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小秋是秋季被人贩到刺史府中,便一直叫着小秋,从来也没个正经名字。 “给你想好了,就叫秋媮。媮者,欢乐的意思。我希望咱们日后,都能过得比在刺史府里自在欢乐。” “这个名字好,我终于也有自己的名字了。” 秋媮笑着拍手,秋蘅亦是笑笑。“咱们先行安置,待到明日,你去置几身男装,我去寻有司领了过所,咱们就离开青州。” “那我们去哪里?” “我如今所会的技艺,只有女红与厨艺,剩下的便是些制茶水果子的手艺。” “这些东西往北了去无甚大用,咱们去南面吧,寻一处小镇,开一家点心铺子,好好过活。” 秋媮听罢,又笑着拍了手。“旁的不会,我给姐姐和个面,烧个火还是可以的。” 二人商量好了第二日所需办的事,便一起早早安置了。 也不知是否有路大人的授意,秋蘅去申领过所之时,倒是十分顺利,还未等她寻来保人,就已经有人将她去岷州的过所递了出来。 如此一来,倒是省去秋蘅许多事。 也许,这路大人也想她这个假冒的路府姑娘能早早离开青州,以免留下更多话柄教人反复咀嚼。 而另外一头,秋媮亦是去成衣铺子挑好了衣裳,而后又去药铺买 了些许伤药还有治风寒风热的药,准备过几日就动身离开青州。 虽说眼下时局尚好,但两个单身女子孤身上路,多少还是要防备些的。 秋蘅与秋媮换了男装后,又到码头寻了一艘前去轩州的船,给了些银钱,便跟着一众商队一道乘船而下了。 她们孤身上路多有不妥,但是与商队同行,哪怕路遇歹人,那些行商之人自是带了护卫的,多少是一重保障。 从青州没有直接到岷州的船,她们只得先去轩州,再从轩州换个船队,去往岷州。 路虽长了些,但好在一路上也算安稳。 她们在轩州下了船后,想要继续寻一艘去往岷州的船,却被告知眼下并无这样的商船了。 第4章 逃命路上的半死人郎君不必与我言说…… 轩州近海,眼下海上盗匪横生,已经鲜少有商船往来。秋蘅略一思量,只得与秋媮一道在轩州又另寻了一家客栈暂时安歇。 第二日,秋蘅一早便去城中打听,好不容易寻到了一队去往惠州的商队,她交了些银两与商队说好,一同去往惠州。 惠州离岷州不远,只要到了惠州,再往东南两百里,就是岷州境内了。 二人又蹭着商队一道到了惠州,可再之后的路,就得她们自己走了。 从离开青州至此,已是十二月中了,过不了几日,就是年关了。许多商队都已经不再出发,都想安生在家过个年。 秋蘅别无他法,只得另购了舆图,带齐干粮一路朝着岷州前去。二人赶了两天的路,这两日还算运道好,得以借宿农家。 但第三日,便没这么好的运道了。 二人从天亮行到天黑,都没有寻到一处农家,反而是这天开始变了。 南面地气较青州暖和许多,虽是时逢天气突变,但好在这是落雨,未是落雪,不至于封了前路。 若是当真大雪几日,只怕她们便是真真要冻死在山林里了。 二人冒雨跑了一阵,见前头仿佛有一处破落屋宇,便一道躲了进去。 秋媮替秋蘅拧了拧衣服上的水,道:“姐姐,我咱们先升一堆火将衣裳烤干,免得再染了风寒。” 秋蘅亦是点头,自包裹中取出了火折子,道:“先去寻些干的木料什么的,左右升个火堆取暖才是正途。” 秋媮亦抽了怀中火折,她瞧见破屋之中有些许稻草,还有一些破坏的矮桌木片,便直接取来升了一堆火。 秋家两姐妹将身上的衣服除下一件,略拷了拷,待拷干一件之后,便除下第二件,一件件的更换上身。待将衣裳烤罢,二人腹中亦是唱起了空城计。 秋媮将包裹中的油纸打开,取了胡饼对着火仔细烘烤。秋蘅见火光已暗,便又在这破屋里找寻可以充做柴火的东西,她方掀开一块木板,便见木板之下躺了一个一身夜行衣之人。 秋蘅“呀”地叫了一声,引得秋媮也一并跑了过来。“姐姐,他不会死了吧?” 秋蘅壮着胆子上前,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待到那一声声跳动自指腹下传来,她方安了几分心。 “人还活着。”她借着火光仔细瞧了瞧,见其人身上带伤,便嘱了秋媮将伤药取来。 “姐姐,这人通身夜行衣打扮,莫不是个刺客?”秋媮很是担心。 如今她们可不是有刺史府撑腰之人了,若是再惹上官非,只怕是难以脱身干净。 “无论是谁,既遇上了,便不能见死不救。再者,咱们明日就离开了,只要不与他言说过多,当是无碍。” 秋媮见此,便也只得点头。 她接了秋蘅递过来的帕子,转身跑到屋外,借着大雨打湿了帕子,用以给男子清理伤口。 这男人许是失了太多的血,直到秋蘅将他的伤处包扎得七七八八之后,那人才睁了眼睛。 他甫一睁眼,瞧见秋蘅,将即就将左腿抽回,随后开始摸索着自己的配剑。 “郎君不必如此,我若是要害你方才就会动手了,断不会费这般力气与你上药。” 秋蘅言罢,又指了指摆到火堆旁的长剑,道:“但我始终是一介女流,面对郎君这样身量的男子,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秋蘅见那男子似是要说话,忙道:“郎君不必与我言说,我不知郎君容貌,也未曾听过郎君声音,他日就不会有可能识得郎君身份。” 虽说她不想见死不救,但也不想给自己惹来是非。 此人虽一身夜行黑行,但用的料子价值不菲,想来出身一定不简单。 如此这般人物伤重倒在此处,想是才刚历劫一场。 无论此人目的为何,是否已经达成,她都还是不要知晓的为好。 只要她一无所知,自是不会成为此人的威胁。 “我与舍妹只是途经此地,明日一早就会离开,郎君不必担忧。” 秋蘅低垂着头如是说着,随后将自己膝间那件棉制里衣又撕了几道。 “郎君腿上的伤有些重,我身上也无良药,就是些寻常伤药,只能暂时先给郎君敷上。 言罢,她身子略前倾了倾,将他腿上的伤口复包扎好。 一旁秋媮又取了水袋与胡饼来,秋蘅接过,道:“郎君才刚失了血,此时身上伤口还未尽数止血,万不可大量饮水。如若不然,神仙也救不了郎君。” 说罢,她便将水袋打开,自顾饮了一口,而后又将这水袋摆到了来人身侧。 “这水袋是在郎君当真需水之时稍稍饮罢一口的,内里并无毒物。” 秋蘅说罢,又将胡饼撕下一块当着他的面吃了。 “这饼也无毒物,郎君若是腹中空空,可以拿来裹腹。” 她将这些物件摆到那人面前,见他依旧不为所动,便也不再说了,只是扯了秋媮坐回到火堆旁。 本就是两个女子孤身上路,眼下又路遇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同在一处,秋家两姐妹自是不得安寝。 二人附耳几句,便打定了主意,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就这般将就一晚先。 好在第二天一早,这雨便停了。 秋媮整理好了包裹,秋蘅又另取了些干粮还有伤药,并那一柄长剑一并抱着,站在了来人两步之地。 这个距离,那人只需稍稍挪动就能碰到这些物件,而她也能及时跳开。 “这里有些干粮,还有些伤药,我一并都留给你。山高水长,你我日后不必相见。”话毕,她将这些物件摆到地上,随即跳开,扯着秋媮一道离开了那间破屋。 二人一路小跑,待跑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她们才停下来,不住地喘着粗气。 “姐,姐姐,现下,现下安全了吧?”秋媮时不时转头,就怕那人拿了剑就跑过来杀她们。 “应,应当是了。”秋蘅亦是如此,二人稍稍顺了顺气,便打开舆图,寻着去往岷州的方向疾步离开。 岷州虽不及惠州大,但却是一个风景秀丽之所。昔年,秋蘅曾在书卷中读到过岷州的事物,书中言说岷州有个夏县,虽是个小县城,却是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之所。 秋蘅择了此处,一则是希望能离青州远一些,二则也是因为夏县虽小,却是大多客商会经过之所,不是穷山恶水之处。 夏县十分小,县内也就只有一处客栈。秋家姐妹先在客栈住下,随后便去寻了商号要在夏县寻一处带着小院的临街铺子。 临近年关,秋家姐妹本也不指望能早早寻到,可不想她们也是运道好,县上有一户人家急于用银钱,想要将宅子出售。 商号的伙计领着她们去看,秋蘅见这铺子正巧是在夏县最大的一条主街之上,且价格也很是便宜,便与商号购了下来。 那户人家急于用银两,商号也不知是否与夏县有司有所关系,不过两三日,就已将一切文书都过了官府。 银货两清,秋蘅便同秋媮一道提着包袱去这小院,准备在年前好生收拾一番,好好过个安生的年。 她们二人才刚行至院门前,就见一孩童正与那售出此间屋舍的男子争吵。 “你凭什么卖掉我父亲的屋子!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那孩童扯着那名男子的衣裳,怒吼道:“你这是要私吞了我父亲的产业不成!” “呸!你也配喊他一声父亲!你又不是我大哥的种!”那来人话语何其卑劣,“你就是个父母不详的野||种,是我大哥捡来养的而已 。” “如今我大哥不在了,这产业自然是我来继承,我要卖便卖,轮得着你来骂骂咧咧?” 秋蘅听得如此言语,不免想到自己前些时日的遭遇。比起这个男孩,她已是幸运太多。 “父亲临去前明明同大家都说了,这屋子是留给我的!” “同谁说了,你倒是喊出来啊!”此人显然是要无赖到底,“这事你就算去县官大老爷那边告,你也告不赢。我告诉你,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你的名姓也没有记入我家祖谱。” “一个父母不详的外姓人,也敢来占我家的屋子!”那人说罢此语抬腿就是一脚,将这孩童踢倒在地。 秋蘅着实看不过眼,上前道:“这位郎君,你将这屋子售于我时,可未将这桩事说明白。” 那人见是秋蘅,随即换上一张笑脸,道:“姑娘,这有什么可说的,本就是我自家产业,我卖不卖,都与这野种无关。” “大稽律法有言,买卖双方立下契约,便得互实方有效。若你在出售之时,将这事详尽告知,我仍旧与你立下契约,这便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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