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朱昱登上帝位,林婉便很少表现出为人母的纵容与疼爱,今日这番话已很是难得。 朱昱实际也有些疲倦,但他一直被人教导身为帝王不可懈怠,所以从来都是忍着不提,如今听林婉这么说,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了她,然后高兴地悄悄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即便黄袍加身,说到底也还只是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 在旁人看来,朱熙身为摄政王,如今大权在握,身为太后的林婉该多巴结他才是,没想她的语气却并说不上热切。 徐文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觉得这气氛有些怪异。 不过朱熙并不在意林婉的态度,他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应了林婉的话:“母后说得是,儿臣知道了。” 目送朱昱与朱熙进了殿,林婉独自回了仁寿宫,她歇了片刻,叫来尚服,忙起朱昱交待给她的事:给朱熙做衣服。 尚服听林婉说要做衣裳赠给两位王爷时,心中难免有些疑惑。雍王已自立府门,听说这月底便要离开都城去往封地,路途遥远,自然早早就备下了厚比积雪的冬衣,哪还需要宫中麻烦。 而楚王本就住在宫中,今冬的十多身新衣早早便做好送了过去,又何愁没有衣裳穿。 不过在宫里做事最主要的一点便是要会装傻,是以尚服心中虽困惑,但没未问出口。 她看着榻上端坐的林婉,问道:“若为御寒,各类毛氅自然最佳,只是不知太后是要用哪类皮毛,库房里虎狼熊皮、狐兔貂皮都有。” 林婉绣工不错,但做衣裳却不精通,她柔声问:“哪种皮毛好些?” 她声音柔,听得人舒心,尚服翻了翻手中的册子,笑着道:“去年藩国朝贡了两件罕见的白狼皮和两件白熊皮,毛发厚实柔顺,用来做氅应是极不错。” 林婉道:“那便为楚王与雍王各做一身白狼皮氅和白熊皮氅,眼下天儿越发冷了,劳你们费些心神,尽早做出来。” “是。” 林婉道:“另外你再看着挑些别的料子做两对厚实的护膝。” 尚服问:“也是一人一双吗?” 林婉垂下眼眸,她捂着手里的袖炉,轻声道:“陛下怜楚王腿疾,做好了将两双护膝都送到楚王宫中,说是陛下的赏。” 尚服应下:“是。”
第0107章 番外一(3)林婉✖️朱熙颜 冬日天暗得早,明月初升,风雪不停,入了夜越发寒冷。偌大辉煌的宫城被雪幕笼罩,仿佛一只沉睡的石兽矗立在茫茫夜色中。 仁寿宫里,侍女拿起铜钳往火炉里添了几块木炭,木炭相撞,火星溅起又熄灭,仿佛黑夜里一闪而过的星子。 她拨了拨炉子里烧得透红的炭火,忽然被背后袭来的冷风激了个寒噤。她转过头,见林婉穿着一袭不抵寒气的薄衣站在门口,正透过皎皎月色看向武英殿的方位。 侍女扔下铜钳,忙拿起榻上的狐白裘披在林婉身上:“夜深天寒,太后切勿受凉。” 林婉拢了拢颈边狐毛,担忧道:“不是派人去武英殿请过一回了,怎么还不见皇上回来?觅儿方才还在问哥哥何时回来同她睡觉。” 侍女捂了捂她不消片刻便冻得发凉的手,拿过一只刚灌上热炭的袖炉给她:“太后别急,奶娘已经去哄公主了,楚王有分寸,想来待会儿会将皇上安全送回来的。” 侍女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林婉反倒更焦心。 白日朱熙分明答应过她会早些让朱昱回来歇息,可眼下都已快至戌时了,却还不放人回来,莫不是要扣着皇上在武英殿留夜吗?一日比一日留得晚,哪里见什么分寸。 林婉放心不下,道:“去将伞取来,去武英殿。” 宫道长阔,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雪涌过身畔,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缝里钻。 武英殿还燃着灯烛,殿外禁军持刀值守,林婉往四周看了一眼,里里外外,全是朱熙的人,连个通报的小太监都不见。 不过给天子授个课,阵仗却像是要篡逆。 林婉觉得这场面有点说不出的异样,又疑心自己多心。她想了想,对侍女道:“在门外等我。” 武英殿乃帝王理事之所,寻常人不可擅入,侍女也未多想,点了应道:“是。” 林婉走到门前,看了眼门口站得笔直的禁军,她不知他名姓,但这张脸却认得,此人常伴朱熙左右,乃是他心腹。 林婉这双眼无论看谁都多情,她神色浅淡,那人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避开视线,恭敬道:“太后圣安。” 林婉微微颔首,推门进了殿。 奇怪的是,殿中的灯火倒不比殿外明亮,只墙边零零散散亮着数盏油灯和各处几支烧了大半的烛火,四处一片昏暗,哪哪都难看清。 “嘎吱”一声,殿门在身后关上,林婉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蹙了下眉。 殿内安静得出奇,就连宫女也不见,林婉朝里走了几步,这才看见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中的朱熙。 他还是穿着白日那身红色衮龙袍,靠在快要熄灭的火炉边,像是在取暖,又像是在看炉火徐徐燃尽。 在他右侧,窗扇大开,冷风正不断涌入殿中,窗外明月映着雪色,皎洁月光落在朱熙身上,无端显出半抹凄凉。林婉皱眉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了。 窗户合上发出一声闷响,身后的人突然轻笑了一声,林婉回过头,就见朱熙正仰头看着她。 幽微火光照在他稍显苍白的面色上,他缓缓道:“火都要燃尽了,儿臣还以为母后今夜不来了。” 这话听着有几分难言的暧昧,林婉没有回答,她往空荡荡的四周看了看,问道:“皇上呢?” 朱熙指了指通往偏殿的门:“困了,一早便睡了。” 说是做贼心虚也好,与他独自在一处说话,林婉总有些不自在,她站在窗边未走近,问道:“既然困了,为何不将他送回仁寿宫歇息?” 朱熙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儿臣若将皇上送回去,母后今夜还会来吗?” 林婉一怔,她抿了下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母后为何这么问,难不成我看着像是吃醉了酒、咳咳……”朱熙话没说完,喉中突然泛起股难忍的痒意,他拧眉急咳了几声,气还没呼顺,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白净漂亮的手,掌心躺着一只精致的红袖炉。 “拿着。”林婉道,她似叮嘱又似埋怨:“既然身体不好,便不要深夜在这窗边吹冷风。” 朱熙看着她,缓缓伸出了手,但却没拿她手上的袖炉,而是手掌一握,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婉手指一颤,下意识看向了偏殿门口,:“松开。” 朱熙没听,甚至用力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若儿臣不松呢?”说着将人往自己身前一带,扯得林婉身子一晃,竟跌坐在了他身上。 轮椅猛地往后滚了几寸,又被朱他一只手握着轮子生生停住。林婉急急要从他身上起来,但却被他一把锢住了腰。 任林婉有一副再好的脾气也该恼了,她伸手推他,压低了声音道:“朱熙!” 朱熙像是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怒意,他低头用脸颊去蹭她:“母后喊错了,该喊儿臣王爷。”
第0108章 番外一(4)林婉✖️朱熙颜 在林婉入宫前,算上诗会初遇,朱熙其实拢共只见过她两面。 第二次遇见是在七夕佳节,未出阁的女儿难得能正大光明走出深宅府门逛夜市的日子。满城烟火长燃,将这一方阔无边际的黑夜照如璀璨白昼。歌妓唱曲,武夫卖艺,小贩此起彼伏地敲鼓透吆,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朱熙带着面具,独自一人坐在湖畔,望着湖中一艘歌舞不绝的瑰丽花船。就是在这时,他遇到了与侍女来游夜湖的林婉。 湖畔停了三两只小船,只装得下四五人,专供人游湖。林婉来得不巧,最后一艘船刚被人包下,她只能和侍女在岸边等一会儿。 朱熙在诗会上没见过她的容貌,认出她靠的是她腕上那对熟悉的金玉镯,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林婉偏头看向了他。 她手执一把闲云团扇,遮住小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明媚的狐狸眼。朱熙带着半张狐狸面具,两人都未露脸,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林婉率先开了口,声如莺鸣:“小公子一人来游湖吗?” 朱熙“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与朋友走散了。” 实际上,他的侍从就乔装藏在附近的人群之中保护他,而不远处乐曲流淌的花船上,他的人正与朱铭派来的杀手在厮杀,四面八方处处是他的人。 然而林婉彼时年纪小,信了他的话,她左右看了一圈,见他瘸了腿又孤身一人,觉得他那些个朋友太不靠谱,竟将腿不能行的他独自扔在这危险的湖边。 若他不小心掉进湖里,怕是爬都爬不起来。 林婉心生怜悯,问道:“小公子家住何处,不如我差人送你回去。” 朱熙在这儿坐了一柱香也没个人上来搭话,突然听见林婉要帮他,一时觉得有趣。他说不上自己当时存了什么心思,低声道了句:“不必,我朋友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这话随便谁说出口都算寻常,偏偏朱熙是个残废,是以听着多少有些自我安抚的意味,这点他自己也清楚。 果然,林婉听罢蹙起眉头,思索着道:“既如此,我同我的侍女陪小公子等一等吧。” 朱熙浅浅勾起嘴角:“多谢姑娘。” 林婉虽是好心,但也有些担忧被旁人看见自己与一名男子待在一处,朱熙看出她的顾虑,抬手解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如画的眉目。 他将面具递给她:“姑娘若不自在,戴上我的面具吧。” 林婉侧目看向他,目光落在他俊逸温和的眉眼时,稍稍愣了下神。湖畔的灯笼照见她耳廓浮现的一抹红,她道了声谢,捏着狐狸耳朵,从朱熙手中接过了面具。 她心中羞恼:哪里是小公子,瞧着明明与她差不多的年纪。 那夜林婉于心不忍,站在人来人往的湖畔旁陪着他一个来路不明的瘸子生生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他的“朋友”,朱熙回宫后,暗中差人往林家赠过一份谢礼:一把上好的古琴。 后来他又化名与林婉来往过几封书信,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便渐渐动了心。 彼时林婉还不知朱熙的身份,但朱熙却已经存了娶她的念头。只是天不遂人愿,此后再一见面,她已入宫成了他父亲的妃子。 也是在宫中相见时林婉才知道,那与她通信的小公子原是当今尊贵无双的二皇子。 武英殿。 门外风雪相争,殿内炉里的火也已熄了,殿里冷得冻人,和外边没什么区别。 朱熙虽残了腿,但一双手仍具有成年男子该有的力气,结实修长的手臂强行抱着林婉,她压根挣脱不了。且她挣扎得越厉害,朱熙将她搂得越紧,几乎是将她牢牢压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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