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也只有绛玉开口与梅若芙攀谈了几句。 只是无论梅若芙如何旁敲侧击,绛玉都不肯再透露半句与倾丝有关的话语。 梅若芙只能心有不甘地放弃,还将手里的莲子羹递给了绛玉:“让魏世子问起来,烦请绛玉姑娘替我说两句好话。” 边说着还递了一锭沉甸甸的银两给她。 绛玉收了银子,自然无有不应的,这便笑盈盈地将梅若芙送出了北竹苑。 她堆着笑目送着梅若芙离去,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瞧不见时,绛玉才敛起了嘴角的笑,只叹道:“月华阁的那位表姑娘,怕是有苦头吃了。” * 倾丝全然不知北竹苑内的变故。 她用最后一丝银钱买通了二门上的小路子,换上了丫鬟穿的比甲,与冬儿一同去了一趟回春馆。 翟大夫是京城西街上医术最精湛的大夫。 以倾丝的身份也不可能请到宫里的御医为她诊治,她连翟大夫这里的诊金都付不起,更遑论御医一说。 秋末的白日里寒风微凉,倾丝低着头跟在冬儿身后,左右也不敢让人瞧见她的面容,省得闹出多余的事端来。 好不容易走到了翟大夫所在的回春馆门前,却见那屋门紧紧闭阖着,左侧的窗牖旁还支起了一块“今日不出诊”的木牌。 冬儿一愣,旋即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姑娘,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们主仆费了这么多心力,好不容易才出了一趟门,却不想正撞上了回春馆不出诊的日子。 倾丝心里也在暗暗着急,可为了安抚冬儿,她便佯作镇静地说:“无妨,我们再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其中冬儿敲了好几次回春馆的门。 眼瞧着临近太阳落山之际,回春馆那扇紧紧闭阖的大门仍是没有要打开的意思,不得已,倾丝只能与冬儿打道回府。 夜色,倾丝照旧搬了个小杌子在廊道上吹冷风。 冬儿与珠绮侍立在她左右,迎着夜风朝倾丝探去了几眼。 夜色迷蒙,倾丝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撑着手臂眺望着庭院里辨不出景色的前路。 她迷茫又害怕,仿佛是透过着黑黝黝的夜色瞧见了自己的结局一般。 钱氏如此厌恶她,等她有孕一事被嚷出来后,她必然不会给自己留生路。 良久,冬儿染着悲悯的话语划破了夜色的寂静。 “姑娘。”她轻唤了一声。 倾丝回身望向了她,想朝她莞尔一笑,可弯了弯唇角后只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不如,咱们就不要堕胎了吧。”冬儿与珠绮忙走到了倾丝身前,压低了嗓音与她说道。 倾丝猛地睁大了杏眸,疑惑又不解地问:“为何?” 上一回去回春馆看诊时,翟大夫便与倾丝提起过她身子孱弱又有几分宫寒,若她执意要打掉腹中胎儿,一来有血崩丧命的危险,二来是将来再想要子嗣怕是会格外艰难。 倾丝将翟大夫的话听进了耳畔,权衡了一番利弊,还是执意喝下了那碗堕胎药。 毕竟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与东窗事发后丢了性命相比,后半辈子没有子嗣也显得不太重要了。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堕胎药会没有奏效。 “可……”倾丝尚且要与冬儿说明白其中利弊时,一向沉默寡言的珠绮先开了口:“大太太容不下您,既是使了毒计害了您的清白,有没有这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与其因堕掉胎儿而伤了姑娘的身子,倒不如釜底抽薪,给肚子里的孩子寻个父亲,这岂不是更两全其美? 姑娘没有好的家世傍身,可不得自己想法子为自己挣个前程吗? 也许肚子里这个孩子反而是一把青云梯,能载着姑娘逃离乾国公府这块泥潭呢? “奴婢觉得魏国公世子就是个不错的人选。”珠绮壮着胆气与倾丝道。 这番话已是被她放在心口咀嚼了许久,只是迟迟寻不到出口的机会。 昨日绛玉和绛雪来给倾丝送糕点时,珠绮瞧着那两人珠光宝气的富贵打扮,心里就萌生出了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 虽然那位魏世子是出了名的眼光高,可姑娘生得也不是一般的美,再加上这婀娜惑人的身段,说不准就能勾得魏世子动了心呢? “珠绮说的是,咱们横竖都已落到这等境地了,姑娘不妨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准还能挣出一番新天地来呢。”冬儿与珠绮交换了一番眼神,都下定决心要劝阻倾丝堕胎一事。 一来是她们的确捉襟见肘,付不起这高昂的堕胎药,二来她们也怕翟大夫的话作了实,倾丝后半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事小,堕胎药凶猛丢了命才事大。 两个丫鬟俱都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倾丝,倾丝也是一愣。 “釜底抽薪……”她喃喃地念叨了一番,将冬儿与珠绮的话放在心口品悟了一番,渐渐地也品出了几分道理。 只是魏泱……与她实在太过不相配,她怎么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 眼瞧着倾丝素白的脸蛋上流露着几分犹豫踟蹰之色,冬儿与珠绮见她有所松动,便趁机扶着她往内寝里走去。 实是外头太过冰寒,若她吹夜风吹的再久些,身子定然会愈发孱弱。 “姑娘早些安睡吧,横竖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您也可再思量思量。” 冬儿是一心为了倾丝好,只想她的日子过的轻省些,往后不再受钱氏磋磨与旁人冷眼,最好是真有那么个家世尚可的男子瞧上姑娘,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了名分,她也不必再在乾国公府苦熬日子了。 珠绮则静静地立在了冬儿身旁,缓缓地抬了眸,又迅速地敛了下去。 这一夜,倾丝几乎是彻夜难眠。 只要想到冬儿与珠绮的劝语,再细究一番这话里藏着的好处。 她的心口就仿佛被炙火燎过一般滚烫不已,这火越烧越旺,最后竟是烧得她连喘息的气力都没有了。 * 夜沉如水。 魏泱坐在紫檀木扶手椅里,那双灿亮的明眸虽落在翘几案摆着的画轴之上,脑海里的神色却是翩迁飞舞,不一时的功夫就飞到了北竹苑外的天地。 屋内的烛火影影绰绰。 刁嬷嬷耷拉着脸侍立在魏泱身旁,她几次三番地想开口劝说魏泱一番,可出口后话语又成了:“爷还是没有中意的贵女吗?” 她是英瑰公主身边最受器重的嬷嬷,小时候也曾奶过几日魏泱,因此在魏泱跟前也还算得脸,她说的话魏泱多少也能听进去些。 “奶娘,我不想成亲。”魏泱干脆便收起了手里的画轴,只与刁嬷嬷如此说道。 这画轴里装着京城所有贵女的画像,英瑰公主为了给儿子挑一个合心合意的儿媳妇,可是请了好几个丹青圣手来制这一册画轴。 谁曾想魏泱连瞧也不瞧。 刁嬷嬷心急如焚,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半分,只在心里思量了一番后开口道:“爷放着公主府和国公府不住,偏偏要来这乌糟糟的 地方,可是瞧上了这府里的姑娘?” 她虽觉得乾国公府的门第浅了些,可自家世子爷的眼光实在是太高,若他当真瞧上了乾国公府的姑娘,刁嬷嬷自然会去向英瑰公主禀告此事。 绛玉和绛雪都是从她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儿,她们不敢瞒着刁嬷嬷,早已将这两日北竹苑内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禀告给了她听。 除了梅若芙与梅若烟时常造访外,近来王珠映也频频现身。 刁嬷嬷将这三个姑娘的容貌与秉性放在心里计较了一番,便堆着笑对魏泱说:“奴婢瞧着梅家两位姑娘貌美灵秀、兰质蕙心,是良媳之选。” 魏泱嗤笑一声,连头都不曾抬:“奶娘可别逗我笑。”话里的厌恶与轻蔑满溢而出。 刁嬷嬷不气馁:“王家二小姐也不错,瞧着是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说的便是王珠映。 这下魏泱蹙了蹙剑眉,只问:“长得不堪入目的那一个?” 刁嬷嬷霎时没了言语。 半晌的沉默后。 刁嬷嬷猛地忆起了绛玉与绛雪嘴里提过的“月华阁的表小姐。” 她眯起了矍铄的眸,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魏泱:“那月华阁里的那一位呢?” 魏泱果真愣了一愣,而后才冷冷地说:“虚有其表而已。” 刁嬷嬷心口一窒,立时意识到他家爷这一句看似贬低的话语里藏着多么稀罕的“夸赞”。 世子爷在夸那位月华阁里的表小姐生的貌美动人! 第6章 诊断用不得堕胎药。 翟大夫称病了好几日,不论谁来回春馆敲门敲窗,他都不敢出声回应。 翟夫人埋怨着丈夫的胆怯,只道:“你这蠢人,那贵人明明给了你这么多银两,不过是哄骗个小姑娘不要堕胎,你怎么怕成这样?” “这都是理亏的事,我自然心虚。”翟大夫梗着脖子呛声道。 翟夫人正要与他争辩之时,不远处的支摘窗被人从外头叩响,夫妻两人皆被吓了一跳,过了半晌才敢挪步到窗牖旁。 “贵人有何吩咐?”翟大夫抖着嗓音问。 夜风呼啸而起,一时间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语。 代替答话的是,从支摘窗外被扔进里屋的纸团。 翟大夫忙拆开了那纸团,赫然瞧见上头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 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日。 晴光舒朗,倾丝早起去给王老太太请了安,本是想尽一尽明面上的孝道,也不打算在荣禧堂久留。 不想一向与她没有瓜葛的梅若芙却突然出声唤住了她。 倾丝疑惑地望向了梅若芙,方才想敛衽一礼时,那梅若芙已甜笑着向倾丝发了难:“妹妹怎么回回见了我们都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连话都不说一句就急着要走,莫非是姐姐得罪了你不成?” 话音甫落,非但是倾丝怔在了原地,连上首太师椅里坐着的王老太太都朝着倾丝身上投来了探究的眸光。 立在王老太太身后的婆子们也纷纷眯起眼打量起了倾丝。 众人的视线如刀。 倾丝心里十分困窘,根本不知晓梅若芙为何要当众给她难堪,当下只道:“是我不好,若芙姐姐如此大度,可千万饶了妹妹这一回吧。” 她这话一出,已是先一步认了错,若梅若芙还要揪着这事不放,那便是她为人不够大度的错处了。 面对倾丝递来的机锋,梅若芙只是淡淡一笑,并给身旁的梅若烟使了个眼色。 梅若烟行事可要比梅若芙鲁莽的多,只见她立时蹿到了倾丝跟前,皮笑肉不笑地问她:“怪道旁人说你是乡野村间出身的蛮妇,怎么连这点礼数都不明白,白白叫人看了场笑话。” 这针锋相对的话语里藏着森然的恶意。 倾丝是有口难辩,要知晓梅若芙和梅若烟两姐妹自视清高,等闲从不主动搭理倾丝。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8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