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放下针线走出来,两眼茫然:“怎么了这是?” 门外那群人很快进到了院子里来,王铁一出现,刘屠户眨眼变了张脸,喜笑吟吟地迎上去,说:“王公子,这是怎么了?今儿怎么这么大阵仗啊?” 王铁起先看见月慈还愣了一下,但现在深觉被欺骗了感情的他也顾不了别的了,当即指着月慈跟刘屠户告状。 “你家这姑娘不要脸!外面藏着个野男人还来跟我相亲!你们家就是这么教姑娘的吗!教出了一个小**!” 刘屠户一天到晚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刚刚还带着谄媚的笑,听完这话后顿时面色冷肃起来,扭头瞪着月慈:“月慈,过来!” 月慈慢慢挪到刘屠户面前,就见他转身从柴火堆里抽了根长竹条出来,不由分说,“啪”的一声打在月慈的背上。 月慈吃痛,但一声不吭,她咬着牙憋出了一头的汗,听到刘屠户的质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在外面藏了个野男人?” 月慈绷着脸回答:“没有。” “她撒谎!那男的就藏在她那破屋里!不信你们去瞧!”王铁咋咋呼呼领着人就要去看。 刘屠户却摆手说:“不用了吧王公子,是我没教好月慈,我老刘没话说。” 他把那根长竹条递到王铁面前,“这样吧,您就随便撒撒气,想怎么打她就怎么打,只要不出人命,我绝无二话!” 舅母欲伸手阻止,刘屠户却将她的手拉了下去,把眼一闭,说:“王公子随便打!” 月慈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直到王铁喜笑颜开接过竹条往她身上抽过来时,她一把拽住了竹条,用力往前一拽,等王铁使劲往回扯的时候她再松手,对方便往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还没等王铁破口大骂,月慈便说:“我承认,我确实在外面藏了一个人。”
第2章 掌印“杀的就是好官” 王铁咧嘴笑道:“哈!你这小**承认了吧,你……” “但那个人,只是我的病人。”她看也不看王铁,只用更加坚定的语气大声说,“村里各位都知道我月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常做的事就是采药,熬药,翻医书,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以身试病,以身试药。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没能继承父母留下来的医馆,各位也都不相信我的医术。” “可就在今天,我成功将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救醒了。他不是什么野男人,他是我能力的见证者,所以我月慈今天在这里宣布,我要重开济世堂!” 听到最后一句话,刘屠户眉头一皱,气得正要上前,却被身边的妻子拉住了手。 所有人都没想到月慈会这么说,一时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现在是该继续骂人,还是该说恭喜。 “呸!什么狗屁病人和济世堂,都是借口!”王铁骂骂咧咧站起身,“我看你就跟你那狐狸精姐姐没什么两样!” 提到逝去之人,一时间,刘屠户夫妇都变了脸色。 刘屠户见月慈面色阴沉,一手握紧成拳,心道一声不好,没等开口阻止,月慈已豁然跨了一步出去,将手中竹条“啪”地往前一抽,正好甩在那王铁的脸上——原本就磕碜的面容多了一道红痕,看起来更显得狰狞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王铁带来的两名家仆也都纷纷愣住。 那王铁被抽了一道,没等回过神来哎呦叫唤,月慈又往前一步,长手一扬,直接一把掐住了他的下颌,迫使其张嘴。 刘屠户大惊,急忙喝道:“月慈!” 月慈袖中的毒针隐忍不发,距离刺进王铁的舌头只有几毫,她目眦欲裂地瞪着对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王铁这才知道怕,一双筷子腿抖如秋风落叶,感觉自己快尿了。 都说月家有俩女儿,大女儿月霞美艳温婉 ,二女儿月慈模样清秀,性子却有点像是炮仗转世。原先他还不信,如今被炸了个正着倒是信了,也不知这一言不合就扎人的毛病是哪学来的。 月慈眉宇间凝着一股森寒,一字一顿警告道:“再敢辱我姐姐,下次这毒可就没有解药了!” 她将手一松,王铁顿时一屁股跌落坐在地上。 有过一次中毒的经历,王铁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忌惮地看了眼月慈手里的毒针,咽了口唾沫:“你你你,你给我等着!等我下次带多点人来!” 这些村民本就是跟着来看热闹的,现下见王铁都跑了,他们也都纷纷跟着散了。 刘屠户脸色黑如锅底,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走到月慈身边一把抽走毒针,严肃呵道:“跟我过来。” —— “跪下!” 夜色沉重,周围的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低吟。火把的火光将周围照亮,三个土包默默扎根在前方的空地,每个土包上都插着一块木板刻出来的碑。 月慈重重跪在三个土包面前,寒风深深,她面色被吹得苍白冰凉,却在舞动的火光中显出一副坚毅之色。 刘屠户举着火把站在她身后,道:“磕头!” 月慈一声不吭,又重重对着面前的三个土包磕了三个头,额头上黏着的土中泛了些血色。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这里!”刘屠户的声音和在风里,也变得凌厉起来。 “知道。”月慈嗓音沙哑,“但我不后悔。” 刘屠户说:“当年月霞也跟你一样,非要重开济世堂,你说你们姑娘家的就呆在家里结婚生子不好吗?非要出去抛头露面!你看看月霞,难道她的事还不能作为前车之鉴吗!?” 回忆起当年的事,月慈心里憋着一口气,语气染着几分恨意,说:“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除了县令,还有远在京都司礼监的那位。” 听到司礼监三个字,刘屠户吓得冷汗直冒,就差上去一把捂住月慈的嘴。他迅速扫了四周一眼,确定没人,才压低嗓门说:“你不要命了你!那也是你能提的?我告诉你,月霞的事只能怪她自己,别的你谁也怪不了,你也没本事怪!” “凭什么。”月慈倔强抬眼,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三块碑,眼中猩红和火光融为一片,“凭什么我们只是好好生活就要被夺走生的权利,凭什么我们连恨的资格都没有!” “你再说!”刘屠户还是上手捂住了月慈的嘴,他神经紧绷,嗓音和着风听上去有几分怪异,“就连当朝天子都忌惮司礼监里的那位主,咱们这样低微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恨人家,你真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月慈没再吭声,她垂落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片刻后又松开,像是被说动一般,情绪稍稍缓和下去。 刘屠户松了一口气,把手撤开,道:“好了,别再提这件事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得把它烂在肚子里!”他最后警告了一句,见月慈没有反应,才问,“你救回来那个人呢?” 月慈嘴唇翕张,没什么力气地回答:“在茅草屋里。” “病情如何?” “醒了,估摸着再有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我问的是他受了什么伤!” “……刀剑都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刘屠户气得跺脚,“这慈悲村如此偏远,怎么会好端端地被你捡去一个被刀剑伤重致死的人,你就没想过他会是什么身份?” 月慈答:“想过,但我不在乎。” 其实初见到那男人时,她犹豫过,但很快她想起了父亲和母亲说过的话——行医者问心不问人。她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如果是好人,那便算是好事一件;如果是敌人,她能救,自然也能杀。 “呼——”刘屠户感觉自己再跟月慈聊下去,这里的土包就要多上一座了,他只好及时收手,主动退一步说:“病好了就把他送走,必须送走!” 这么些年下来,刘屠户还是第一次对她松口。月慈眉眼弯了弯,说:“好。” 片刻后她又紧跟着问:“那济世堂呢?” 刘屠户几乎是脱口而出:“想都别想!” 月慈幽幽叹了口气,心想二舅嗓门听着中气十足,估计再气两回也没事。关于济世堂,先斩后奏或许不是不行。 “还有,”刘屠户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有些别扭,“最近山匪横行,不太安全,你……你自己小心着点。” 月慈紧绷的神色终于有所松懈,乖乖应道:“知道了二舅。” —— 今夜月色被遮,林中泥路更是难走,闻鉴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个趔趄不知道摔在了哪里,浑身上下都是黏腻的土。 他黑沉着脸站起身,感觉体内内力全失,不仅如此,视力也受到了影响,看东西模糊不清,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 想来是肩上的伤所致。 大概三个月前,他正带人围剿柳行云,将人逼上了悬崖。 柳行云身为太师,乃是文官,一招半式都不懂,眼见身后就是悬崖,今夜无论如何是躲不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回身望着马上之人骂道:“闻鉴!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却阳奉阴违,你要如何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 闻鉴身边是数十道黑影,他两手拉住缰绳交叠身前,身体散漫地微微前倾,绷着单薄的眼皮懒懒看向对方,嗤笑道:“柳大人,所以咱家不是杀你来了吗,只要你死了,陛下又怎知咱家暗中所做一切。” 他嗓音沉沉,冷峭如这悬崖上的凛凛寒风,“瞧瞧,咱家身为掌印还亲自前来,足以见得咱家对大人您的用心。” 柳行云眉头一紧,干脆取过挂在马身上的那柄长剑,脱了剑鞘对准闻鉴道:“你这阉贼!枉我二十年前救你一命,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任你被人活活打死!” 提及过去那些并不光彩的事,闻鉴连脸上的假笑都懒得再装,他嘴角顷刻间耷拉下去,抿出一道冷色,翻身下了马。 旁边有人为他递过来一柄刀,闻鉴扫去一眼,对方只说:“时候不早了,宫里那位还在等着。” “几十年都等过来了,岂还在乎这区区一炷香的工夫。”闻鉴接过刀,朝柳行云慢慢走去。 柳行云不会功夫,因而举着剑的姿势古怪,颤颤巍巍的,闻鉴随手一挑,就轻松将剑给挑了开。 “哐啷”,长剑掉落在地,柳行云先是一怔,继而怒上心头,指着闻鉴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闻鉴好整以暇地等他骂完,神色未变:“骂完了?” 最后柳行云仰天长啸一声,怒道:“我柳行云忠贞为国数十载,你闻鉴区区一个阉贼,岂敢杀我!” 闻鉴幽幽叹了口气,道:“可惜,咱家杀的就是好官。” 语毕,他手起刀落,带出一片飞溅的血色,与地上污泥融为一体。 柳行云的声音在喉咙中戛然而止,只发出一个简单的气音,随即身体僵直,往后倒去,摔进了身后茫茫的高崖中。尸体渐渐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只剩下他骑过的那匹马还停在原地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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