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就面临一个问题,这药到底先给谁吃? 王皇后一心只有女儿,但明熙帝犹豫不决,这药吃了,或许就会毙命,一个是嫡女, 一个是庶子,明熙帝举棋难定。 当初太子出生后,因为是唯一的皇嗣,明熙帝是请了一百多个人日夜照看,王皇后其实并没有如何操过心。但这个小公主自出生以后,王皇后就一直守着她,小小的婴孩儿半条腿和腹部都是青紫的,整夜扯着嗓子嚎哭,王皇后心疼地直掉眼泪,宫里的药不管用,她还托娘家找了许多偏方,连庙宇都不知道拜了多少处。 皇嗣都是到了三岁才有名字,平常都是按序齿来称呼,但王皇后私下给这个女儿起了个小名叫“香附”,这是一种野草,气味芬芳,四处都能生长。 她听说太医研制出了能治胎毒的药,主动找上了明熙帝,想先给香附服用。 明熙帝答应了,但公主服下药后,并没有什么起色,反而是小皇子身子有了好转。 公主没有熬过第三天便夭折了,王皇后感受到那小小的、柔软的身躯在自己怀中渐渐失去温度,心如刀绞。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明熙帝暗中将药调换了。 “陛下,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你吗?香附死后,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我一闭上眼,就是她在质问我,问我为什么父皇不要她?”王皇后涕泗横流,一向精致的脸上,神色狰狞。 明熙帝紧紧攥着手,咆哮道:“我早与你说过了,太医说香附太小,不能用那样的猛药,二皇子不也没能活下来吗?” 小公主夭折后没多久,小皇子也离世了,明熙帝因此大病一场,一连两月都不能临朝。 王皇后笑得更疯狂了,“陛下,你知道那个贱种是怎么死的吗?” 她伸出自己的手,用力地握住,面容疯狂,“我的香附走了,他凭什么还能活着?黄泉那么孤单,我便送他去与我的女儿为伴。” 明熙帝目眦尽裂,蓦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是你害了他!” 王皇后咯咯地笑了,“是啊,就是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把他的药,也换了,他咳着咳着,就开始吐血,那么大一丁点,很快就死了,哈哈哈哈哈……” “疯子!你简直是疯子!”明熙帝暴怒,想要冲下去,然而身子猛然一晃,差点扑下台阶,被身旁的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事到如今,王皇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毫不畏惧地道:“不止那个贱种,陛下,你猜为什么这么多年宫里再没有一个宫妃怀孕?” 她捂着嘴眼波流转,“我给她们全下了避子药,反正都是不健康的孩子,还不如不生……” 明熙帝心下大骇,颤抖地指着王皇后,忽的仰面昏厥了过去! 等着被召见的颜之介和夏文宣忽然听见殿中的动静,对视一眼,又垂下了头。 不久之后,状若疯癫的王皇后被拖了出来,一个内侍出来告诉他们,明熙帝身子不适,稍后再召二人。 两人都没有多问,明熙帝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关心的必要,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强撑着这一口气,要为太子扫清所有的障碍罢了。 二人结伴离开,正好碰见了从东宫离开的陈恕,颜之介看着陈恕和夏文宣说话,淡淡地笑了一声,“原来二位早就相识了。” 夏文宣似笑非笑地道:“我与陈大人曾有过短暂的师生之谊,远不及颜大人。” 他们两个如今看似是在一个阵营,但王不见王,都惦记着首辅之位。 颜之介也是只老狐狸,只是但笑不语,陈恕客气了几句,得知二人是从乾清宫过来之后,也没有多问,在集福门外同二人分开。 望着青年挺拔的背影,颜之介感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二人,垂垂老矣啊。” 夏文宣笑着道:“有陈大人接我们的衣钵,也是好事。” 颜之介转过脸看着他,目光深邃,“夏大人,终日射鹰,说不定会被鹰啄了眼睛,这个陈瑾之,不简单呐。” 夏文宣抿着唇,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第104章 大结局(三)丹心不改。…… 王皇后的一番话,让明熙帝再次陷入昏厥醒来以后,太医面色凝重,不发一言,众人包括明熙帝自己都已知道,这一次大限将至。 明熙帝直直瞪着头顶绣着万里江山的明黄帐子,眼神空洞。 偏偏身旁的内侍还不得不告诉他一个更坏的消息。 “太子殿下得知您昏迷,气血攻心,心脉受损……” 内侍嗫嚅着,声不可闻。 但明熙帝还是听到了,转过脸,沉声问道:“太医怎么说?可能治好?” 内侍低下了头,“太医说只怕是会影响寿元……” 明熙帝只觉一口鲜血涌上喉头,眼前一阵晕眩。 太子虽没有在那场刺杀中身亡,但也受了重伤,太医一般情况下不会说重话,显然太子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弓的地步。 明熙帝这才明白,自己当年的一时之差,酿成了多么惨烈的后果。 他呼出一口气,阖上眼道:“知道了,嘱咐太医精心照料太子,午后召夏文宣、颜之介、孙恪、陈恕入宫。” 内侍应下,躬身退下。 * 陈家,陈恕将手中的纸条送到香炉中焚烧掉,轻声道:“刘家来消息了,太子气急攻心,病情加重。” 太子妃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在此时无论做什么都会格外显眼,于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放任了王侧妃的一切行为。 王启恒兵败逃出盛京,明熙帝下旨将王家其他人捉拿在狱,王蔷因为是太子侧妃,故而逃过一劫,但她也是个拎不明白的,竟一路跑到了东宫前殿,去祈求太子救出王家人。 太子本就是捡回来一条命,明熙帝处置皇后和王家,都是瞒着他,没想到王蔷直接将所有事都捅了出来,太子听说自己的母后被关了禁闭,外公造反,当场就吐血昏厥了。 那一箭伤在心口,伤情加重之后,太子的心脉受损,太医还是说的太轻了,太子妃的原话是说,太子最多还有几个月的寿命。 姜贞对这个太子生不起半点同情,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仅凭他明知程叙的事还替王家人隐瞒这一点,就让姜贞厌恶。 陈恕眼神也很冷漠,比起太子的平庸,他的自私、胆怯才是令他难以担起大任的致命缺点。 “陛下应该已经知道太子的伤情严重,就看他如何抉择了。”陈恕淡淡道。 姜贞问道:“那王启恒何时才能被除掉?听说他已经逃到何家庄去了。” 陈恕轻轻一笑,“放心,不杀王启恒,陛下不会安心,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手刃王启恒。” 姜贞点头,王启恒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挣扎不了太久,不过她想亲手报仇。 二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太监来传旨,道明熙帝宣陈恕午后入宫觐见。 得知还传召了颜、夏、刘三人,陈恕心中一笑,明熙帝这是打算托孤了。 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放弃太子。 但于陈恕来说也无所谓,太子即使即位,也活不了太久,达成他想要的局面只是时间问题。 到了乾清宫,陈恕才发现明熙帝竟只剩一口气了,他更加不解,皇后到底同明熙帝说了什么。 “你们都退 下吧。“四个臣子来齐之后,明熙帝挥手屏退宫人,缓缓转过脸,夏文宣上前将他扶起来靠坐在软枕上。 明熙帝看见夏文宣眼中流露出的一抹悲恸,叹息道:“爱卿不必如此,朕就算走了,有你们在,朕在黄泉路上也安心。” 他将颜之介和夏文宣等几个老臣叫到床前,沉默许久道:“太子身受重伤,朕这一去,恐他不能主持大局,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几人当中颜之介地位最高,他垂首片刻,谨慎地回答道:“以臣所见,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皇孙年幼,宗室中又无人支立,还是应保住殿下。” 夏文宣闻言眉梢轻挑,他从前怎么没发现颜之介如此忠心于太子? 明熙帝轻轻颔首,没有说对还是不对,只看向其余人,“你们也这样想?” 众人不语,因为谁也不知道明熙帝心中是怎样想的,不敢张口。 明熙帝忽地看向陈恕,“陈爱卿有何见解?” 这是他为太子挑选的人才,但太子一直没有收服陈恕。 夏文宣轻轻地朝陈恕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陈恕垂眸,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臣以为如今外有匈奴,内有叛臣,为今之计,应以稳为先。” 他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太子登基,那局事便一定不稳定,太子寿命不长,若登基后不久又去世,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又是一场动荡。 更何况太子有一个叛乱的外家,他又心软,如果他登基,王家说不定还有喘息的机会。 倒不如扶持皇孙,至少皇孙和王家关系不深,孙家是纯臣,只会一心支持皇孙。 夏文宣抬眼看着陈恕,目光中有微微的惊愕,他没有料到,陈恕原来早已有了这样的心思。 颜之介却是早有预料,但并非未卜先知,他知道陈恕的性格,一旦他知道姜和的事,就很难再忠于太子。 明熙帝脸上神色淡然,并没有说什么。 他吃力地道:“朕已留下一道圣旨,就在清凉殿正大光明匾后,待朕去后,你们将其取出,朕命你们四人为顾命大臣,日后尽心辅佐新君。” 四人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面露悲痛,明熙帝又交代了几句,便合眼让他们退出去。 四人沉默着离开乾清宫,正值春日,一路上随处可见嫩绿枝叶,夏文宣叹息了一声,回过头看着陈恕道:“如今这样,是你想看到的吧?” 他不得不承认,陈恕天生就适合官场,看似处于弱势,却数次扭转局面。 从前是他低估了陈恕。 陈恕微微一笑,“夏大人说笑了,微臣只是听从陛下的安排。” 颜之介面露戏谑,“陈大人,事到如今还与我们打什么哑谜呢?殿下的事,难道你没有参与?那程叙是你的人吧?” 陈恕镇定自若道:“颜大人这是何意?我不过是将一个有冤情的百姓,带到殿下面前罢了,这是为官之人应该做的而已。” 颜之介哼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几人在宫门处分开,陈恕正要离宫,一个小太监匆忙地追上来,道明熙帝让他回去。 陈恕一愣,快步回到乾清宫,发现明熙帝只叫回了他一人。 明熙帝依旧保持着靠坐的姿势,不过手里握着一封奏折,正看得认真,听见脚步声,才抬眼看过来。 陈恕近前拜见,明熙帝却没有叫起,陈恕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天子阴郁的目光凝滞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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