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却是看向她,神色严肃:“不,你不知道。” 程瑾知抬起头,知道是自己的回答太过敷衍,让姑母觉察到了。 她立刻站到姑母面前,认真道:“侄女嫁入侯府实属高攀,若没有姑母便没有我今日,父母亲都曾叮嘱我,在侯府第一要事便是敬重姑母,姑母的庇护和悉心教导,才是我在侯府安身立命之本。” 秦夫人这才受用地点点头。 程家可不知,当初秦谏要退婚,她费了多少心神才给压下来。 那外头的女人,也是她出面说了,必须要侄女有了身孕才能进门,若换了其他人做婆婆,就算婚事保得住,那女人也得先进门,回头弄出个长子,又得秦谏喜欢,就算是正妻也没奈何。 总归等侄女往后知道了那女人,才知她这做姑母的苦心。 秦夫人没准备将那事说出来,也许后面秦谏自己会说,也许侄女不久就能发现,现在先就让她安安稳稳做几日新妇,她年纪轻,突然知晓,难免会想不开闹脾气,到时更加不好。 秦夫人这时招手让她过来坐自己身边,程瑾知过去,秦夫人问:“他待你如何?” 这说的自然是新婚之 夜。 程瑾知垂下头:“还……不错。” 秦夫人笑了笑:“你放心,有姑母在,他不会造次的。” 程瑾知点头。 这时丫鬟端来一碗药,秦夫人接了喝下。 程瑾知问:“姑母喝的什么药?” 秦夫人喝完药,含了蜜糖才叹声回答:“心慌心悸的药,头也疼。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好在你来了。” 程瑾知离去时,手上拿着五大本厚册子,上面是侯府人员花名册,还有每人血亲关系、所领职务等等,姑母管理侯府公中十多载,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是要让她能尽快分担。 回到自己的院子,程瑾知就好似泄了力,一把将手上的册子放下,颓丧地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的绿景发呆。 这院子是秦谏高中之后就住下的,名为绿影园,大约是文人气节,里面没有种别的东西,全是竹子。 她看着那清冷如霜的竹子,同夕露道:“夕露,该怎么办呢?我真怕自己撑不下去,有时候我甚至想……要不然让我快点怀孕,再生孩子,然后难产死了算了。长辈的期望我达到了,我自己也解脱了。” 夕露一惊,连忙道:“娘子怎么能这样说,那样夫人还不得伤心成什么样?还有二爷,他还说今年一定要抽空来看你一趟。” 想起母亲和哥哥,程瑾知又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一些。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一时的丧气话,她的确因这桩婚事而绝望到了极点,但还并没有了却此生的勇气。 毕竟姻缘也不是人生的全部,就算为了母亲,为了哥哥,为了这明媚的春光,她也要多停留数十年。 她只是……乍然从少女变成了少妇,她不再贞洁,不再满怀希望,她见到了姑母,必须要对姑母感恩戴德,这一切都让她太难受而已。 但好在,她也是能撑过去的。 长吸一口气,她看向面前的册子,拿出一本来看,以期让自己在这繁复的杂务中忘记烦恼。 秦谏去了东宫,照常陪太子周显上完课,周显叫上沈夷清,几人一起去看亲耕礼的排练。 走在路上,周显看向秦谏,问他:“你还真过来了,不是让你休假三天吗,你可别对外说是我不放的。” 秦谏回答:“殿下心虚了,臣只用说东宫事务繁忙就行了。” 两人虽是君臣,但为表兄弟关系,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比起旁人来就随意许多,没那么多规矩。 周显轻哼一声,转头朝沈夷清数落道:“你猜他有多过分,之前竟和我说,让我在昨夜急召他进东宫,这样他就能理直气壮躲过洞房花烛。啧啧,传出去叫别人怎么议论我,还道我有多无情刻薄,连臣下洞房花烛都不放过!” 沈夷清笑,回道:“殿下不理是对的,这是他自家的家务事。” 周显此时想起来,问秦谏:“所以……你昨夜圆房了没有?该不会真让你那新夫人独守空房吧?” 提起昨夜,秦谏面色有些许的不自然,随即“嗯”了一声,风轻云淡回答:“圆了。” 周显笑起来:“怎么又圆了呢?不是说要晾着那程家女的吗?” “毕竟都进了门,真不碰她,只怕半夜家里人就知道了,也总得给她几分体面。”秦谏回。 沈夷清在一旁笑。 周显回头看向沈夷清,只听他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猜穆言他是见色起意,难以把持。” 秦谏抿唇,周显也起了八卦之心,连忙问:“怎么说?” “那程姑娘貌美。”沈夷清回。 周显看向秦谏:“是么?” 秦谏回忆那盖头下与烛光下的容颜,一派夷然自若,语气却稍有上扬,回道:“还行。” “什么还行,我听我嫂嫂说了,她挤去新房看了,怎么说呢,我嫂嫂说她要是个男人,当时就走不动道了,新夫人尤其美,站在街上要引无数人驻足那种万里挑一的美。”沈夷清今日就负责拆穿秦谏的伪装。 周显明显更加好奇,秦谏回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中上之姿。” 周显朝他笑:“改日有机会,我倒要看看,怎么说也是让你乖乖小登科了。” 两人打趣完他,便议起亲耕礼之事,秦谏的思绪却还停留在昨夜。 昨夜不免让人有些气郁,所以今晚他会在下值后按时回去,他还就不信了。 第5章 后果 到傍晚,秦夫人只是在用晚饭时看了看外面,张嬷嬷便贴心道:“夫人不必担心,听说大公子早早回来了,在外书房里用功,晚上自会回后院安歇的。” 秦夫人果真安心了,脸上露出浅笑道:“那就好。” 自去年末那一通大闹,长辈们的确赢了,但秦谏却自此不回家了,似乎成心要表达对这婚事的不满。 她心里猜他是去那外面的浪蹄子那里去了,担心提前弄出孩子来,秦夫人有心阻拦,却终究是惧于秦谏的锋芒,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忍着什么也没说。 昨夜新婚夜她还担心,后来顺利过去了,今夜他也回来了,她便彻底放下心,看来他对侄女倒有几分心思。 秦谏在天黑时分进新房,程瑾知却还在看花名册,一边看,一边默着里面人的关系和各自职务。 直到秦谏进门,她才抬起头来,见到他,喊了一声“表哥”,没有起身。 秦谏看她桌上的册子,主动问:“在看什么?” 程瑾知回答:“是府上花名册。” 秦谏便没说话了,坐到了下方的小几旁,夕露给他端了茶过来。 程瑾知一边看着花名册,一边有些犹豫。 她当然知道此时她该起身服侍他沐浴,如果他不要她服侍,她就该早早去洗沐好了,只看他愿不愿“临幸”,只是…… 她迟疑着,内心拒绝着,到现在都没说服自己去做。 一是本就不喜欢,二是实在太难受。 她其实期望能躲过今晚。 秦谏在下方小几边一口一口喝着茶,静默无言,而她则在书桌边看着册子。 直到他那一盏茶喝完了,夕露过来要替他续茶,他抬眼看向程瑾知,问:“母亲交给你的任务么,这么用功?” 程瑾知回答:“只剩一点了,我想看完。”末了,又补充:“表哥累了,要不然早些沐浴了休息?” 秦谏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似乎是一声冷笑,随后站起身:“那你好好看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就将茶盏一放,转身头也不回出了新房。 夕露往前追出几步,想说什么,回头看看程瑾知,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就看着秦谏步入夜色中,离开了院子。 夕露无措地看向程瑾知:“娘子……” 程瑾知早已攥紧了手上册子,面色泛白。 向来知他倨傲,却终究还是低估了,没想到他会拂袖而去。 很显然,他何其敏锐,看出了她的故意推搪。 她不知他去了哪里,很长时间,前边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本朝没有宵禁,宅门之外,天地广阔。 所以,他是去外室那里了吗? 程瑾知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后悔吗?倒也没有,她已经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了,不用“侍寝”,她其实是痛快的。 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该这样,这样会将她本就不算舒心的日子弄得更加糟糕。 …… 按京城与洛阳风俗,出嫁第三日新嫁娘要与新姑爷一同回门,从此以客人的身份回娘家。 但秦谏前一晚离开侯府了,翌日早也没见人,程瑾知不知去哪里找他,只能一早去和姑母请安,待姑母问起回门事宜,这才告知姑母秦谏晚上不在她房中过夜,现在也不见人。 秦夫人惊了一下,问她:“他昨儿不是早早回来了吗?”说完看向张妈妈,张妈妈点头确认,“是啊,回来了。” 随后两人都看向程瑾知。 程瑾知只好解释:“昨夜是回来了,也去了新房,兴许是……我言语不当,惹表哥不欢喜,表哥就走了。” 她并不敢坦白,是自己有意推托房事,才让秦谏生气了。 秦夫人不由叹息,语带责备:“你一向乖巧,怎么就能惹着他?不说他身份与我们不同,就说他是你夫君,你也要捧着,哄着,这你怎么不懂?” 程瑾知低头将这指责担下。 她当然 知道,他生母是玉城长公主,皇上的亲姐姐,他自己高中状元,是东宫太子的表哥,年纪轻轻已是六品的詹事府丞,太子身旁重臣,她一切都知道,只是依然低估了。 她不作声,秦夫人也只能替她想办法。 “是不是去了那——”秦夫人看向张妈妈,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下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了外面的女人那里,但程瑾知在这里,她不想现在说出来。 略一思忖,便朝张妈妈道:“先让人去他平时可能去的地方找一找,叫他回来。” 张妈妈在秦夫人身边侍候多年,看她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外面那女人当初是在柳枝巷,不知后面搬了没有,暂且先让人去柳枝巷瞧瞧。 张妈妈立刻下去吩咐了,秦夫人又朝程瑾知道:“我这边派人去找,你就先随刘妈妈去看看回门礼,我备了一些,你看着有没有遗漏的。” 程瑾知连忙道:“母亲做事自然是比我稳妥,多谢母亲替我张罗。” 秦夫人让她先去看礼品。 程瑾知的娘家也是秦夫人的娘家,礼品当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派出去了,但要去找的地方显然不近,太阳渐渐高升,几人却只能在家干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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