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一个温暖的春日。 大丰皇宫沿袭前朝,规模雄伟,恢弘壮丽。 只凤仪宫,便好似一个园林,内里楼阁无数,亭台起伏。似这样待客的花厅,便有好些个,分男客女客,有些待亲近的,有些待疏远的,各司其职。 凤仪宫正殿只在重大节日,朝中官眷来拜见时会启用,平时并不开启。 而寝宫正厅,往往是摇光和皇帝打发时间所在,很少接待外人。 往常摇光见宁王,都是在花厅,两人感情好,不拘其它,哪个花厅景致好,就在哪儿见。春日在海棠花厅,夏日去赏湖水榭。 因此,今儿个一听听宫女的话,周瑕就意识到,摇光的心情应该不太平静。 正厅外有一大棵玉兰,满树玉色,开的正盛。 周瑕知道这棵树,这是当今陛下特地寻来种在这里,说是玉兰清雅,正配皇后。 但他更知道,嫂嫂喜欢的,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花。 周瑕伸手,将从御花园中过时,特意摘下的那枝桃花放在上座桌案上。粉色的桃花落在乌木檀桌上,越发娇艳芳菲。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靠近,周瑕转身大步走去,刚刚好在门外迎住摇光。 “嫂嫂。” 满目春日中,摇光看他垂首见礼。 眼前人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银白发色,虽束于冠帽之中,但露出的发在略有些昏暗的室内扔分外现言,仿佛流淌着银白月光一般。他的眼眸暗处瞧着不显,但若明亮些,就能看出那份墨中透出的深幽绿意。 这般发色和眸色,虽与常人不同,却因那张过分俊美的面容而越加惑人。 纵使见过许多次,摇光还是不由瞩目欣赏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晨时发现的事情让摇光心神疲倦,便也就没了耐心赏美之心。 “你来了。”她说,语气倦怠。 “昨夜下了雨,我担心嫂嫂身体不适,是以一下朝,禀过陛下后,我就来看望嫂嫂了。” 周瑕老老实实的如实说道,抬眼关切的看向摇光。 “嫂嫂面色倦怠,可是不适?” 摇光欣赏的看去一眼,说,“还好,只是没睡好。” 说话间她抬步入了屋内,一眼就瞧见了那枝桃花。 “你摘的?” “从御花园路过,见开的好,便折了一枝给嫂嫂送来。” 第2章 “皇帝不是想要一个子嗣吗?那就给他。” “不错。” 摇光落座,伸手捻起桃花。 一抬眼,平安和喜乐守在门外,别的宫人都离得远远的,给两人留下了说话的时间。 从这里能看到那树玉兰的侧枝,穿过敞开的门框,景致美的好似一幅画。 但再美的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摇光低头,欣赏着手中的桃花,说,“你知道了。” 她说的很笃定。 “是,昨夜我就收到了消息,陛下酒后,临幸宫女梁芷。我已经让人去查那个女人的出身来历了。” “怎么,你不帮我杀了她?”听他说完,摇光却不由想起了早上平安和喜乐的话,不由笑道。 “嫂嫂要杀吗?我都听你的。”周瑕略有些忐忑,忙道。 摇光抬眼看着他,忽然笑了。 “不杀。”她说。 周瑕心下一定,笑道,“我猜嫂嫂也不会。” 他的嫂嫂外柔内刚,虽是女子,却恩怨分明。 这次的事那宫女虽在其中,可事情的起因,终究是因为皇帝。 摇光只是垂眸看着桃花,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 周瑕便就看着她,安静陪伴。 “阿瑜。”好一会儿,摇光轻声开口,“做好准备吧。” “是。”周瑕一口应下。 “嫂嫂准备如何做?” “皇帝不是想要一个子嗣吗?那就给他。”摇光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周瑕骤然抬眼。 别人不知,他和摇光却是最清楚的。 皇帝此生都不会有子嗣。 “是。”他沉声应道,没有丝毫迟疑。 皇帝在位三年,朝中已稳,已经尝到了皇权的滋味。 在后宫,他不愿再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那前朝呢—— 这些年为了给他的皇位扫清壁障,周瑕不知做了多少污糟事,等到不需要的时候,为了安抚那些朝臣,周瑾又会怎么做呢? 违背诺言,只是个开始。 即便现在的皇帝信誓旦旦,表示那些女人于他而言只是个消遣,若有子嗣,都会养在摇光膝下,不会损她丝毫尊荣。 可人心易变,现在的皇帝能违背当初的诺言,那以后的他,自然也可以违背现在许下的允诺。 与其困守苦等。 摇光更喜欢,先发制人。 云家就剩下她自己。 她不能死。 她死了,谁还会记得云家。 记得世代镇守边关,家中子弟个个忠义骁勇的云家。 她的祖父,父辈,还有兄弟姐妹们只怕都会被人遗忘吧。 云摇光不允许。 “喜乐,叫太医来。”待周瑕离开后,摇光唤道,轻轻按着额角。 近来她不想再应付皇帝,不然她可能会失态。 刚好她有些不舒服,那就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吧。 - 紫宸殿,同几位尚书商量好朝事,待他们退去后,殿内安静下来,皇帝起身踱步,忽然问,“孟二,你说昨夜的事,摇光会不会知晓?” 孟二是他的贴身内侍,自幼就服侍在他左右,闻言,心里还真不能确定。 那位皇后娘娘的心思,他可摸不透。 但皇帝既然问起,他自然要说不。 “陛下严令,谁敢乱说!一个个都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娘娘绝不会知道的。”孟二安抚着说,“您放心就是。” 皇帝一想,的确如此,他不觉得这些侍候的内侍宫女们胆敢违背他。 “还是要小心,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摇光知道。”他再次叮嘱。 “是。”孟二说,心下浮现一句话,却不敢出口。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早晚是要知道的。 陛下一心只想着隐瞒,若事情揭露,又该如何应对? “一会儿让宁王过来一趟。”皇帝走来走去,到底心中难安,又道。 孟二忙应是。 不多时,得知宁王自凤仪宫出来,他立即带人去请。 犹记当年第一次见这位王爷,他还是宁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因为传自母亲胡女的白发碧眸被宁王所弃,在后宅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宁王府虽与大丰皇室一并姓周,却不是一家。 当初开国皇帝打天下,与彼时只是个草莽的宁王相识,后结为义兄弟,待安定了天下,因其战功无双,封为宁王,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虽是异姓王,但其权势无二,便是大丰皇室几经更迭,地位亦稳若泰山。 那时谁也想不到,这尊贵无双的宁王爵位,竟然会落在有胡女血脉的子嗣身上。 其中多少腥风血雨自不必说,而周瑕承袭宁王爵位,继承了王府权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拥簇当今登上皇位—— 只因为当初他卑弱时,被皇后娘娘遇到,几经援手,甚至还想了法子接到身边教养。 这么多年一晃眼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可怜,备受天子重用,大权在握,便是身为内监总管的孟二如今见了他,也得恭敬见礼,尊称一声‘宁王殿下。’ 这般际遇造化,真真是奇妙莫测。 如此大恩,也难怪宁王殿下一心维护皇后。 一路送了宁王进殿内,眼见着和陛下似有话要单独和宁王说,孟二就退到了殿外,站定没一会儿,有小内侍过来,附耳小声说: “公公,那位发热了。” “发热?”孟二微讶,转念一想,昨夜陛下酒后纵情,拉着那人在榻上胡闹了半夜,今儿一早就把人扔去了偏殿关着。 这一番惊慌,又急又怕,又冷又饿,发热也不奇怪。 他不以为意,说,“急什么,一会儿宁王殿下走了,我去问问陛下。” 孟二看的分明,陛下并没把那梁芷当回事,顶多是个玩物。别说病了,就算是死了,陛下也不会在意,说不得,还会松口气呢。 小内侍应是,退到后面等着。 殿内,周瑾状似不经意的从周瑕口中打探了一下摇光的事。 周瑕早有准备,略有些忧心的说摇光似乎是没睡好,略有疲倦,别的只字未提。 周瑾心下一松,笑道,“说来都怪我,早上打搅了她。” “嫂嫂身体不好,陛下以后还是小心一些,莫要如此了。”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周瑕很少会过问周瑾的事,但事关摇光,他忍不住劝说。 因为当初摇光帮他的事,周瑕一向维护她,周瑾都习惯了,便是这会儿听他这样说,他也没在意,只是应好。 这般说了会儿话,周瑕这才告退离开。 他身领五军营统领之职务,平日里很是繁忙。 出了宫门,周瑕叫来近卫吩咐下去,之后也没回王府,而是径直去了城外五军营。 王府只他自己,没什么意思。 黑色骏马疾驰而去,街上行人尽皆退避。 宁王殿下一头银白长发束在冠帽之中,匆匆扫过并不算显眼,然宁王府不论是护卫还是座下骏马皆不一般,这般纵马而来,百姓们一见就知道是谁。 这些年在宁王手底下抄家灭门的不知凡几,在百姓间堪称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敬畏有加。 五军营五位统领得信后第一时间前来迎接,皆是恭恭敬敬,落座之后便相继禀报了各自营中的事情。 当年周瑕年仅十六继承王爵之后便接管了五军营,自是没人肯服他,包括当时的皇帝,其实也并没多少信心,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副手,他的存在,更多的是个身份象征—— 但很快,周瑕就展露出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手段。 武功高强,手腕强硬毒辣,出手从不留情,短短时日就坐稳了这个位置,连皇帝安排的两个人都成了摆设,几年过去,更是早已从五军营中消失不见。 五军营护卫皇城,拱卫宫城,是大丰最要紧的一只军队。 自古以来,只有皇帝最重要的心腹才能掌控这只军队。当年皇帝一念之差,将周瑕送到这个位置,这些年,未尝没有后悔过。 但,悔之晚矣。 这么多年,周瑕发展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彻底扎根在朝野内外,再无人能轻易动摇他的地位。 即便是龙椅上的皇帝,也不能。 - 眼见着宁王离开,孟二忙安排了内侍去送,自己则进殿和皇帝说了梁芷的事。 皇帝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和梁芷有关的事情,但听孟二说她病了,迟疑片刻,还是让他送了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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