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窦姑娘也是为了给阮姑娘讨回公道,太子殿下得知了,也只会夸赞窦姑娘当断则断啊!” “难不成殿下还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宫女责备窦姑娘?她以为她是谁!” 议论听在耳中,窦芳春更添几分傲慢,姿态凛然,道:“太子的人,就可以随意下毒吗?她毒害的可是朝廷命官的女儿!阮家姑娘就在这地上躺着,你们以为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过来了,能轻易放过她?还不快扒了她的衣裳!” 第26章 跪下 两个嬷嬷也被说得动摇。 窦芳春又厉声呵斥,“快些扒了她!否则,我将你们两个也抓起来打板子!” 嬷嬷们一狠心一咬牙,终究还是向南雪音逼近。 南雪音并没有反抗,也不打算反抗,任由手臂被擒住。 两个嬷嬷都是干活的好手,上来就扯掉了她的帔子,动作利落干脆。 很快,南雪音的白绫褙子被拽了下来,里边是一件窄袖衫子,也被扯下大半,露出大半肩膀。 而即便是这个时候,萧鸣玉也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插手甚至开口的意思,仅仅袖手旁观。 “快点儿扒!必须扒得一件不剩!”窦芳春急不可耐地催促。 眼看着衫子另一边也要被扯下,突然,一个清洌嗓音传来:“住手!” 萧攸澜到了。 窦芳春咬牙——怎么来得这么快,还没有扒得干净呢! 两个嬷嬷已经停下了手上动作,跟着众人一同恭敬行礼:“太子殿下。” 南雪音快速打量了一眼自己目前的状态,还挺满意,随手扯乱了头发,抬手护住胸口,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眸。 她瞧见人群自觉让道,萧攸澜看见她的模样时,脸色陡然冷沉了下来。 南雪音就知道,她将计就计,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表哥!” 窦芳春调整好心态迎上去,要抱住他的手臂。 萧攸澜却无情地甩开了她。 窦芳春的笑僵在脸上。 太子径直走到了南雪音跟前,她也已经酝酿好了哭腔,嗓音发抖地唤:“殿下……” 萧攸澜的心尖跟着发颤,见她衣裳、发丝凌乱,眼尾洇红带泪,无助又破碎地向他望来,眉心蹙得更紧。 他将南雪音的衣衫拉回去,盖住肩膀。 “表哥!是她给云蝉下毒!”窦芳春不甘愿地喊叫出声。 南雪音噙着泪望向萧攸澜,摇着头委屈解释,“殿下,奴婢没有……” 萧攸澜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又转向窦芳春,问:“说豆蔻下毒,你有证据?” 窦芳春道:“茶水是她送过来的,喝完之后云蝉就中毒昏迷了,这个毒不是她下的,还能有谁?” 萧攸澜声线冷冽:“茶叶、茶杯、水,煮茶、沏茶、端茶,每个环节都有不同的人经手,豆蔻是唯一一个吗?更何况,阮姑娘饮茶的时候,你不也在身旁?怎么你就没有嫌疑?” 最后的质问带着尖锐而又淋漓的寒意,令人闻之骇然。 窦芳春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虚,很快又抱怨道:“阮姑娘可是朝廷命官的女儿,我这也是为了查清楚究竟是不是她下的毒啊,怎么表哥还怪起我来了?” “你是真心想查清楚吗?”萧攸澜寒声,“孤从未听说,查一桩案子第一件事是扒衣裳,还要扒得一件不剩。” 窦芳春噎住。 “纵然是罪恶滔天的杀人凶犯,也得人证、物证齐全了,仔细审问,不可擅自用刑。怎么,你窦芳春,自立了一套审讯之法吗?究竟是要查清下毒之事,还是心思阴暗故意刁难,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攸澜的言辞太过严苛冷漠,哪还有半分表兄妹之间的温情。 窦芳春心中委屈,扭头望向人群之外的宗太后,希望她可以帮一帮自己。 可是宗太后看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片失望之色。 “太医来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匆忙赶至。 萧攸澜示意仍躺在地上的阮云蝉:“劳烦孙太医。” 孙太医上前查看阮云蝉的情况。 不多时,他向萧攸澜躬身,如实禀道:“殿下,这是蓖麻之毒,从蓖麻籽中提炼出粉末,掺入水中,或是加入糕饼,只需服用少许,便有性命之忧啊。” 萧攸澜问:“还有救吗?” “阮姑娘服用得不多,也并未过去太久,还是可以救得回来。只是……”孙太医微有犹豫。 “只是?” 孙太医叹气,“只是毒素对身子的损害无可避免,今后得小心看护着才行了。” 南雪音听明白了其中言外之意:人没死,但废了。 萧攸澜也明白,停了片刻,道:“有人说,阮姑娘是喝了宫女奉的茶水,这才中毒昏迷,太医再看一看那儿的茶水。” 窦芳春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孙太医正要应声上前,宗太后却悠然开口:“还是先将阮姑娘扶进殿内,由孙太医解毒吧。” 萧攸澜蹙眉看过去。 宗太后也看着他,“蓖麻有润肠通便、消肿散结的功效,在宝慈宫中也常备着。底下人粗心搞混了,弄到茶叶、茶水中,也是有的。今日不是任何人下毒。” 顿了顿,又满目慈祥看向了南雪音,“豆蔻姑娘,芳春这孩子,平日就是个直爽仗义的,今日她是关心则乱,对你做了无礼之事,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宗太后这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能摁住就及时摁住了。 萧攸澜有话要说,南雪音却一下反握住了他的手。 她向宗太后盈盈一拜,“奴婢没什么记恨的,今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宗太后满意点头,重复说了一遍,“是啊,误会罢了。” 萧攸澜眉心不展。 “攸澜,你带着豆蔻去偏殿更衣吧。” “……是。” 宗太后最后向众人微笑:“好,那大家也都散了!今日是赏花宴,不要错过这花草春光才是。” 有她一锤定音,没人敢再说什么。 宫女们抬着阮云蝉往殿内去,宗太后瞥了窦芳春一眼,“你过来。” 窦芳春战战兢兢地跟上。 阮云蝉被安置在外边解毒,宗太后带着窦芳春进了侧间。 宫人们都屏退了,太后张口便道:“跪下。” 窦芳春不情不愿地跪了,正欲好好解释一番。 宗太后扬手,结结实实地抽了她一记耳光。 窦芳春被打得懵住了。 “今日这事,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宗太后是陈述,不是问句。 “我没有……”窦芳春嗫嚅。 “你没有?那她豆蔻又有什么动机、什么目的给阮家姑娘下毒?倒不比你与阮家姑娘嫉妒她有太子恩宠,故意毒害她的可能性大。” 窦芳春不肯认罪,嘴硬道:“可是云蝉就是喝了她送来的茶水才中毒昏迷的!” “她送来一桌子好几杯水,怎么确定阮家姑娘会喝哪一杯?难不成她每一杯都下了毒?这毒,分明就是你下的!那茶水是你递给了阮家姑娘,你正是将蓖麻粉末藏在手指之间,趁着递杯子的间隙,偷偷撒入了茶水之中,”宗太后眯起眼睛看她,“你若是还狡辩,那桌上茶水还没收,瞧一瞧究竟是全都被下了毒,还是只下了一杯,再瞧一瞧你手指上、衣袖上有没有残存的蓖麻粉末,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 第27章 是你让孤太有兴致 窦芳春听得浑身发软,无力歪倒在了地上。 宗太后居高临下,眸光幽冷地俯视着她。 想当年,宗太后与一帮女人拼杀,最后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又看着一批新的女人你争我抢,死的死,伤的伤。后宫之中,她什么样的招数没见过? 今日窦芳春的算盘与谋划,实在卑劣低下,她难掩眼底厌弃之色,“如此愚蠢做法,亏你想得出来!” 窦芳春委屈地哽咽,“我……我只是太喜欢表哥,我想嫁给他呀!” “你以为你给阮家姑娘下毒,嫁祸给豆蔻,让她身败名裂,太子就会喜欢上你?实在是愚不可及!你这样做,只会让太子更厌恶你罢了!” 窦芳春颤了颤,双眼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还有阮家姑娘,也是你造的孽。” 窦芳春吸吸鼻子,“阮云蝉她、她不是没什么事吗?我加的粉末不多,她只是昏迷了……” “你是听不懂太医的话吗?”宗太后实在是想再抽这蠢货一巴掌,“她虽然性命无虞,今后生活却要受到影响。她是应哀家的邀约进的宫,活蹦乱跳进来,半身不遂回去,你觉得,阮家不会记恨着宫里?” 窦芳春噎住了,她真是没想那么多。 “还有,太子那铁面无私的性情,要不是哀家拦着,否则必定要将此事追查到底。若是真查到你头上,查出了真相,毒害朝廷命官之女,构陷他人,你就等着进内狱大牢吧!” “不……不……” 窦芳春慌了神,挣扎着爬起来求饶,“太后娘娘,我知道错了,您救救我!” 宗太后简直无语,“哀家没救你,你还能这样好端端跪在哀家跟前?也得多亏豆蔻是个懂事的,虽说被你冤了,却也没计较什么。” 这样蠢,连个宫女都比不上。 宗太后吁出口气,道:“依哀家看,这宝慈宫,你无论如何也是留不得了。明天便回家去吧!” 窦芳春愕然抬起了泪眼,声音颤抖,“娘娘……要赶我走了?” 宗太后表情漠然,意味着这个决定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回去之后,多看看书,学聪明点儿,日后也能少吃点亏。至于这太子妃的位置,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没这个本事。即便靠着你父辈勉强坐上去,也迟早被拉下来,甚至死在上边。” - 另一边。 偏殿暂无宫人守着,四下静谧,唯有花香鸟鸣。 一进门,萧攸澜便松开了南雪音,沉声问:“刚才为何不让孤说话?窦芳春陷害你,孤是要为你正名,你倒拦着孤?” 南雪音垂眸看着刚才被萧攸澜牵过的手,嗓音轻轻的,“殿下对奴婢好,奴婢心中已然明白。奴婢不能为了自己,反而叫对殿下陷入两难的境地。” “孤怎么就两难了?” “窦姑娘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殿下的表妹,若是今日追查下去,清楚了是窦姑娘故意陷害奴婢,殿下会怎么做呢?惩罚她吗?可是窦姑娘的父亲,是殿下的舅舅,若是罚了窦姑娘,殿下与舅舅岂不是要生出嫌隙?” 萧攸澜不言。 “太后娘娘及时阻止了殿下追查,便是为了殿下考量。太后娘娘用心良苦,奴婢明白了,不忍心辜负,这才阻止了殿下说话。” 萧攸澜一目不错地看着她,“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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