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年已过,腿伤未好。 看来是要瘸一辈子了。 没想到皇后娘娘派来的人,竟然是这位瘸王殿下。 “见过三殿下。”南声声对着他福了福身。 宋砚示意身后推轮椅的随从退去,崇伯见状也退后了数步,只留三皇子和南声声在廊下。 宋砚自己将其往前推了推,与南声声距离三步之遥。 “本皇子已经见过了侯爷和老夫人了,特来此地等你。” 南声声不知他为何要入侯府内院,这于理不合。但她似乎对答案也不太感兴趣,便垂头不语。 宋砚看向廊下屋檐的积雪,“本皇子幼时曾来过侯府一次,那是令堂令尊成婚之日。没想到,一晃便过了十六年。” 他像一个老熟人般,和南声声说着话。 事实上,南声声与他并不熟,甚至没怎么见过面。 幼时,她曾随母亲入过宫,或许在某些场合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她并不记得。 只是在她十二岁那年,从母亲嘴里听说,三皇子摔断了腿。 “皇后娘娘知你回侯府,便让我来看看你。” “多谢娘娘,多谢三殿下。” “娘娘说,你受委屈了。如今非常时期,要照顾好自己。夏将军出事,是宋家皇室对不住你,是天下人对不住你。” 不知怎的,南声声忽觉鼻子泛酸,眼泪有些止不住。 宋砚称呼母亲为夏将军,而非像其他人那样,唤母亲为侯府夫人。 生母夏清羽有名有姓,在南声声心里,母亲是个风光霁月的女子。 自她归来,所有人都对她说,母亲是巾帼英雄,似乎就该为国战死,她就该为母亲之死感到光荣和骄傲。 只有皇后娘娘说,母亲之死,是别人对不起她南声声。 除了皇后娘娘与母亲是闺中好友外,想来娘娘也是女子,虽身在后宫,却与母亲志气相同。 眼中一片薄雾弥漫,她执拗地转过头去,不愿让宋砚见她落泪。 宋砚的轮椅往前滑了滑,碾过落在地上的碎雪。 他环视四周,挑了挑眉。“侯府嫡小姐,竟然住在西厢偏院?” 南声声闻言一怔,缓过神来。想必是方才宋砚见她从西厢院出来,猜到了什么。 拭去眼角泪痕,这才转身苦笑。“不过是个屋子而已,遮不住风也挡不住雨,住哪不一样。” 侯府的屋子不能遮风挡雨,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宋砚摩挲着轮椅扶手。 “这世间,没人可以一直依靠。若想不被欺负,就要学会长大,分辨善恶。” 宋砚的语声很低,却在南声声听来十分刺耳,因为那里面夹杂着几分同情和规训。 她向来不喜别人教自己做事,也不太喜欢这位三殿下和她说话的感觉。 “三皇子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宋砚笑了笑,“娘娘让我传的话罢了”。 南声声脑海闪过片刻疑虑,娘娘知道她在侯府的处境? 片刻后,宋砚又开口道,“对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南声声看向他,却只见宋砚摆了摆手。“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也不急。” 宋砚收起眉间笑意,纤长的手不知转动了玄铁轮椅何处,轮椅便转了个方向。 “保重。” 随从立马上前,推着轮椅往院外而去。 天寒地冻的廊下,南声声脸上的泪痕凝固成了冰霜。 她有些懵,不知宋砚这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特意让他前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么? 有一瞬她甚至猜测,大概是三皇子整日无所事事罢。 侯府门口,宋砚被护卫桑杰推着出府。 “殿下……”桑杰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宋砚的脸色有些黑。 “你教训人家南姑娘那句话,皇后娘娘可没说” 宋砚回头瞧了桑杰一眼,淡淡道。“她和以前相差甚远,仿若两人。只怕这三年里经历了不少的事。” “殿下向来慧眼如炬,小的倒是没看出来。”桑杰嘿嘿笑着。 “你没看那手上全是冻疮?还被赶出了朝阳院,这不是被欺负了是什么?” 桑杰呆住,他们殿下竟知人家闺中女子在府上的住处? 他想问,但没这个胆。 “殿下……娘娘让您提醒抚恤金的事,您怎么不说,反倒……” 反倒说起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但这句话桑杰只敢在心里说。 “你话多了。”宋砚瞪了桑杰一眼,没有回答。 宋砚刚出侯府,就见另一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前的拐角处。 苏鹤眠与一位少女双双下了马车,入侯府后径自朝内院而去。 “这侯府又有好戏看咯。”宋砚嘟囔了一句,闭上眼假寐。 侯府内院廊下,南声声刚送走宋砚,准备去朝阳院搬长寿花。 走了没几步,就听闻一阵银铃般的笑语声从前方传来。 随后便是两个身影出现在南声声面前,两人皆绫罗加身,胭脂点面,罗裙带进来一阵异香。 “声声?”那娇小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挽着南采薇的手,走进西厢院。 “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年,你不在可把我想坏了。”那姑娘将手从南采薇的手上移开,转而拉住南声声,亲昵不已。 打量着眼前这位长高了不少的幼时玩伴,南声声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回应,只是淡淡一笑。 “苏姑娘好。” 苏晴错愕了片刻,随即又扯着南声声的袖子。“你在庄子上的日子,想必很好玩吧,有什么野趣之事跟我说说?” 不等她答话,苏晴又道,“这次回来有没有给我带些好东西?你以往出个皇城,也会给我带些宝贝回来的。” 少女脸上满是期待铝驺,手上涂抹的润霜沾到南声声的冻疮上,刺得她伤口有些疼。 南声声将手抽回,“山野之间哪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粗衣麻布,粗茶淡饭地过日子,不似皇城这样热闹。” 苏晴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第8章 苏家门槛太高我高攀不起 但片刻又浮上了一抹笑意。 “声声,我知道夏姨离世,你心中伤感,这不我赶着过来陪你了。” 苏晴从背后拿出一个弹弓,递到南声声手中。“不如你来打鸟吧!在庄子上住了三年,听说你时常进林子,想来如今技艺精进了,一打一个准!” “苏姑娘可知,我进林子是去做什么的?”南声声的面色始终淡淡的。 这苏晴是苏鹤眠的同胞妹妹,以往两人可谓是皇城最好的姐妹。 那时苏晴时常跟着苏鹤眠来侯府,而南声声每次去苏府时,也会去苏晴闺房说话。 南声声时常想,若让苏晴当自己小姑子,以后便不会有姑媳矛盾了。 所以南声声处处讨好,给苏鹤眠做糕点、熬莲子汤时,也有苏晴的一份。 只是没想到,自己在庄子上三年,这位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同她兄长一样,从未问候过一句。 如今刚回来,就见她与南采薇情同姐妹。 看她们方才那相处的模样,就知已然相交甚深了。 若苏晴和别人好,她不是容不下,可偏偏是这个登堂入室的外室女。 她们用一样的熏香,戴一样的发钗,腰间系着相似的佩环。 自己这位旧识,苏晴只怕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进林子,不是去打鸟的么?兄长说你住的那个庄子山清水秀,格外养人。”苏晴笑道。 南声声不免一声苦笑。“我进林子,是因为冬日没有炭火,要去捡柴回来烧炭。有时候没有铜油灯,偶尔还要去打些桐子,回来炼桐油。” “啊?”昔日好友听闻自己在庄子上的遭遇,也只是略微诧异,片刻后便浑不在意道,“那你今日打不打鸟?我方才还给采薇保证,今日一定要让她看到你打鸟的样子!” 南声声豁然懂了。 原来她让自己打鸟,不是怀念幼时的游戏,而是为了看自己杂耍。 毕竟,当初苏鹤眠并不拿正眼瞧她,说她无趣。 为了引起鹤眠哥哥的注意,南声声就背着父母学了些小把戏。耍了几次后,逗得堂兄和苏家兄妹哈哈大笑。 以至于每次见面,她都要耍几套新奇的杂耍。 为了将一根点着的线香变出牡丹花,她的掌心不知道被烫了多少次。 每次出城郊游,她又是爬树又是打鸟,还从树上摔下来好多次。 “快看,声声又摔了个狗吃屎!” 南声声还记得,当初苏晴远远看着自己从数丈高的树顶掉下,也没有靠近拉一拉,反而和一旁的苏鹤眠、南霁川大笑起来。 身上的那些伤,她从未给别人说过。 有一次苏晴看到了她的伤口,但也只是催促她快些学点别的,老看一个杂耍也看腻了。 当初她天真地以为,苏晴是喜欢自己,才爱看她的杂耍。 没想到,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只被人戏耍的猴子。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南声声只觉得可笑。 “我不会打鸟,她要是想看打鸟……”南声声望向南采薇,“苏姑娘就自己给她表演吧。” 苏晴错愕地看向南声声,似乎是不敢置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会!她怎么敢如此怠慢自己。 以往南声声见到她,不是带吃的就是带好玩的,从未空过手。 自己让她学什么,演什么,她都照做。 今日为何这般! 方才已经在采薇面前吹了牛,今日不让南声声打个鸟,自己的面子往哪放! “声声,对不起嘛。”苏晴的脸上浮起一抹黏人的笑,走上去扯了扯南声声的袖子,“其实我给你写过信的,也不知怎的,就没到你手里。” 南声声屏住呼吸,实在受不住她身上这刺鼻的味道,还有那假模假式的谎言。 “我今日没兴致招待,你们回吧。”南声声下了逐客令。 可苏晴哪里肯就此让南声声走,登时就拉下了脸来。“声声,我兄长就在正堂,陪霁川哥哥打整你母亲的灵堂。看我兄长对你多好,你怎么连打个鸟都不肯,就不怕我告诉兄长去!” 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脸,南声声冷笑,果然不想装了。 方才的热情都是演出来的,她对自己,哪里有半分姐妹情深的样子。反而与这南采薇,才是极好的姐妹。 “令兄来府上,又不是我叫的,与我何干。” “南声声!”苏晴出声叫住她,“你如此怠慢我,就不怕我回去告诉父亲母亲?你早晚要嫁入我们苏家,与其以后让我母亲给你立规矩,不如现在讨好我,我日后还能在母亲和兄长面前,替你说说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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