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村离着京城不算太远,可这路却难走的很,出京城往西本来有一条自古通商路,开国前一次地灾,生生断了这条古路,当今圣上花费了无数金钱与人力才开辟了新的通商线。 而平乐村原是商路必经的一处驿站点,在地灾之后就落寞了,背后靠山,前头有河,进出困难也就与世隔绝了起来。 村外头的路多是石沙,因两里外就是大河,河上建了座桥连着隔壁的碑村,地质松软潮湿,人走着尚可,上了马车就有些颠簸了。 路途枯燥,关月鸢干脆倚着李秀娘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头上的铃铛停了下来。 关月鸢立刻窜起身,手还没掀开门帘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车里坐的可是我将军府的大小姐?” 关月鸢掀开车帘好奇打量了过去。 只见车外正站着一位身穿黑底杭稠料子的老者。 老者一瞅见关月鸢水灵灵的模样,眼角顿时含上了泪花。 “这定是大小姐!小姐同夫人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啊!” 叶伯激动得迈步上前,连声问道:“小姐身体是否安康?路上可否劳累?这么多年在外面,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小姐与他们分开九年了,也不知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瞅瞅着衣服料子粗麻,怎么配得上吾家金贵的小姐? 关月鸢也打量着叶伯,心想这便是将军爹爹吗? 这回她学聪明了,没有乱喊爹爹,扶着马车的悬臂,就准备往下跳。 叶伯看得眼皮子一跳,连忙去扶,“诶呦,我的大小姐慢着些。” 还没等他赶过去,关月鸢就像一只小兔子似的纵身跃向地面。 动作行云流水,似是已经做过千百回一般。 “鸢儿!” 李秀娘羞恼的嗓音从背后冒了出来,“方才与你说过的话,便统统忘了不成?” “无妨,无妨。”叶伯捋着胡须,笑眯眯的夸赞,“不亏是大小姐,这英勇无双的气魄像极了老爷啊!” 关月鸢吐了吐舌头,窜到府邸门口停了下来,入目就是两座石像一虎一豹左右矗立在门前,虎子脚下踏着一方石球。 在石像后有五阶踏步阶,皆是长宽一致的砖石铸成。再往后朱红色兽头大门,关月鸢跳起来都够不到兽头嘴中的铺首,门上有一匾上书‘镇国将军府’五个大字,看着霸气极了! 朱红色的大门完全打开,入目石砖地面延伸至另一朱红门,两边正立着一排侍卫,衣着齐刷刷的通体黑色,只在肩膀处用金线绣着只大猫尖牙利爪耳纹,腰间挎着大柄弯刀威风凛凛。 见关月鸢踏进府内,众人齐声,“恭迎大小姐回府。” 关月鸢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场面,一时间呆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还是叶伯从后面追上来,领着关月鸢二人跨过影壁与二门廊,站在了主堂前。 主堂的正位上正坐着一名身着华丽的贵妇,正起身迎了出来。 那妇人一身绿色烟珑梅花白水裙,内里衬着淡黄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展翅欲飞的大王蝴蝶,头发简单的在耳边挽成一个云咎,插着一根白玉鸾尾花簪子,脖子上还挂着颗如意宝玉,看起来漂亮又英气! 关月鸢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不觉看呆了。 “鸢儿,我是你的亲姨娘啊!”那妇人说着,便弯下腰来,捧着关月鸢的眉眼细细打量,“瞧瞧,这双眼睛和姐姐生的一模一样。” “二姑娘??” 李秀娘却怔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二姑娘竟也会在此! 李秀娘原是礼部侍郎元昭的家生子,元昭被捕入狱后,她便作为陪嫁丫鬟,随着大姑娘元倾娉草草嫁给了个游骑将军。 当时上京谁人不说,元大姑 娘是下嫁。 谁又能想到不过十年光景,那小小从五品军官竟成了未来的二品镇国大将军? 而眼前这名惊艳清丽的妇人,竟赫然是她家大姑娘的亲妹妹,二姑娘元娉婷!
第3章 再认一爹 元娉婷移步上前,亲热地牵起李秀娘的手,柔声道:“秀娘,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李秀娘心里已经有了不妙,匆忙询问:“我家大夫人她……” 元娉婷神情黯然地叹息一声,才道:“姐姐她……已经故去六年了,还给鸢儿留下了一个弟弟,如今还在学堂关着,等过几日沐休便回来了。” “什么!”李秀娘突闻噩耗,脚下一虚,一瞬间的心悸差点让她摔倒。 元娉婷连忙握紧她的手宽慰,“姐姐在世时,便只对你和鸢儿放心不下,如今即是回了家,便继续好好的守着鸢儿,将军府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说着,元娉婷摸了摸关月鸢懵懂的后脑壳,“我也知你从小和姐姐一起长大,一时间无法接受,无妨,明日我便带你和鸢儿去见见姐姐,想必姐姐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李秀娘艰难的点了点头,嘴巴一扯想笑一笑,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二姑娘看来是嫁给老爷作了续弦,只是她记得二姑娘也是嫁过人的,却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罢,事到如今,鸢儿能有亲姨娘当后娘,总比没有强。 只是这换孩子的事情…… 家中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让李秀娘犹豫不已,她与二姑娘算不得熟悉,这般天大的事情,还是直接禀告老爷为好! 想罢,李秀娘才扯起关月鸢的小手,“鸢儿,这便是你的娘亲了,快喊娘。” 关月鸢迟疑着没张嘴,想得却是眼前这个漂亮姨姨成了娘亲,那阿娘怎么办? 于是张口就问:“鸢儿能有两个娘亲吗?” 李秀娘闻言便是脸色一白,刚想去捂关月鸢的嘴巴,就被元娉婷笑吟吟地按下双手,“无妨。” 说罢,她嗓音柔和的对关月鸢道:“自是能的。” 听见元娉婷的承诺,关月鸢欣喜的叫了一声,“娘亲!” “诶!” 元娉婷刚应了一声,忽而,院落外远远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大笑。 “哇哈哈哈,我那乖闺女在哪?速速领我去瞧瞧!” 正所谓人未到,声已至。 关月鸢好奇地抬头,眼前便是一黑,一道好似铁塔般的身影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只见来人面容黢黑,毛发须张,身着紫袍,带玉冠,腰间配着伏虎腰带,模样乍一看凶神恶煞的,能止小儿夜啼。 元娉婷连忙迎上去,将关绩系在肘部的袖口放下来拍了拍,“夫君小点声罢,别吓到鸢儿!” 关绩却只顾左右瞧着,“我那乖闺女呢?莫不是已回屋睡了?” 正疑惑间,感觉到身下有动静,这才低下头,只见一个不及他大腿高的小不点儿,穿着破旧却干净的麻衣,头顶两个小揪揪,正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他。 这一大一小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就这么互相瞅着。 关月鸢突然跑过去,本吓了李秀娘一大跳,可见到这般场景,又觉得老爷的性子仍和从前一般……变化并不大。 过了半晌,关绩见关月鸢并不畏惧自己,心底已是满意了几分,便沉着嗓音道:“乖闺女,我是你爹你可晓得?” 原来这就是她的将军爹爹! 关月鸢从未见过这般威风的人,只觉得心神激荡,便想也不想地单膝一跪,小手熟练抱拳,“爹爹!” 这回总不会叫错了! 这眼熟的场面令李秀娘眼皮子狠狠一跳,下意识看向院门口,没发现梁衡的身影,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心却高高的提了起来。 大囡这孩子自小张扬顽皮,学堂就不见去几回,每日净是上树掏蛋,下河捉鱼,半点不像从堂堂丞相府出来的孩子,也不知会不会冲撞了老爷…… 她的担忧还没放下,就见关绩猛得仰天哈哈一笑,“不亏是老夫的种!虽生得像她娘一般娇弱了些,这气势却都随了老夫!” 夸完又看向李秀娘,“秀娘把鸢儿养得及好!夫人日后可要好好犒劳咱们将军府的大功臣!” 李秀娘有些哭笑不得,半天才硬挤出一抹笑来。 元娉婷瞧着自家夫君兴致勃勃,有心反驳却又不忍扫他的兴,鸢儿如今也是大家闺秀了,这般男儿气真是…… 一扭头看见李秀娘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在心底暗暗点头,鸢儿这脾气定是全全随了老爷!看来秀娘这些年对鸢儿的教养还是极为费神的。 不像家里的小魔王,真真是除了老爷,任谁也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元娉婷按捺住心里的吐槽,点头应是:“夫君说的是及。” 见关绩又要将鸢儿放在肩头上玩,她连忙一把制止,赶人去换了衣裳。 如今也是晚夏,日头落得比前些日子快了许多,屋里屋外点起烛台灯笼,衬得堂厅如白昼一般。 关月鸢在后屋换了身水绸缎子的常衣,上面绣着许多花朵,元娉婷亲自动手给关月鸢扎了头发,将头发分作两边梳了个麻花辫,再细细盘起来插上一朵太阳花样式的发簪。 这是一早就备好的,专属大小姐的东西。 关月鸢同李秀娘坐在堂屋的大桌前,好奇打量着正忙活加冰的小厮。 凉鼎分作四坛分别放置在堂屋的四个角,她趁着大人不注意时去看过,里面储着满满的冰水,上面还浮着一层冰,真真是凉快极了! “东坡肘子上喽,将军,夫人,小姐,菜齐了。”叶伯笑呵呵候在一旁,指着桌上的菜一道道的讲给关月鸢听。 “黄焖鸡翅,东坡肘子,蟹粉狮子头,葱爆羊肉,贵妃鸡,油爆双脆,荷叶粉蒸肉,红烧小排,鲜鳜鱼,板栗烧菜心,糖蒸酥酪及最后的枣泥山药。” 整整十二个菜,光听报菜名就馋的关月鸢猛咽口水,尤其是正中央那只烧得红亮亮,色泽诱人的大肘子,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肉!全是她没吃过的香喷喷的肉!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开动?关月鸢眼巴巴的看向李秀娘。 “秀娘,你也入席吧,这饭菜便是犒劳你和鸢儿的。”元娉婷瞧着关月鸢看向秀娘,想来是这个意思,连忙说道。 李秀娘应了声,才侧身坐在关月鸢身旁。 关绩这时也换了一身常服,虎步生风地进了屋子,坐上主位,口中招呼道:“闺女饿了就吃,我将军府可没那些迂腐规矩。” 话毕,筷子一伸,捞起关月鸢盯了半天的酱大肘子,叨进自己盘中。 关月鸢:“???” 关月鸢捏着筷子目瞪口呆。 将军爹爹前一秒在她心中还高大无比的形象,一下子破灭了大半! 她眼睁睁看着爹爹放下筷子,用手拽住肘子的大棒骨一旋,骨肉便分离了出来。接着他用嘴叨住肘子的一侧肉皮,一吸溜,软烂的肉直接就进了嘴。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那么大块的肘子就已经进了爹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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