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也是唏嘘:“好在有常娆这个大宝贝,银子能买到的,都不算难。” 常家是平江府最大的粮商,更是南边朝廷最大的粮商,苏南枝没当皇帝的时候,便与常娆有买卖往来,早几年又定了娃娃亲,陈志高亲自去见了常家的人,后来又许常家小子后位,有常家在,平江府在谁手里,都不重要了。 “常家是个宝贝。只是那常娆太过精明。”云萝道,“好在她没有自居坐皇帝的心,若不然,凭她帽儿岛的本事,南边朝廷早就翻了天。” 正巧这时陈志高进门,听见她们两个的聊天,便插一言,开玩笑道:“保不齐那常娆同辛荣一样,祖上都是青州出身的呢。” 他说的是老年间的典故了,青州多忠臣孝子,凡是祖上在青州走出来的人,官瘾大,却生不出称帝之心,加之又有几个招安的反贼写在野史里头,后来一提青州出身,便拿忠臣孝子的话来戏谑。 便是当年威风赫赫的南院王周英毅,最风光的时候,心里盼着的也不过当个权臣。 陈志高一句话骂了两家子,逗得云萝咯咯直笑,连苏南枝也抱着肚子在乐,又想起正经事,笑着问他:“户部那边可理清楚了?” 陈志高笑着坐下,扬眉道:“不负陛下所望。还得多谢表姐善举,此前抄家一项,连同各地方报上来的库银,四百万两,够不够?” 苏南枝执掌叫好,正经颜色道:“平内乱,省着些花,也算是叫那些小崽子们练练手,先打胡斯,大余拿下这两处,明年夏天收了麦,咱们再去会会昭南那些个牛鬼蛇神们!”
第177章 V更新 南平州。 荒芜的土地上建了房屋,有了人家,炊烟升起,田地一点一滴的侵蚀了山石野景,知州大人褪去官服,穿着与百姓一样的粗布短衣,裤腿挽起,踩着草鞋在田里翻土。 南平州日子苦,百姓苦,官府也苦,朝廷的银子送来,开销倒是够的,只是四目望去空荡荡,手往大腿上拍,啥也没有,揣着银子也不知能买啥,反倒是朝廷送来的粮食比银子还金贵呢,一年两季,秋天撒下麦子,熬过一季寒冬,厚厚的雪被子似的盖上,开春儿就是盼头。 知州大人是个好官,听说那苏大人是陛下的亲兄弟,老天爷可怜,该是陛下保佑,当官儿的跟百姓一起吃苦,帮着他们盖房子种地,闲时配刀当差,农忙时也要下地帮着干活儿。 陛下又器重孩子们念书的事情,朝廷下了皇榜,叫家家户户到了年纪的小孩子都去学里念书,州里拨出银子,派了夫子到各个地方衙门,无论家境好坏,只要时户籍在册的,念书上头不必自己花一个子儿,条件好的地儿县里还会多管一顿晌午饭,丫头也好,儿子也罢,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崽子们便是不考功名,也算是有个安置。 坐下歇息的时候,百姓们围着知州大人坐一圈子,苏知州模样生的俊俏,娃娃脸儿,大眼睛,穿着老百姓一样的衣裳,挽发的簪子也是随手抄来的一根木头棍子,才在土里打了一圈儿,送茶的大娘递上绿豆茶,苏知州便笑着接下一饮而尽。 “您今年也不家去?”大娘笑着寒暄。 苏恒端着茶碗,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小白牙,没有官威,有点儿像同村的年轻孩子:“我们家人多,过年更是热闹,好在有姊妹弟兄们替我尽孝,再等等,等到咱们南平州的粮库填平,银库装满,大家伙儿都过上好日子了,我再家去。” 一两年儿的相处,大家伙儿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苏知州的身份,有好奇的便道:“苏大人,都知道你们家弟兄多,我好奇问一嘴,你们家入了秋,也都大大小小下地不?” 马上就有人乐出了声:“傻子,天子家里哪里种地?” “天子就是种地,也得使金铁锹。”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苏恒听着淳朴的话,面上漾笑,不好同他们讲的那么真,只得道:“我父亲原是做买卖的,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真论起身份来,与大家伙儿也没个区别。” “只是我母亲身份尊贵,也是因着母亲,我与我娘才衣食稳妥,我母亲文采最好,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曾拜于宋大儒名下,为天下念书人所孺慕,也是因着我母亲的谆谆教诲,叫我念书识字,教我接人待事,我才有了如今的造化。” 大家伙儿还是头一回听苏知州说起家里事儿,先是听他说母亲,又提起娘亲,明白些的小声提醒了大户人家的规矩众人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苏知州说的是当家主母。 “那……苏大人,你是庶出,大房的孩子不欺负你么?”那人红着脸,“我家就兄弟俩,我哥哥还老做鬼欺负我呢。” 苏恒不去同他们讲苏家唯一嫡出的那位便是当今天子,反倒顺势为他们说起了今年大考的事情。 “我们家不论这些个的,便是当今陛下,就更不论这些了,前段时间的大考不是出来了,平头百姓出身的占了多数,如今的天子最是公正,再不似从前那般眼睛里只看的到世家子弟。”他们种地的虽不在乎朝堂上的事情,可这事儿却能叫他们知道天子的公正。 “老百姓也能做官儿?” 苏恒认真点头:“从前老百姓做官,难。世家当道,上头的人只能看到世家出身的孩子,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陛下眼里没有什么士族庶族的分别,只要家里孩子好生念书,日后中个秀才,一路能进云中府,把名字贴在国子监的大红榜上,便能做官。” “乖乖哩!还有这等好事儿!” “那我家小子要是好好念书,以后也能当县太爷?大发!大发!这是祖上烧了高香,要沾上孔老圣人的光了!” 众人哄笑,顺着话各自说起家里小孩子念书的事情。 一日劳作,近太阳落山,苏恒才领着一老仆,骑驴慢悠悠回城。 临近城门,远远便听见有人高呼,“家信!家信!六爷,家里赶急送来的了。”送信的奴才打马跑到近前,苏恒拿过书信,拆开来看,看到头一页的字迹,当即打起精神,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他仔细看过一遍,又问送信的奴才:“几日方到?” “路上走了四天,是官家驿站送到家里来的,说是加急,叫小的们一收到信,就拿给六爷来看。” 苏恒驴子也不骑驴,抢过马缰绳就翻身上马,还不忘吩咐跟着老奴:“明儿个你替爷告个假,衙门口来了差事,种地的活儿爷今年就暂缺了,明年再替他们补上。” 老奴耳朵背,他又说的太快听不清楚,还没等老奴伸着耳朵‘啊啊’的多问两句,就听马蹄声哒哒,一阵扬尘起土,哪里还见苏六爷的影子? 官道上空空旷旷,零星行人慢慢走近,只有送信的奴才与耳背的老奴牵着毛驴站在原地。 送信的奴才把苏六爷的话大声重复两遍,那老奴才明白过来,稳重的将拴毛驴的绳子递了出去,高声吆喝道:“我听不见,毛驴给你,六爷的吩咐事儿,你别当误了。” 送信的奴才看看二里地开外的城门,又看看跟前儿的毛驴,再看看远在天边,望不到影儿的村落。 隐约感觉,自己吃了个闷亏。
第178章 V更新 “修圣人像?”副将怀里抱着衣裳,又勾着头帮忙找靴子,嘴里忙不迭问道。 苏恒一把拿过靴子,左右脚登上,又起身披上里衣,赶罗罗道:“今年大考十之有六都是平头百姓出身,世家大族断了只手遮天的本事,这是大喜,别说是咱们瞧见了心里头高兴,就是街头巷口,卖菜的小做买卖的知道了,这里头也得暖和和的。” “那可不,能指着念书光耀门楣,如今又有这么好的光景,便是娘老子辛苦些许,儿子丫头有了本事,一家子奔头才更卖力了。”副将家里也有个丫头,念书有些天赋,跟来南平州这两年,他家丫头在学里常做榜首,若是云中府天子脚下一日清明过一日,日后出个女相公,也未必不能。 苏恒道:“且等着吧,等爷把这孔圣人的像立起来了,各地到学里念书的孩子还要更多。” 副将递上披风,苏恒接过,二人匆匆出去,出府上上马,天已经黑了下来,副将请示先去底下哪个县,苏恒盘算一刻,道:“就近的转看,不论选不选在地方上,咱们走一趟,也叫他们知道这事儿要紧,再加上正是农忙,赶时辰还要从地方上调来石匠。” 话虽这么说,苏恒心里却早有了打算,家里的意思是什么,他从云中府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清楚,南平州这么大的动静,为的是什么?陛下心里图的可不是南平州这荒芜之地,要建圣人像,送来的消息又不走官中文书,这圣人像啊,为着是给昭南那边的看,圣人像必要高高大大的才行。 一行人就近转看了几家子,一路向南,直奔国界而去。 南平州往北草木愈加茂盛,而草木茂盛之处,多毒虫蛇害,景致虽好,却不宜居,此地也是南平州最穷的一个县了,苏恒在县衙门下马,县令穿着里衣单衫,趿拉着鞋子就迎了出来。 “卑职牛司农,不知上官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苏恒虚拖一把,将人搀起,虽那牛县令进了县衙门,且将建圣人像一事说出,那牛县令便面有难色:“这是……还要建个祠堂啊。” “自是要建祠堂,孔圣人像立下,再添体面阔派的祠堂,由州中派来夫子教书,你南川县可是就有咱们南平最大的学堂了。”副将挎刀拧眉,武将的气势甚是凌人,“当今圣上器重念书人,你南川县的孩童们念书识字,日后出个榜眼探花,你这做父母官的也脸上有光不是。” “上官此言在理,此言在理。”南川县这位牛县令是个老实人,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他心里知道,只是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里能有多少家底儿,牛县令更是清清楚楚,“可……” 牛县令见那副将眉毛立起来了,吓得一个哆嗦,藏了藏脖子,转头为难的看向上首的苏知州:“大人……” 苏恒看了看桌上摆着的热茶,普通样式的三才碗,上头勾着靛蓝花边,伸手拿起,打开来看,里面跑的也是枝叶最大的陈茶,苏恒吃上吃口热茶,笑着又将杯子放下,叫人给那牛县令搬个椅子慢慢地说。 观苏知州是个好说话的主,又有哪些坊间传闻赞苏知州的好名声,牛县令也大着胆子把实情说了出来:“大人……这,请孔圣人到我南川县是天大的好事儿,更是我南川县全县老百姓的福气,只是大人您也是知道的,我南川县不同于咱们别的地儿,南川县多沙石,沙窝窝里头种不活粮食,朝廷给的种子,顾的着口粮已是艰难,再没别的力气用在这上头了。” “没钱?”苏恒道。 牛县令苦着脸道:“没钱是一,可眼下比银子更要紧的是没个活命的奔头。也不怕您笑话,别说是老百姓吃不好饭了,就是下官这县衙门里头,也是咸菜清粥,将将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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