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为了在怀己面前留下个贤妻的模子,努着嘴。 好半晌,说了句:“嗯,自然该如此,有什么该添置的,和我说……” 这事一解决,宴席便要散场。 然而,意玉在万般身影幢幢间,只看到了梅氏眼圈的红。 她抿了抿唇,竟出声,叫住了怀己和明莲心,站了出来: “世间亦有零落儿女,亦有良善养父母,若不顾养恩只顾生恩,非愚孝也?” 意玉为了在众人面前的礼数,也第一次叫梅氏母亲:“意玉虽愚笨,可牲畜尚且知春暖冬寒,意玉是眼睁睁见过母亲对长姐的好,也切实感知着的。” 为何男人娶了两个夫人被视为极其正常,两个娘因为同一丈夫共同抚育女儿。 女儿因为父亲有了两个娘,却是不行的呢? 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意玉只敢在心里说。 谁都没料到懦娘子意玉竟然会出面,她往常一直是明哲保身,明白自己的悲催处境,早早不可能也不会给自己揽事。 明莲心只是微微愣了一瞬,没想到凭意玉的性子及地位,她会出头。 不过旋即便稳下心神,想出了对策。 她似是对人心极为熟稔,不甚在意地施压:“哦?那意儿,那姐姐到底是对你这个亲生的好,还是非亲生的好呢?如何做到不偏颇?” 这话一出,意玉便难办了。 如今讲究不要露怯,尤其如今席面上还有薛洺,是属于外人,属于婆家。 意玉只能说梅氏对她更好,不若一旦露怯,意玉便会被传娘家无依,谁便都能来踩她一脚了。 而且把从小的伤疤当众揭开,谁都不乐意。 但一说梅氏对她这个亲生的好,梅氏便更不可能跟着去瞧明玉的诰命受封了。 但很明显,意玉并没有顾及,她不在乎其他的,她只想护住母亲梅氏,给其撑腰。 她很平静地娓娓道来: “如今正直宴会,不免想到自小凡有宴席,母亲皆会带着长姐出席,带着长姐广交人脉,视若亲子。而意玉从未出席过,是因为母亲为给长姐挑个好人家,防我顽劣,抢了风头。” “冬畋猎,七岁的我和姐姐被困,面临动一人则树枝塌陷的情况。” “因着姐姐自小体弱,母亲有情有义,便率先救了非亲生的姐姐,我从雪地里困了两天,眼瞅着便要撒手人寰,最终是被狼叼回来的。” “一切不过因为意玉愚钝,物竞天择罢了。母亲极为公正,既然做出舍亲子换忠义的行为,又如何不能算有情有义,付诸如此,都且不能算对长姐有爱?” 她说得极为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讲宴席,是因为今日参加给煌封接风洗尘的宴席联想到的。 讲舍亲子换别家孩子,是为了贴曾经看过的故事,故事里,一父亲便拿自己的孩子,换了没罪好友的儿子,是为忠义。 其余的遭遇。 意玉低头。 她都忘了。 说完这话,全场寂阒,只有零星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不可置信,落到意玉身上,有讥诮,也有震惊。 薛洺瞳孔微震。 他在意玉身上,又看到了小时候救下的那个高烧的小妹妹,一个可怜的小萝卜头,在后宅高烧不退,呢喃地叫娘。 卑微,无助,脆弱。 黑白无常随时能收走那个脆弱的生命。 他心中升起点奇怪的东西。
第15章 薛洺的心,有晃动 意玉这次并没有向往常一般,卑微无趣地站在最后,等到人都走光了,再默默无闻地离席。 而是为了遮掩什么一般,她低着头,拖起裙摆,加着紧密着步子快步离席,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 薛洺一直在关注着她,看了眼她的身影,皱了皱眉,忽然追了上去。 薛洺身量壮,步子也就大,没几步就追上了意玉。 他用单只臂膀拦住了意玉那股快速逃离的劲头,后用手把意玉拗着的胳膊攫住,把瑟缩着肩膀的女子转到了自己跟前,下意识冷着声音问了一句:“没事?” 这话才出口,余音还未绕尽,低头间,便瞧见了意玉浅浅的眼圈的红印。 他动作一滞。 过后,声音都轻柔了:“嗯?哭了。” “委屈?” 意玉只是静静地用泪眼看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可却又意识模糊地点点头。 她这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关心,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回应他的好。 摇头是不想让人担心,点头是怕拂薛洺的好意。 薛洺从没见过她这样。 记忆中,她都是一副卑微的模样,无趣,且没有情绪得像个木头。 看着那张和明玉相同的脸,他觉着,他此时的怜惜,应该就是因为这张脸。 他冷着的脸,柔和了下来,声音再次放缓:“哭吧,来我身后,我帮你挡着。” “方才明莲心的话,我一兵营里的男人听了都刺耳,更别说心细如发的女子了。” “受了委屈,当然要哭。” 他给意玉递了手帕,“新的,用吧。” 意玉盯着那手帕。 她接过。 她抬起自己压的很低的头,看到薛洺压低了冷厉眉梢的神色。 是对她的关怀吗? 今日,她原本是不想哭的,那些事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该被过去绊住手脚。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提起幼时那些事情,她竟止不住眼眶中的涩。 正是因为知道别人看到她眼里的泪光,看轻了她事小,更多的,会被人嫌烦。 而薛洺,却是这般举动。 意玉攥紧了手帕,心脏被抓了一下。 回府时,意玉跟在薛洺后面,一前一后,她的裙摆影子拖得长长的,和薛洺交融在了一起。 意玉上了前面的那辆马车,薛洺就在后面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瘦弱不堪,腰肢就只有他的手掌一般大,被绦带系着。 很可怜。 往往一个结果是由多种原因制成。 可能是因为她对煌封的细心,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张和明玉一样的脸,让他实在恨不起来,还有可能是因为她可怜的经历。 都让薛洺,对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薛洺似是心神不宁,他抬步,腰间悬挂的宝炉玉罕见地晃了晃。 宝炉玉外有玉壳,内有石头,虽同铃铛的形式差不多,可却因薛洺武力高强从不会动。 现在…… 薛洺微讶。 随后拧起了眉头,深思。 * 梅氏最终得以参与明玉的诰命受封。 自上次见识梅氏的处境后,意玉把梅氏被明莲心欺负到头上这事记在了心里。 原先以为梅氏最起码能得到尊敬,看见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会觉着烦,所以也就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梅氏面前。 如今一瞧,得另做打算了。 于是,平日里便常常会来侍奉梅氏,体贴入微,不辞辛苦,兢兢业业。 不仅是为了侍奉尽孝心,更多的,是她想梅氏若是再遇到事情,能多一人撑腰。 她在护着亲人时,是从不软弱的。 看着她不计前嫌的忙碌,梅氏心头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愧疚。 梅氏这些日子,受了她的好,相处得多了,头次把目光放在这个她自己瞧不上的乡下女儿身上。 衣裳很干练,厚度也能有暖意,她的自理能力很好。 可梅氏却总觉着这衣裳好像很单薄,就类似于在冬猎天,意玉被舍下的那日一般。 也是头次关心这个女儿。 她靠在床榻,看着意玉在熏炉旁忙碌着给她热清火的药膳,突然想和她亲近亲近。 仆役只是差遣,用心还是得自家女儿。 其实还带有一种试探的意味在其中。 但意玉却受宠若惊,那般卑微上不得台面的姿态,看得梅氏眉头紧蹙。 终究是比不得明儿。 还是这般小家子气,不给她争口气。 梅氏把那股愧疚的爱怜压下。 罢了,先这样吧。 梅氏只简单寒暄了几句,生疏僵硬得可怕,但也比之前好多了。 意玉已经习惯。 她的照顾,让梅氏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什么是被尊重,她在梅氏与明莲心这些日子争斗中的袒护,让她明白了什么是儿女绕膝。 等怀家设下开春宴,车马辐辏。 各家夫人一瞧见她,都直直夸她容光焕发,追着问她寻了哪个宫廷老太医。 梅氏摆手笑着说哪有什么太医不太医的。 不过,说不触动,肯定是假的。 只是埋在心里,她的认知还没有改变,等着爆发的那个时候。 宴会散去,梅氏单独同自己的闺中密友张氏闲唠家常。 这闺中密友可唤作张氏,是薛洺好友盐铁司使郝辛的母亲。 张氏生得同郝辛如出一辙,都是浓眉大眼凶煞样子,可却热心肠得紧,看着就豪爽。 她细细听了带有梅氏主观情绪的宴会全程,在梅氏对明玉和意玉二人的颠倒黑白中仔细分辨出正确消息。 她好在是个明白人,很快便拼凑出了真相,直接瘪嘴骂了句瘪犊子。 她先是给两人对比了下: “你那个非亲生的女儿明玉,连受封个诰命都不让你去,而你那个活着的小女儿呢?你这般对她,她都护着你,你为了个死人对她这般,怎么这么拎不清呢?” 梅氏咋舌:“你别这么说明玉,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说:“而且怀意玉性子便是软弱的,是个有气的木头,不是对我有什么天大的亲情才不发作。” 张氏哂笑:“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着她就是对你有亲情,不然她完全可以不给你撑腰。不过,姐姐我在这提点你一句,就算再软弱的人,亲情也总有耗尽的一日,你再不珍惜,将来后悔都来不及呢。” 她这个妹妹,可是最糊涂的。 梅氏只当是个闲话乐子,没放在心上。 张氏又转而打趣: “现下我们都羡慕着你有个好女儿意玉呢,我们那几个人的女儿,甚至都需要我们这么大把年纪的去补贴。” “原先还觉着你女儿意玉乡下生大,不可能是个贴心的,还得烦忧,如今一瞧,你女儿,府里事情都这么忙了,还过来关怀你,真的是有心了。” 如今时代,倒也没有什么女儿照顾母亲,就是吃里扒外的说法。 梅氏笑容淡了些,不免太息:“你也别羡慕,这女儿虽是体贴,可也改不了她不能给我带来什么脸面的事实,毕竟是从乡下生大。” 但对意玉的好,倒是承受得理所应当。 张氏看着她,忽得摇头,直骂她这个妹妹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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