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意猜到崔道晚上还是会过来,故而也没睡熟。 “晚意,睡着了?” “没有” 听到晚意回答,崔道点了烛火,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老爷可是为密县堤坝之事发愁。” “哎,正是这事,今早圣人召了工部的官员议事,一大早便发了火,这密县的河堤在两年前加固过,没想到还能出这样的事。” 晚意让崔道靠着,自己在一边为他捏肩放松,“咦....前年不是说青州底下一个县城也有一处堤坝年久失修决堤了嘛,那次为何不见圣上发那么大火啊?” “嘶.......你一说我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崔道思索起来,“那次也冲了不少良田......” “是啊,我记得那时老爷也是晚上睡不着,来瓦肆找妾呢。” 崔道按住晚意捏肩的手,满脸疑惑,“你说这次圣人为何如此生气?” 晚意婉转一笑,“这妾哪知道。”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堤坝当年是谁督工的啊?” “督工?让我想想......”崔道的手急促地拍着大腿,俨然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堤坝是太子为亲王的时候督建的......然后嘛......然后前两年宣王奉命去加固过。” “呦...这可复杂了,怎么一个堤坝不光牵扯进宣王,还牵扯进了太子啊。”晚意感叹道。 “不行,这事没这么简单。”崔道越想越不对,忙站起来,去拿杆上的衣物。 “老 爷这会子你还往哪儿去啊?“晚意急忙叫道。 “我找云深去。” “云深?谁是云深?” “哦,就是我儿,你还没见过吧,不过该是听说过他,在东京名声不错。” 原来云深是崔括的表字,他的名声何止不错,东京读书人除了自己老师,几乎为崔括马首是瞻。 更有传闻,崔家两位老爷做上官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圣人很看重崔括,希望通过抬举崔家,让这个百年氏族不至于泯然,让崔括求学期间能有靠山。 当然这些都只是坊间传闻。 “方才老爷在书房与大公子没谈到这些吗?” 崔道摆了摆手,“我头痛病犯了,他手忙脚乱的,后来也没再谈下去,我便来你这儿了。” 说着终于穿戴整齐,往门外去了。 崔道出了桃夭院便叫小厮去叫了崔括。 前院书房灯火通明,崔括搭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便来了。 “父亲头风感觉如何了?” “无碍无碍”崔道忙摆了摆手,“方才去了晚姨娘那儿,与她谈了几句,我越想越不对,所以又把你叫过来。” 崔括听后眼眸一眯,“没想到父亲还会与她谈朝堂之事。” “哦,晚意是个聪明的,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反倒能让我想清楚一些事。”崔道知道儿子并不同意自己此时纳妾,大概对这姨娘心生芥蒂,便也不再提起晚意,只道:“这次决堤,圣人为何如此恼怒,我看以往也不是这样。” 崔括垂眸,拿起一旁的热茶,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杯盖:“因为此事...涉及到太子和宣王,圣人看出端倪了。” 崔道原本负手踱步,听到崔括的话便停下来,忙问:“此话怎讲啊?” “太子一党与宣王一党不合已久,这次堤坝出事,所谓建造为一等,加固为二等,就算要惩,太子也是首当其冲,圣人看出了宣王想要太子犯事,心中情理是站在太子那边的,所以,父亲只要在这次别站错队就行了。” 崔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感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父亲这次站队,势必会被当做太子一党,以后想要不沾一丝泥浆抽身而出,恐怕很难。” “确实如此,但这也没办法,先渡过当下难关要紧。”崔道啧了一声道。 “不如.....” ............ ............ 父子二人谈到半夜,书房的灯火才堪堪熄灭。 天还未亮透,晚意知晓今日崔道必然又会被圣人叫去,于是便拿了早点去到前院书房。 崔道已经在丫环的服侍下起身了,一双眼睛肿着,显然昨日没有睡妥。 见到晚意进来,轻点了点头。 晚意让丫环退下,自己伺候崔道更衣,两人无言,直到用过早饭,崔道看起来才有了点精神。 “老爷依旧在为堤坝之事烦心呢?大公子昨日未与老爷开解吗” 崔道幽幽叹了口气,“不知此事是个什么结果,虽已有对策,但是圣心难测啊,谁也不能打包票。” 说着忽然想起昨日崔括的话,便转头看向晚意问道:“你怎会还记得前年青州的事?” 晚意为崔道端茶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三年来妾在瓦子与老爷相会时,老爷不就爱跟我叨叨这些个嘛,妾不过记性好点。” 崔道听罢摸了摸胡须,点头道,“也是也是。”说着刮了刮晚意的鼻子,语气宠溺:“你个小机灵偶尔一句话,总能解我之惑。”说完又感叹:“你若非女儿身,大概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什么作为不作为的,晚意只想陪在老爷身边,伺候老爷一辈子。”顿了顿又道:“对了,老爷吃一颗‘清爽丸’吧,一会好精神些。” 崔道点点头,晚意从盒子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服侍崔道吃了。 崔老爷笑着搂了搂晚意的肩,“你再睡会吧,我上朝去了。” 晚意替崔老爷围了帽毡,嘱咐小厮天还未亮透,要提灯照好路,便看着崔道走远了。 她站于薄雾中,充满笑意的脸上转眼变得平静无波。她目前要的,便是让崔道觉得她远不止一个小妾的价值,这便够了。 第3章 旧人来见上刀山下火海…… 崔老爷几天都忙得深夜才回府,期间晚意送了一次参汤过去,推开门发现崔括也在,他似乎对于晚意直接开门的行为有些许讶异,如墨谭般的眼眸动了动,复又低头动笔。 崔道安抚了晚意几句,她也没多待就离开了。又过了几天,晚意从崔道身边的小厮那里得到消息,说是这次堤坝之事已经解决了大概,圣人特意放了老爷一天休沐。 这天天气阴沉沉的,刮起了西风,入了冬的天气,刮风便像刮刀子一般,冷的让人难以忍受。 晚意在房里,吩咐小桃烧了一个火盆,自己便坐在火盆的塌边眯着眼睛,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姨娘”小桃俯下身,轻声在晚意耳边唤了声。 “...嗯?”晚意懒懒地开口。 “听说前面院里出事了,老爷在厅堂发火呢。” “....知道怎么回事吗” “好像是关于夫人的遗物之事。” 晚意皱了皱眉,困意也都散了,沉吟了一会道:“去看看。” 晚意到的时候,二人僵持快要一盏茶的时间了。远远看到一袭白衣立着,身姿清俊飘逸丝毫不减,风吹动他玉冠下的发带和衣袂,而他却仿佛雪山白莲,遗世而立。 地上散着砸碎瓷茶杯的碎片,抬头便看到崔道脸色铁青地坐着,一声不吭。 晚意看到这幅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也没有上前和崔道搭话,而是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崔道看到晚意这般举动,害怕她的手被划伤,忙道:“来人啊,把碎片清了!”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把晚意扶了起来。 “知道老爷动气,妾也不敢与老爷多话,让老爷烦心。”晚意娇滴滴地开口。 崔道的怒气本来也有些消解,一听到晚意说话,不由叹了一声:“这逆子是想气死我。” 晚意忙拉了崔老爷坐下,语气轻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爷何故生这么大的气?身体要紧” 晚意服侍崔道喝了两口茶,崔道哼了一声才道:“今天是他母亲忌日,过了今天就已满三年,那个院子里放的她母亲的任何东西都不准人碰,前三年也就算了,如今三年孝期都过了,我命人去把一些旧时衣物拿出来烧了有什么问题!难道他守着过去那点东西,他母亲能活过来不成!” “原来是这点事,老爷何必动这么大气。” “平时恭顺孝敬,一到他母亲的事情他就不许任何人忤逆,我是他父亲!” 崔道说完又气起来,晚意忙让他喝了口茶顺顺。 “前夫人那个院子,一直空着也好几年了,怎么今日想着整理?” “姚娘说她那个院子冬季风大,如今有孕,那儿住着着实有些冷。我想着其他院子也偏僻,就那个院子还不错,想让姚娘住过去。” “是姚姨娘说要住先夫人的院子吗?” “这她倒是没说,只说让我给她换个院子住。” “老爷,我以前在瓦子的时候认识不少江湖人,也听说过不少奇闻轶事。”崔道转过身疑惑地看向晚意,“什么奇闻轶事?” “说是有孕的妇人住过世之人的院落床榻都不好,容易落胎。” “还有这种事?” 晚意点点头,“孕妇身弱,难免怕招惹些什么。老爷不如让姚姨娘住我那院子吧”说着看了眼崔括,“先夫人的院子就先放着吧,公子如此维护母亲的器物也是孝顺使然,百善孝为先,公子大善,老爷应该高兴才是。” 崔道沉默地喝了一盏茶,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由他去” 崔括表情没有太多动容,“谢父亲” “晚姨娘替你说了这么多,你就是如此无理的吗?!” 崔括侧过身,没有太多情绪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晚意,没有说任何话,径直离开了。 “这小子”崔道指着崔括离开的方向说了句,“有能耐啊,能耐太大了,我是管不 住了...” 晚意笑着安慰道:“老爷,公子有本事是幸事啊,生子如此,何愁崔家以后啊。” “呵,也是,圣上可是看重他哩......” 晚意见崔道有些晃神,于是行了个礼道:“那妾回院子收拾收拾,让姚姨娘搬来住吧。” 崔道拉起晚意,又想了想说:“我看这也不妥,我略思索,回头让阿青外头去租个干净舒服又离崔府近的房子,让姚姨娘在府外养胎也可。” 晚意听完轻挑了挑眉,“老爷想的挺周到” 回院子的时候,小桃悄声问晚意,“姨娘,你说姚姨娘真会去外头住吗?” 晚意笑了笑没说话。 傍晚的时候,崔道去了姚姨娘处用饭,姚姨娘婉拒了崔道的安排,至于中间谈话过程是怎样无从得知,只知道晚上蒹葭院叫了孙郎中过去。 第二天一早,门房有人来报,说门口有一个妇人打扮的,说是晚姨娘旧识,想要一见。 晚意忙放下筷子,来不及让小桃为她披上披肩就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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