位?”自古以来,讲究以左为尊,家中主君自是坐左边的主位,若是让那人坐右边,他怕是不乐意吧? “他除了提供一点血缘之外,既没有承担过生我的痛楚,也未担起养育之责,还肯让他坐主位已经很好了,他不乐意,那不来就好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秦舒道。 “没什么不好的。”林清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蓄了点泪光,含糊的说道,“母亲,我有些困了,便先睡了。” “嗯,好,你睡吧!”秦舒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棉棉虽洒脱,不在意婚礼上没有父亲,她却是不能看着棉棉被人耻笑,看来她还是得去找那人谈谈才行。 一眨眼便到了大婚这一日,林清羽一大早,甚至天都还没亮,便被人从被窝中拖了起来。 天边微亮之际,林清羽在漱玉等人的服侍下,穿着一身织金红色冠服随秦舒一同前往礼部早已备好的香案前受醮戒礼。 诸多礼仪行下来,林清羽早已是晕头转向,到后面还要听她肃着脸的老父亲长篇大论又咬文嚼字的戒命时,她更是放任神思飘远,摆着一副诚恳聆听的模样,实则一个字也没听见去。 待这醮戒礼结束时,天边早已是大亮,林清羽简单的吃了些早点,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便被全福太太拉着坐下,开始绞面梳妆,这位夫人梳妆的手艺极好,上妆的手法行云流水,每一步骤都细致而绝佳。 妆成,林清羽转身看向众人,朝着众人温婉一笑,一时间,整间屋子仿佛都明亮了些。 “清羽,你好漂亮啊!”璃书一早便跟在母亲来了,早在林清羽刚开始绞面时,便伸着脖子,一个劲儿的想要瞧清楚全福太太是怎么给她梳妆的,还是她母亲觉得实在丢人,怕她扰了夫人的动作,将她一把给来开了,她这才消停下来。 此刻见到已经上好妆了清羽,当真是惊为天人,美得她差点闭不上嘴。 “快些把嘴闭上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王夫人一把怕在璃书的背上,笑得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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